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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食物以外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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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陆的商来说,新天鹅堡发货的箱子上那句『因为人活着不只单靠食物再熟悉不过,但很多人也许并不太清楚其意义所在,直到你亲自走进这座『城堡。

超级访问 · 新天鹅堡

我和YOYO约在了捷运的新店区公所站见面,这是这条捷运线的倒数第二站,其实听名字也能想象到它似乎有些便宜。我的这位德国朋友说开车来接我,但是直到他来了,我也不知道他开的是什么车,因为这辆四轮的运输工具破旧得丢掉了自己的前车标,直到我坐进了副驾驶才看到方向盘上有一个“欧宝”的标志——嘿,还很支持国货嘛!

在这辆两厢车里装着满脸络腮胡子、穿着随意的YOYO,后座上坐着他六岁的美丽女儿娜娅,以及几乎快把娜娅埋起来的游戏货品。YOYO对自己今天的形象很抱歉,并表示:“今天不要拍我啦,多拍拍‘天鹅公主’吧。哈哈!”

后来YOYO跟我说,最开始他用来送货的是一辆蓝色小货车,但是后来由于夏天水箱烧干了,他的关照不周,所以那辆曾经帮他完成过传奇搬家经历的货车不治而亡了。之后他开始寻觅一辆可以满足需求的二手车:接送女儿,为太太代步,为自己送货跑业务——最终这辆欧宝成了他的选择。“你别小看这辆车,可以塞进去30盒《文明帝国》呢!”——原来他对一辆车容量的概念是用游戏件数的装载量来描述的。

就这样他载着我来到了新天鹅堡的第三家仓库——最开始的仓库是他的家,一座在山顶上的二层独栋的房子,之后由于生意越做越大,游戏越来越多,使得他不得不寻找新的仓库。“后来我们搬进了另外一座仓库,但是由于房主要涨房租,我们又不得不另外选择一座新的仓库。他也许认为我们不会搬走呢,因为我们的东西超多,是那种请搬家公司来都会觉得麻烦的状况。但是我们到底还是找好了一个地方,然后我们每天晚上开车搬一点,一共搬了两个月,就这样来到了这里。”随着他的介绍,巨大的货运电梯门打开了。我们上到顶楼,就来到了这座久负盛名的“新天鹅堡”。

摆在“新天鹅堡如何起步”之前,我更想问的是这个德国人是怎么决定落户台湾的。如此追根究底,就要把故事的时间推到大约15年前,那时候YOYO作为交换读书的学生来到台湾,继续大学生涯。在一年半结束课程返回德国之后,他却难以割舍对台湾的思念。“去我离开台湾的时候,我花了整整一年去想念她,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这里的人情。”当我说出我的体验后,“人情”这个词马上得到了YOYO的认可。只不过年轻的YOYO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用他的话说卖掉了当时所有的东西,还向学弟借了机票钱(“到现在这钱都没有还。”说到这里,YOYO还冲我做了个鬼脸),只身飞到了台湾。

“刚来到台湾的时候我要同时做三份工作:先是在德国在台协会做小弟,什么都要干;然后是在德国文化中心教德文;到了晚上我还要在电台做德文节目,当DJ,纯粹的娱乐节目,给德国人介绍台湾的流行音乐与歌手。”为什么是音乐?这简直听起来和他此刻这有点邋遢的形象不太相符。“因为我大学时候的论文就是‘研究台湾年轻人听音乐的喜好’,那时我做过一个调查问卷,找了800多人,分析他们在听什么音乐。我本以为他们都听一样的音乐,但没想到答案多得出人意料,仅这800人就选了300多个歌手,可以证明大家都是在听不一样的东西吧(也许对于桌游每个人的态度也是如此的)——而我的这份毕业论文也吸引了电视台的注意。”YOYO回忆起十多年前的事情还能记得一些细节。

音乐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份一直做到现在的工作(由于做桌游,所以他先是不再当“小弟”了,之后也放弃了做“老师”,唯有DJ一直做到现在),还是一扇门开启的机缘。在台湾大学与台北师大附近有一间久负盛名的咖啡店,这里经常邀请一些喜欢唱歌但还没有能力出唱片的人来作一些自发的表演,这给了很多年轻人展示的空间,如今你所知道的:陈绮贞、张悬、苏打绿……都来自于此,这便是女巫店。1999年3月17日,YOYO推开了这家店绿色的木门。

在我对台湾桌游吧还一无所知的阶段,去年在台北跟朱学恒先生聊天的时候问他台湾哪里可以玩桌游,他思索了一下说“女巫店是可以玩到桌游的”——这和2003年YOYO在台

但是在YOYO的记忆中,桌游吧在台湾真正多起来还是从2007年开始,因为那时候他们开始做了第一款中文版游戏——《富饶之城》。

在此之前并不是没有汉化的德式桌游。2003年香港的一个德国教授觉得《卡卡颂》是一款非常好的游戏,于是他就和出版商签了中文版,但是由于“时机不对”的关系,产品大量滞销。“后来我们接了他的库存,但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由我们出版的,所以我们后来还被骂为什么logo那么丑……真不是我们自己做的啊!”YOYO苦笑道“还有《卡坦岛》,之前有个黑色版的,是日本公司签的,但也是因为时机不对,最终这个游戏没有什么反响——你要知道那个公司是KONAMI啊!这就让我们知道大公司也有决策失败的时候。反观孩之宝,我发现他们并没有在台湾引进所有他们在美国发售的产品,只有《地产大亨》《妙探寻凶》这类游戏,一开始一年卖个1000套,如今可以卖到上万套。这一切都让我明白了,公司不一定要大,应该慢慢来,等待时机。”

新天鹅堡的时机到了的主要标志是《富饶之城》的英文版在2007年的台湾卖出去了1000套。“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这个游戏英文版的文字还不少,可以卖到这么多,就说明中文化的时机到了。”那一年的台北国际书展,大陆方盒子的周敏站在新天鹅堡的展位前完全走不动了,他们想要把这些游戏全部引进到大陆去!

从2002年到2007年的这段时间是新天鹅堡沉淀的过程,在这段时间里,台湾桌游的玩家群体慢慢壮大,他们会给新天鹅堡提供人力、翻译以及宣传的帮助,而新天鹅堡引进的游戏从最开始的30款到300款,一直到2007年的3000款。“但是有些游戏我们只进一套,即便有些玩家会为我们无偿做翻译,只要我们提供给他们一套样品就好,但是对于一个公司来说有些游戏即便汉化也太冷门了,卖不好,所以到了后来我对待引进游戏这件事也比较理性了。”

2008年,新天鹅堡又将《德国心脏病》和《动物园》汉化,到了2009年他们汉化的游戏达到了20款,也等来了真正的汉化大作《卡坦岛》。“其实我们从2007年开始就在等他们的回复。”回忆起这段艰难历程时YOYO说道,“他们一直在犹豫要给谁做,后来决定了却又让我们要在两个星期内给出包括游戏盒子、封面、说明书等所有详细的材料。当时的情况令我们非常抓狂,要知道之前我们操作汉化游戏,仅仅是校对一个环节就需要两个星期,两个人交叉审阅,文字错误、文法问题、措辞统一……你是编辑,这个就不用我多解释了。像我们最开始做《农家乐》的时候,其中第一次印刷就出现过60个错误,简直把我们弄怕了,所以之后在校对时非常仔细。所以说KOSMOS这个公司的‘突然袭击’对我们来说是一次极大的考验。”

如今新天鹅堡的汉化游戏以每年20款递增,已近百款。本来今晚应和我们一起去女巫店的YOYO夫人要在家里做《星期五》的审校,所以当我们告别仓库之后,在附近的咖啡店小坐了一会儿,便驱车回家接受照顾二女儿妮姆的任务,以便她晚上能专心工作。临走前郁晶女士告诉我,这些年有很多人想要采访YOYO,但是他都推掉了,看来你们之间很聊得来。

走进了传说中的“女巫店”,找了一个角落,娜娅开始画画,YOYO则一边照顾妮姆一边和我继续在车里的话题——就像我之前说的,他不喜欢开会,以前和兔子(红色兔子,天鹅堡的一员,大多数时间驻守在女巫店工作,负责日本、韩国等地的业务拓展)说事情也都是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交代的。

走进女巫店,你可以在门口看到各式各样的活动通告,至今这里依旧是热爱音乐、文学的年轻人喜欢来的地方,当然现在还有桌游了。“郁晶上大学的时候对烘培非常感兴趣,那时候她也总去现在楼上这家‘女书店’,那里都是卖女性作者的书或者写给女人看的书。她和那里的老板熟络之后说过自己想开一家餐厅的想法,没想到后来这个老板就打电话给她说楼下‘刚刚好’有空出来的店铺,要不要来实现梦想。”在路上YOYO给我介绍了一些关于女巫店的背景故事,“经营店铺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除了运营上要有特色,在台湾也存在着打点政府关系的问题。曾经有一段时间政府查这个查那个让郁晶很烦,她就发出公告,写明白原因昭告天下说女巫店要关门了,但是因为它太有名气了,所以常来店里的顾客们自发‘上访’,舆论的声音给政府很大压力,他们亲自跑来哄郁晶,让她把店开下去,哈哈哈。”

在女巫店,大多数年轻人都一边吃,一边玩着新天鹅堡的游戏,都是欢乐聚会型的。“这是你选择游戏的一个标准吗?”我问YOYO。

“基本上是这样的。我觉得那些比较硬的游戏,大陆或者香港战棋会引进的那些,是有市场的。我们之前汉化过一款游戏叫《STEAM》,它就是那一类的游戏,可后来的销量不是很好。但是在大陆就不一样了,那些策略类游戏,即便是英文版也可以完全满足他们的需求,而且会有足够的销量。”

但大众欢乐型游戏马上就带来了另外难以回避的问题,就是盗版,新天鹅堡的游戏盗版达到了200种之多,令人发指,而此刻的YOYO几乎很大一部分精力都花在了这件事情上面。“我们的分销商会要求我们打击盗版,这个实在是必须要做。一个网络商城一个月可以卖出去100套盗版的《富饶之城》,有10家就能卖出去1000套,这个很恐怖。面对这件事,台湾的玩家也会自动组织一些联盟去抓盗版,他们会把网站的地址提供给我,然后我们就先买一盒当证据,然后描述跟正版哪里不一样,报警,申请搜查令,去那家店面,如果能直接挖到仓库就更好了,但是多数情况下找到了地方,却看不到太多的货。最开始我们去咨询律师,他们的脸就比较扭曲,跟我们说这个很难哦,就算你抓住人家,法官也不一定会判你赢的。当时我们也没有经验,然后让他们这么一说,我们觉得又要花律师费,又不一定有结果,真是不划算。现在才知道当时完全被骗了,如今开庭过十多次,检察官、法官都会站在我们这一面,他们不相信卖盗版的人不知道那是盗版品,所以每一场官司我们都赢下来了!”

打击盗版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非常有戏剧性的事情,成为了整个行动的转折点。在经过了一些像商标局这样的官方组织咨询后,YOYO他们准备尝试第一次行动,他们来到警察局说明情况,这时候听到房间里面有人大喊:“喂,木头!有谁要……”原来这帮警察正在玩《卡坦岛》,这下太巧了,双方一拍即合,打击盗版的行动执行得非常有效,从今年的一月份开始,一个月一次,到了7月之后随着YOYO对流程的熟悉开始加速,如今已经成功了有十多次了——又是一次“刚刚好”的事件。

“当然,即便不遇到这件事,台湾对知识产权的保护还是很在意的,因为他们很需要一些国际上的朋友(笑)。所以没有盗版商敢在台湾做产品,大部分都是大陆流过来的,否则刑事和民事责任都要承担。法官会严厉判处这些贩售盗版的人,他们要赔偿我们的金额也非常细化,例如我们新天鹅堡的商标在台湾有它自己的价值,大概100万新台币,再加上盒子上印有外国公司的标志,它也有价格。当然还有盗用我们的图案、国外发行商的图案……我们拿到了国外发行商的授权书,可以在台湾替他们抓盗版。”当然,YOYO也不得不承认一件尴尬的事情,这些被盗版的游戏大部分都是方盒子过去的,“你们大陆也有相关的法律规定,这个我也在研究的过程中,有一天我们一定会行动的!当然我们现在已经想了一些解决的办法,比如我们在大陆不能仅靠一家商,如果每个城市都找到不同的,那样就会安全一些了。”

说到“打击”这个词,在吃过服务生送来的晚餐后,我好奇地问了YOYO一个敏感的问题:“你看起来非常随和,而且对同行非常照顾,比如你认为Jollythinkers的产品有问题,但你还是进了那么多;每年去Essen,你自己租展位同时也会帮其他不能去的厂商与设计师放展品;还有你每期买很多我们的杂志,然后不少都是免费发给店面的……但是你为什么对《三国杀》那样的刻薄?”

我不想进行一次有所保留的专访,所以YOYO也并没有客气或者丝毫含蓄的意思。在他看来一款游戏的著作权是应该受到尊重的,据他了解《三国杀》在创作初期征求过《BANG!》的作者同意,但是在并没有得到批准的情况下依旧继续生产。“所以他们明知道这是错的,还继续做,那就无法被原谅了。”说到这件事情,我终于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德国人的精神。

但这就是一种无奈的情况,在YOYO看来,大陆应该有很多天才,也有很多可选用的题材。“我在上海桌游展上看到大陆很多游戏都很像,这很奇怪,当然我知道大陆的电子游戏也是这样。我不认为大陆和台湾之间存在什么文化差异,21世纪了,两个国家之间的差异都没那么明显了。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台湾设计师在设计游戏的时候想到的第一点就是——一定要是自己的,他们想的不会是先赚大钱,而是先做自己的事情。”

“那么台湾设计师和德国游戏设计师又有什么不同呢?”YOYO面对这个问题想了想,觉得硬要说有什么不同,还是有几点的:1.台湾可能做的历史题材的游戏还是要比德国人多;2.台湾人蛮懂得幽默的,特别是黑色幽默;3.台湾人喜欢设计那种拍卖游戏,而在德国人看来拍卖游戏都大同小异,玩过一次后其他的就没必要再体验了。

虽然YOYO说自己如今不是一个合格的经销商,包括物流问题、货源问题、盗版问题经常让他分身乏术,他也无法满足玩家们几年前那种提出一款游戏就能帮他们引进的需求,但是他依旧对台湾原创桌游人提供着支持,比如上次在骰子人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滚雪球工作室的阿杰聊他们新研发出来的游戏《谋略三国》,在临分别的时候他自掏腰包把这盒游戏买下来送给了我们,这种事情让我们感到了他对这份事业的热爱。

当然YOYO对我说,如今自己也对这个市场的态度变得开放了。“大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打电话或者发邮件过来介绍自己是‘某某地区最大的什么什么’,我通常不太在意这件事情,我更多地会问他玩过多少款游戏,玩过哪些游戏,通过这些问题我会判断他是不是喜欢游戏的人,这一点是我考量的标准。”

“那我应该在这次专访里写一个Tip,题目叫做‘向新天鹅堡申请的X大成功要素’。”我笑着说。

“对!第一条就要写‘最好是女孩子来谈,这样比较好沟通’,哈哈哈!”YOYO给了各位内地有意向新天鹅堡产品的商家一个友情提示。

时间就是这样一晃过去的,转眼间新天鹅堡成立了10年。YOYO告诉我,最开始他每天工作16个小时,在有了娜娅后他答应太太每天工作的时间减半,如今有了妮姆后他的工作时间要再次减半。“我并不想一辈子都做这个行业,我可以随时将新天鹅堡交给更愿意经营这件事情的人,但这个人最大的前提是要比我热爱游戏。当年我从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开始做,因为我个人具备的一些自然优势让新天鹅堡成为一家虽然发展较慢,但是却判断精准、行事有效的公司。如果有人愿意接手,我希望他会做得更好。或者我就把这公司交给娜娅……对了,你多拍拍我们的‘天鹅公主’!”这时候娜娅已经被搭不好的积木给弄哭了,妮姆还在一边捣乱,我开始想象这个美丽而专注的孩子日后治理统治新天鹅堡的样子。

在那一天的最后我和YOYO送走了和我们一起吃饭的他的德国同学,一路听着他小时候听过的德国童话CD,再将两个在汽车后座熟睡的孩子送回家,然后又回到仓库拿了他送给杂志社的礼物。虽然夜已深,但他还执意从新店开车下来将我送回台北车站附近。路上他对我吐槽了非常有趣的一件事:“其实我特别不喜欢什么‘桌游可以开发孩子智力’‘德国每个家庭都有10款以上的桌游’这种影响别人消费甚至是误导别人的话,我很少作宣传,以前也几乎不接受采访,因为他们都不懂游戏,只是为了贩售或者达成某个目的。我觉得桌游就是好玩,这是它的核心价值,我们只是要和别人分享好玩的事情。”——这太符合他的性格了。

在我关上车门之后,转过身,发现自己从这个一点都“不德国”的日耳曼人身上获得了温暖、力量以及台湾人一直在教我的一种东西——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哪怕它会慢一点,但万不可急功近利,因为你有比个体成功更重的使命。

“因为人活着不只单靠食物”这句引自《圣经》的话被他印在了新天鹅堡的发货纸箱上。那么这比食物更重要的、支撑人活着的珍宝是什么呢?我希望你在看完这篇漫长的专访后可以找到你自己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