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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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前，北京连日大堵车，人们不知根由，后来有人点破玄机：一切都是送礼惹的祸。满街牛马走的，都是“客户至上”的关系大军。

人们之间仿佛只剩下了短信。中秋节这天，手机“嘟”个不停，各种关系渐次前来骚扰。有期盼中的人，话如其人，直击内心最柔软的那个地方；有经年难得见面的熟人，用的是短信的陈词滥调，“忘记了东和西，忘不了人群中的你”、“送你大奔，鬼了：送你月饼，拆了……”如果收到“我舀明月送君喝”之类的文人短句，竟然锥心一般感觉到文字的轻薄。一个平时怕被人利用的智慧油子，节日派送挤出来的几滴骚情，还冀望让你享受惊喜――“嗷，我还在他的关怀名单上啊!”薄情与寡情只隔一层纸，如今怕是只隔一个按钮了。

节日把“感情”压缩成福利点心，乐善好施地尽情散发。节前，北京连日大堵车，人们不知根由，后来有人点破玄机：一切都是送礼惹的祸。满街牛马走的，都是“客户至上”的关系大军。各地最好的东西，都赶到北京往值得去的人家里去了。值得一记的是，有人拉着数口新式纳米生态炒锅，逐一送给重要客户。

去年，我有幸得到某人送来的过年礼。到小区门口迎接时看到，一辆货运卡车里装满了一袋袋分好的青海牛肉，执行任务的队长说，他们得跑几个晚上才能送完货。妻子切了一小块清炖，香味很快就溢出来，“真香啊――”。当我闻到这般滋味时，堵不堵车已经不重要了。我想盼月饼和土特产的人，一定会赞同我的想法。

有人会说，老愚真初级啊，人家真正等的是包装盒里的人民币。这我懂。送礼要送值钱的，交情浅的，只能送容易兑现的礼物。有个常年进行资本运作的朋友，看中了1500元一枚的金质像章，甩手买了一大包，给相关各级小鬼送去。一个做企业的老同学说，收礼的爷贼精，找他们办事，人家会拉开抽屉，让你往里面搁信封。等信封放进去，人家大拇指和食指那么轻轻一捏，就知道多少，随之态度便写在脸上，心花怒放抑或失望轻蔑。“我最怕的就是那两个指头，好像捏在我的心上。”

法国作家亨利・肖在游历厄瓜多尔时有一个发现，该国是一个“闻所未闻”“好客”的国家，“在旅行的时候，厄瓜多尔人请全船的人喝酒”，一个富豪因为乐善好施竟然破了产――“没有一个人从他家中出来的时候与进去的时候是一样的”。他甚至感慨：“一个乐善好施的人，随着他不断施舍，会在他身上形成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幸福感。”

对中国人而言，施舍却是个问题。我曾目睹一场豪华“施舍”。一个亢进的书商，在歌厅唱完歌，临走前给一堆小姐发小费，―人一张百元大钞。小姐们接过去只一瞟便乐不自禁，围着书商又啃又摸，“老公老公”莺声燕语个不休，书商感到了比施舍更大的快乐。第二天，当他发现自己错把百元美元当成人民币发出去后，便使劲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那是20年前的事情啦，美元与人民币的比率是13：1。真正做到不计后果的施舍可不容易啊。

作家冉平在长篇小说《蒙古往事》里写道，铁木真正式立国称汗，当众宣布了87位功臣的名单，妻子提醒他缺了功臣博儿术。此时，博儿术正在给妻子讲一个笑话。从前有一只头羊，带领羊群去找草吃。“出发前主人叮嘱它说，走的时候100只，回来的时候也要100只，你要数好。等羊群吃饱了，头羊把它们数了一遍，无论分开数，还是加在一起，永远是99只羊。回来后它就说，请主人把我杀了吧，我把你的羊丢了一只。主人说丢的那只羊就是你自己啊，你忘了，做头羊的也是羊。”这时成吉思汗进来了，“我把该分封的都分封完了，可是我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人，因为他离我太近，如同眼睛看不到鼻子，亲爱的博儿术，我把你给忘啦。”这样，“头羊”博儿术终于进了功臣簿。

与乐善好施的传奇相比，勒索好像才是人的本性。中秋节前夕，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又停水了，主管行政的张姐说，“这是拿咱们呢，等着给他们送礼送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