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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岁的小鹿(连载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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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收养小鹿

乔戴在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中扭动着身子。他梦见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狂风呼啸的旷野里,怀里抱着那只小鹿。彭尼不见了。一阵哀愁袭上心头,他心痛欲裂。他醒了,泪湿满襟。

他爬起来,去看他爸爸。彭尼的呼吸已经顺畅多了。

乔戴轻轻叫道:“大夫!”大夫用手揉揉眼睛,向彭尼俯下身去。

“上帝啊,他挺过来了。”

巴克和米尔惠尔走进房间。他们咧嘴笑着。

大夫说:“我这次救你,也真的没用多少招。只是你的死期未到罢了。”

彭尼闭上眼睛,说:“我可以睡上一个礼拜。”

巴克斯特妈妈说:“你睡觉,那谁来干农活呢?”

巴克说:“他要干的是些什么活?我留下帮忙吧!”

她不自然地说:“我怎么可以麻烦你呢?”

“见鬼,夫人,在这种荒郊野岭谋生的人不多。我要是不留下来,那就不是个男子汉了。”

乔戴说:“妈,爸爸打死了一只母鹿,用肝把毒吸出来。他把自己伤口割出血,然后把肝敷上去。那母鹿有一只小鹿呢。”

“是啊,大多数母鹿都有小鹿的。”

“这一只特别小,几乎是刚生下来的。”

“唉,那又怎么样呢?”

乔戴无法将小鹿忘掉。它牢牢地占据在他的心灵深处,就像他梦中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一样。他来到爸爸的床边。彭尼躺在床上休息。他的眼睛睁着,很清澈,但瞳孔还是发黑,还有点放大。

乔戴说:“你觉得怎么样,爸?”

“很好,儿子。侥幸逃过一劫啊!”

“爸,你还记得那母鹿和小鹿吗?”

“我永远忘不了它们。那可怜的母鹿救了我的命,真是这样。”

“爸,那小鹿也许还在那儿呢。它一定很饿了,而且很可能吓坏了呢。”

“我估计是这样。”

“我现在就出去怎么样?看能不能找到那小鹿?”

“然后把它带到这儿来?养小鹿要不了多少食物的,爸。它很快就可以到外面去找树叶和橡树子吃的。”

“要命的,你都为那小家伙想得这么远了,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让它饿死好像绝对是忘恩负义,是吧?儿子啊,凭良心说,我不能对你说‘不’。我绝对没有想到,我还能活着见到今天黎明的曙光。”

“我能不能和米尔惠尔一起骑马回去?看我能不能找到它?”

“去告诉你妈,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他鬼鬼祟祟地溜回到餐桌边坐下。他妈妈正在给每个人倒咖啡。

他说:“妈,爸说了,我可以去把那小鹿带回来。”

她的咖啡壶停在了半空里:“什么小鹿?”

“就是我们杀死的那只母鹿的小鹿。”

“爸说,让它饿死,我们就变成忘恩负义的人了。”

威尔逊大夫说:“没错,太太。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是不要代价的。孩子说得对,他爸也说得对。”

米尔惠尔说:“他可以跟我一起骑马回去。我可以帮助他找到它。”

米尔惠尔跨上他的马背,将乔戴拉上马背坐到他身后。大夫也跨上马,掉转马头,向相反的方向驶去。乔戴在他身后挥着手。他的心情轻松愉快。

米尔惠尔拍了一下马的胁腹,马儿小跑起来。

“现在你要到什么地方去追寻小鹿呢?这条小路的草木越来越稠密了。”

忽然,乔戴不想让米尔惠尔和他在一起了。要是小鹿死了,或者找不到,他不能让米尔惠尔看到他的失望。要是小鹿在那儿,那见到小鹿将是多美好、多私密的事情,他不愿意和米尔惠尔分享这种美好和私密。

他说:“现在恐怕不远了。可是这儿树林太密,马儿进不去。我可以走路去找。”

“假如你丢失了,或者也被蛇咬了,那怎么办?”

“我会当心的。小鹿要是走开去了,我很可能得花好长时间找到它呢。你就把我丢在这儿算了。”

“好吧。千万小心。你知道哪儿是北、哪儿是东吗?”

“这面,那面。远处那些松树可以指示方向。”

“对了。那么,要是再有什么问题,你或者巴克,随便哪一个骑马回来找我。再见。”

“再见,米尔惠尔。我真的谢谢你。”

丛莽里静悄悄的,乔戴回到小鹿出现的地方,趴在地上,仔细察看着沙土,看看有没有小小的蹄印。在一棵矮棕榈树下,他辨认出了一个足迹,又尖细,又小巧,像地鸽的足印。他爬过那棵棕榈树。

就在他面前,猛地一阵骚动,吓了他一大跳。他赶紧往后一滚。那小鹿抬起头来。它的脸正对着他的脸。它用一种大幅度的令人惊讶的动作转动着它的脑袋,并用它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令他浑身发抖。它也在微微发抖。它没有企图站起来或逃跑。乔戴也不希望自己有什么动作。

他轻轻地说:“是我。”

小鹿抬起它的鼻子,嗅着他。他伸出一只手,抚摩着它柔软的脖子。与小鹿的接触令他欣喜若狂。他用双臂抱住小鹿。一阵轻微的战栗掠过它的全身,但是它没有挣扎。鹿的毛皮比那白色的浣熊皮背包还要柔软。它又柔滑又干净,还带有甘美的青草芳香。他慢慢站起身来,把小鹿从地上抱起来。

他来到那条小道,尽可能飞快地走,一直来到连接回家大路的岔路口。他停下脚步歇了一会儿,将小鹿放在地上。

他记起了爸爸的话,小鹿通常会追随第一个抱它的人。他开始慢慢地走开去。小鹿在后面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回到它身边,抚摩了它几下,又走了开去。小鹿摇摇晃晃地向他迈了几步,令人哀怜地叫唤着。它愿意跟随他。它是属于他的。它是他自己的东西了。他开心得飘飘然起来。

回家这段路真算不了什么。他回到了垦地。他摸索着栅栏门栓开了门,走到爸爸那儿。

乔戴叫道:“爸!瞧它!”

彭尼转过头。乔戴站在他旁边。小鹿紧紧地偎依着他。彭尼仿佛觉得,孩子的眼睛和小鹿的眼睛一样明亮。他看到他们俩在一起,不禁面露喜色。他说:“很高兴你找到它了。”

巴克斯特妈妈走进房间。

彭尼说:“奥拉,我有一件事情要对你说,而且现在就得说清楚,然后我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这小鹿在这个家庭里,应该和乔戴一样受到欢迎。这是他的宝贝。我们要毫无怨言地把它养大,用牛奶,用其他食物。你就回我一句话,你是不是以后一直要为这小鹿闹架?这是乔戴的小鹿,就像朱莉娅是我的狗一样。”

乔戴从来没有听到爸爸对妈妈这么严厉地说话过。无论怎么说,他的话音一定是镇住了他妈妈平时的嚣张。只见她嘴巴张开了,又闭上了,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的。

他说:“现在,要是大家都满意了,那么谢谢你们,请让我休息吧。我一说话,心就揪得很紧呢。”

乔戴用一条手臂搂住小鹿的脖子。现在,他似乎觉得,他再也不会寂寞孤独了。

八 “草翅膀”之死

小鹿花去了乔戴许多时间。不论他走到哪里,它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在柴堆旁,它妨碍他挥斧劈柴,还影响他挤牛奶,他不得不将小鹿挡在了牲畜栏外。它站在门边,从门上的木条缝隙窥探着,呦呦地直叫到他挤完牛奶。它细小的腿稳稳地站在地上,它蹦蹦跳跳,晃动脑袋和尾巴。他和它在一起嬉闹玩耍,最后倒在一起休息,凉快凉快。

天气又热又潮湿。在彭尼卧床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巴克帮乔戴家干了许多农活,还跟乔戴在一个树腔里找到了满满一桶新鲜蜂蜜,最后还在乔戴家的玉米地里,猎到了三只狐狸。有小鹿和巴克在的这段时光,乔戴过得是那样快活。可是有一天,巴克说“草翅膀”病了,他得回家去。乔戴一家只好依依不舍地送别巴克。

巴克走了,活只好由乔戴干。只是他一开始干活时,小鹿几乎就成了个捣蛋分子。它在番薯垄上跑来跑去,践踏番薯藤,踢坏地垄边。它跑过来,站在他跟前,挡着他要锄的地垄,拒绝离开,硬要他跟它玩耍。最初几个星期跟他在一起时那种睁大眼睛的惊异表情,变成了一种机灵的领悟的神情。乔戴几乎要决定将它带回棚屋里去关起来时,它又主动地找到那处树荫,卧了下来。

它躺在那儿,拿一只大眼睛的眼角望着他。它的头扭过来靠在自己的肩上。这是它最喜欢的姿势。它小小的白色尾巴不时地摇动几下。它有斑点的皮涟漪般抖动着驱赶苍蝇。他喜欢干活时有它静静地陪伴在身边。

乔戴给小鹿想了许多名字,轮流着一个个叫它,但没有一个令他满意。所有他熟悉的狗的名字,也都被叫了出来,什么乔、格拉布、罗弗、罗布,诸如此类,但是没有一个合适。

“草翅膀”不会使他失望的。他在给他自己的宠物取名字上,表现出了巨大的天赋。他给他的浣熊取名“闹闹”,给负鼠取名“推推”,给松鼠取名“吱吱”。

有一天,乔戴提出要去看看“草翅膀”,爸爸妈妈都同意了。乔戴带着小鹿,一起高高兴兴地朝福雷斯特家跑去,可是福雷斯特家的屋子像沉睡了一般。烟囱里没有袅袅的炊烟,也看不见一条狗。他停住脚步,喊了一阵:‘草翅膀’!我是乔戴!”

巴克来到门口,但他的两只眼睛视若无睹。乔戴好像觉得,他一定喝醉了。

乔戴支支吾吾地说:“我来看看‘草翅膀’。我来给他看看我的小鹿。”

巴克说:“他死了。”

乔戴麻木了,糊涂了。

他重复道:“我来看看他。”

“你来得太迟了。要是时间来得及,我就来接你了。我们连接医生的时间都来不及。上一分钟他还在呼吸,下一分钟他就断气了。就像人们吹灭一支蜡烛一样。”

乔戴两眼盯着巴克。巴克也两眼盯着他。麻木变成了麻痹。他感觉不到悲哀,只感觉阴冷和无力。

巴克声音沙哑地说:“你可以进来看看他。”

“草翅膀”闭着双眼躺在一张巨大的床的中央,小得几乎看不见。他比躺在他的草荐上睡觉时显得更瘦小。他的身上盖着一张床单,床单在他的下巴下折叠过来。他的两条手臂伸出在床单外,弯曲着搁在他的胸脯上。他的手掌向外摊开着,畸形而又笨拙,和生前一样。乔戴害怕了。福雷斯特妈妈坐在床边。她用围裙裹着头,哭得前仰后合。她放下围裙。

她说:“我的孩子没啦!我可怜的驼背小儿呀!”

她再次拿围裙裹住自己,哭得左右摇晃。

巴克把乔戴拉到床前。

“他听不见了,但是你可以跟他说说话。”

乔戴的喉咙干咽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草翅膀”仿佛是用牛脂做的,像一支蜡烛。

乔戴轻轻说:“嗨。”但他的喉头很紧,像是被一根绳子勒住似的。“草翅膀”的沉默令人无法忍受。现在,他明白了,这就是死。死就是不给予回答的沉默。“草翅膀”再也不会跟他说话了。

巴克说:“我知道,你非常不喜欢死亡。”

黄昏时分,福雷斯特家几个兄弟从屋里走出来,闷声不响地去干家务活。乔戴在厨房里帮福雷斯特妈妈干活。他被邀请留下来和他们共进晚餐。

乔戴坐在福雷斯特妈妈身旁。她将肉盛到各人的盘子里,盛着盛着又开始哭泣。

乔戴吃了一点点。福雷斯特妈妈说:“你饼子没有吃,牛奶也没有喝,它们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留给小鹿的。我总是把自己的饭省下一些给它吃。我本来是来找‘草翅膀’给小鹿起名的。”

“唉,”她说,“他给它起好了。上次他说到它的时候,给它起了个名。他说:‘一只小鹿带着它的旗子快乐得很。小鹿的尾巴就是一面快乐的小白旗。我要是有一只小鹿,就给它起名小旗。’”

乔戴重复了一遍:“小旗。”

他觉得他简直要欢呼雀跃起来。“草翅膀”说到过他的小鹿,而且还给它起了名字。他悲喜交加。

他溜下椅子,拿着那杯牛奶和那些饼子,来到屋外。“草翅膀”仿佛就在身边,而且活着。

他叫道:“小旗,过来!”

小鹿向他走来。它好像知道这个名字,也许注定就知道的。他拿饼子浸到牛奶里,然后喂它。它的嘴巴碰到他的手,又柔软又湿润。他回到屋里。小鹿跟随着他。

他说:“小旗可以进来吗?”

“赶快带它进来,欢迎。”

福雷斯特爸爸说:“明朝给‘草翅膀’下葬,没有你在场,很难说得过去。他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别的朋友。”

乔戴抛开了对父母的担忧。面临如此重大的事情,回不回家不再重要。小鹿在屋里东闻闻西闻闻,轮流闻过每一个人,然后回到乔戴身边躺下。黑暗真真切切地降临到了屋子里,使大家的心情更沉重。他们在忧伤的气氛中闷坐着。这种忧伤,唯有时间的风才能够将它驱散。

晚上十点钟,一匹马和一个骑者嗒嗒嗒地驶进了院子。是彭尼骑着老恺撒来了。

第二天破晓时分,彭尼将一个盖子钉到一只新做的松木箱上。福雷斯特家的人环立在四周,福雷斯特妈妈在号啕大哭。彭尼钉下最后一枚钉子。

他问道:“准备好了吗?”

他们点点头。巴克、米尔惠尔和莱姆走上前来。

巴克说:“我一个人就可以扛它。”

他把木箱举上肩头,一直走到墓地。巴克放下棺材,小心地将它移入墓穴。

福雷斯特爸爸举起铁锹,将泥土铲到木头箱子上。他把铁锹交给巴克。巴克也铲了几锹泥土到木箱上。铁锹在他们兄弟几个中间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手里。最后只剩下茶杯那么大的一块泥土时,乔戴发觉铁锹传到了他手里。他麻木地将泥土铲起来,将它抛到坟堆上。

“草翅膀”养的浣熊忽然跑了过来,跑到那堆新翻上来的泥土上,哀号着。巴克将它抱起,放到自己的肩头。

回到家后,乔戴常常怀念已经不在人世的“草翅膀”。“草翅膀”仍然像活着的时候一样和他在一起,只不过是在他的心灵深处。他可以向一个友善的形象诉说自己的心声。

小旗奇迹般的一天天长大,令他感到足够的慰藉。乔戴觉得,它身上的斑点开始变淡了。这是一个成熟的标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