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房守护者”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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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秦兵,是北京一家著名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他的办公室坐落在北京最昂贵的地段,坐拥几百平米的豪华办公室,有三十多位精英律师在里面工作。临窗而坐,俯看楼下的繁华,现在的秦兵可会想起初来北京时的落魄?

曾经,横空出世的《204条购房合同》成为中国房地产界的重磅炸弹,一举奠定了秦兵的标志性成就。但他仍固执地认为,《204合同》仅仅是自己的职业产品,作为一名公民,还应有更为重要的理想。

北漂奋斗史

那是个被无数媒体讲述过的故事――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由于法律的无知被人狠狠地骗了一把,小有成就的老板瞬间负债累累。万般无奈,他开始了漫漫进京上访路。

最高法院接待室的接待人员对他说:“你这么年轻,不过损失了几十万块钱,也就是五六十万吧,你最好不要告,你要告,就要人大去告吧。”秦兵出了门,到处打听“人大在哪里”,结果在北三环的四通桥下了车,直到看见“中国人民大学”的牌子,才明白此“人大”非彼“人大”也。

饥饿的秦兵在人民大学门口吃完了一个“煎饼果子”,想着既然来了就进去转转。结果发现里头有个地石律师事务所,他想,也许人家是要他来这里,就进去提了几个法律问题。接待他的也不知道是律师还是什么工作人员,听他说了半天,最后说:“也听不懂你讲的这些东西,现在学生正在上课,你就去听课吧,听完了问老师。”于是秦兵就进了教室,人家倒也没问他是不是学生。当时讲课的老师是韩大元,讲的是宪法。听完了课,秦兵突然明白,他的官司是打不赢的,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他根本不懂法,是个法盲。看来他该做的事不是告状,而是学法律。从此,秦兵立志当一名律师。

立志当律师的秦兵开始了在北京城的奔波,做过许多零工来维持生存,一有空闲就学习法律知识。当律师要考试,他知道,1994年他考了一次,总分400,他报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考,结果考了158分,出师不利。

1995年夏,有一次骑自行车路过宽街,看到有“律师资格考试”的大牌子,走近一看,是北京律师协会在进行律师资格考试报名,他当即报了名,当时的他只对经济合同法比较熟,别的法律都没系统学过,90天时间要想通过司法考试,很难。

那时,钱紧张,他便常常在书店蹭书看,也由此练就了快速记忆的方法,他将重点法条都写在纸上,再贴到床上,这样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法条,晚上睡觉前也是法条,做梦都在背法条。

他学得投入,比如骑车路过一个广告牌,立即想到它可能违反广告法,就停下来翻书,搞准了才继续骑。生活中的任何经历,都能与考试联系起来。九十天突击,他通过了司法考试,拿到了律师资格证。

从一月生活费上万元到身无分文,从推杯换盏的应酬饭局到日日馒头咸菜,人生的落差一定带给了秦兵很多思考。初来北京的困顿、上访无门的无奈,在后来的日子回忆起来还会心疼。

还好,都过去了,从旁听第一节法律课,到报考律师资格证再到做没有工资可拿的助理律师,再到2001年横空出世的《204条购房合同》。奠定了秦兵在房地产维权的位置,秦兵,也因此被贴上了房地产律师的标签。

秦兵的《204条购房合同》,成为中国房地产界的一枚炸弹,房地产界顿时波澜突起。质疑的,不屑的,感慨的,赞叹的,秦兵照单全收,并不断修正添加。成为愈来愈完善的一个产品。至今,《204条购房合同》仍然是秦兵的标志性成就。

“购房守护者”

之后的秦兵,并没有在赚钱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尽管,他从不否认商业化。但他一直强调,商业化是手段,正义才是目的。

他鼓励小区成立业主委员会,带领业主找开发商维权,也因此被网友封为维权“F4”,其余三个分别是王海,舒可心,司马南。其中,秦兵被冠以“购房守护者”称谓。

秦兵的法律业务,主要与房屋维权有关。中国的老百姓,很多人努力了一生就是想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从买房到入住,每个环节都充满陷阱与冲突,秦兵便是帮助业主们处理这些纠纷。并不是每一个案件委托都要闹得走向法庭的唇枪舌辩。很多时候,秦兵的智慧在组织业主集体反抗开发商的过程中,问题就得到了解决。

有一次几位业主来找秦兵,说他们的房屋马上就要入住了,不过据说房屋质量有问题,想先进去看一看,如果好就入住,如果不好就退房了。但是开发商不同意,说必须先交公共维修基金、物业服务费和取暖费等一大笔钱后才能进去看房,大家知道开发商是在敲诈,因为合同上写着:只要交了钱,就视为同意收房,不能再退了。之前几百位业主都开过几次会,可是开会的时候,大家说的群情激昂,一到收房现场,谁都不敢向前冲,保安一喊,就都回来了。

秦兵为业主们起草了一份维权协议:房屋平均50万元,大家每户支付1000元,其用途是:收房时最先领导大家进楼的业主,奖励1000元;最先进房的业主奖励3000元;能够说服保安不阻挡大家的,可以奖励5000元。大家可以组织一个十人先锋队,谁愿意做收房先锋的,可以先给他购买50万元的保险。并在此基础上组建包括新闻组、示威组、警察组等在内的收房小组。

收房的时间到了,随着收房小组一声令下,各小组开始行动,标语举起来了、白衫衣成了反向广告、记者们也都准时到达、摄像机开始转动,大家一起走到了楼门口,保安只是象征性地阻挡一下,他们早已经被做过思想工作了,同时来收房的业主越来越多,围观的人也不断聚集,整条马路几乎无法通行。这时三个业主代表向秦兵跑来,说:开发商的老总要与你谈谈,想让我们停下来,否则要报警。

正说着,三四辆警车就来了,十多位警察走下来。

领头的警察走过来,对秦兵说:这样不行啊,车辆没法通行。秦兵说,关键在开发商,这里都是业主,人家花了钱,连看房子的机会都没有,说不过去。他说:我汇报一下,你们也商量一下。

大家僵持着,警察都坐在车里,太阳开始发挥威力,天逐渐热起来,慢慢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半了。

这时,后勤组的快餐车到了,大家把一盒盒热气腾腾的饭菜送了过来。销售部的大表指到12点时,外面又来了几十辆汽车,有业主拿着手持扩声器喊道: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中班的业主已经准时到了,早班的业主可以回家了,请大家到考勤组记考勤,我们向全体早班的业主致敬!中班业主在早班业主整齐的掌声中列队到达,早班的业主又在中班业主的掌声中列队离开。

警察走过来,说:行啊,秦律师,还分班啊。

业主代表接过了话:我们午班的业主4点下班,晚班的业主现在睡觉呢,今天晚上你们可得辛苦了,不过最晚不会超过12点,而且周一肯定休息,下次来之前,我们一定通知各位!

警察说:还要再来啊?

业主代表说:我们又不是白干,早班和中班一小时补贴15块,晚班发双倍,吃饭报销,谁和警察打交道,另有15%的津贴,您没有看到,你们一来,大家都很高兴,全指望您了,您一走,我们的津贴可就没有了。

警察说:行,行,服了,服了!年底我们家收房,也得学习学习!

最后到下午一点多,开发商同意业主验房,并在秦兵预先起草的协议上签了字,业主们各自进了各自的房屋,行动成功。

为公平而努力

“作为一名律师比较好的产品就是《204条购房合同》,作为一个公民比较好的产品就是‘三免’主义。”这是秦兵的自我评价,随后又补充道,“我还有对家庭比较好的产品,那就是两个女儿。”

除了法律维权的务实工作,秦兵目前的工作重点是推动“三免”社会制度,他的理想是在中国通过人大立法建立“三免”,即免费教育、免费医疗、免费养老的社会制度。

“如果有一天真的实现‘三免’了,我会去做什么呢?”秦兵在自己的博客里写道,“我思考了一段时间,把自己最喜欢的事件列了一下,竟然发现自己最喜欢的事件是如下三件:一、地铁演唱,我会象一名街头歌唱家一样,长发披肩,弹着吉它,体会那种无与伦比的自由;二、临街卖字,我会重新学习书法,用余生向社会展示汉字的风采,让每一个中国人知道汉文化的伟大!三、集市下棋,我会与很多老先生一起切磋象棋技艺,体会祖先的智慧。”

当然,要实现这个理想任重道远,秦兵的地铁卖唱、临街卖字、集市下棋的悠闲生活目前遥遥无期。

还好,他不喜欢抱怨,也不止于空想,他用每周工作100个小时以上的态度努力地推动它,并乐此不疲。

有同行笑他的想法是痴人说梦,秦兵不以为然。在推动“三免”制度的努力过程中,秦兵有着某种宗教般的狂热。他不厌其烦地向人讲述“三免”理念,并坚信这一天终归会到来。

“有人认为‘三免’不可能实现,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财富。我认为,与其说‘三免’与社会贫富有关系,不如说它与社会公正更有关系。因为‘三免’主要是一种风险分摊体系,体现了公平与正义,体现全社会对弱者的关爱。”

做律师,他没有选择唯金钱论,他选择为弱势群体维权,为公平,为正义而努力,这是律师的责任;

做公民,他致力于推动民主,推动法治建设,为社会“三免”制度鼓与呼,这是公民的义务;

做家人,他会将父母亲的电话录音,想他们的时候就放一段听一听,他会每天让女儿在他低声喃语的故事中入睡和苏醒,这是他的温情。

“我是不会选择做一个普通人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有权成为一名不寻常的人。”少年秦兵在偶然的一次阅读中看到了这句话,并奉为座右铭。

那个时候的秦兵尽管心中隐埋着春雷般的悸动,却仍然是一个羞怯的,敏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