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贵族乎?民族精英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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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教育是一个各部门彼此相连的系统工程，可是由于各种原因，致使教育的各个阶段之间的衔接不是太紧密，中学和大学之间分工不是很明确，区域之间的差别越来越明显，理论和实践之间也彼此割裂。我们主张注重教育的实践性，注重田野作业，关注弱势群体，唯有这样才可以实现教育的和谐，也才可以在更广阔的背景下去破解“钱学森之问”。

关键词： 安龙一中 钱学森之问 田野调查

在从安龙一中考察学习①回来不久，惊闻科学巨擘钱学森先生离我们而去了，他带走了他们那个时代科学家为祖国、为人民奉献而留下的荣耀与辉煌，却留给了我们后来者一个沉重的“钱学森之问”：我们的教育为什么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身为一名教育工作者，我感到钱老仿佛是在向我追问。是的，作为一名教师，如果他培养出来的学生不杰出，也间接证明他自身也不够杰出――因为他的“一桶水”太少，给学生的“一碗水”因而也就不多；如果他只关心自己课堂上的学生，而不关注那些不是自己学生的学生，不关注整个民族教育的现状，那他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好老师；如果他不关注学生的“入口”和“出口”――对于高等教育而言便是准学生和毕业生，我们的教育很可能就会成为一座孤岛。要解决这些问题，我想光靠坐在象牙塔里以精神贵族自居，并苦苦在头脑中去寻求答案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必须走出自己给自己划定的樊笼，回到生活的大舞台，成为一名为民族振兴而上下求索的精英，从源头上去寻找答案。

教师有时经常感叹现在的学生是“一代不如一代”，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往往只在我们自己的头脑和想象中去构建原因以自我安慰，于是我们经常埋怨的是学生的懒惰和不努力，可是我们有没有去思考过自身是否也有责任呢？虽然我们经常说学生是我们的“上帝”，可在现实中，我们却往往作为上帝去评价教学过程中出现的一切，把问题归结到学生身上，到底是“上帝”错了，还是我们也该反思？如果我们不做换位思考，不了解具体情况，不把教师从“上帝”的光环中抽身出来，恐怕要解决教育工作中出现的问题终归是不会彻底的。同时，面对高校毕业生就业难的现状，我们也在教导他们应该转变就业观念，可是有多少教师知道就业市场的现状，又有多少教师曾深入基层去观察过具体的情况？要想说服学生的就业观念发生变化，如果老师对具体情况缺乏了解，不带着感情去“说服”，那么如何才能让毕业生们真正从心理上去转变，向什么方向转变呢？那种“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号召，我们希望不仅仅是口号，而可以成为广大毕业生择业的具体行动。而如果连老师都不知道到底哪些地方“最需要”毕业生，谈何给他们以指导呢？所以，这一切问题的解决不能依靠救世主，只有靠教育工作者自己：唯有走出象牙塔，回到生活中，才有可能找到解决目前困扰我们的问题的良方。解决“钱学森之问”的过程是漫长的，甚至是痛苦的。然而，倘若我们对前辈大师提出的问题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其结果必然是若干年后，会有第二个“李约瑟”向世人提出又一个“李约瑟之谜”……

以下就是我在去安龙一中考察学习过程中对这些问题的一些思索，并把这种思索分为三个不同的方面，以给同学们、给同事们和给教育领导者们三封信的方式进行总结。

关切、期盼：致那些大山里充满希望而迷茫的同学们

亲爱的同学们，我未来的学生们：

此时，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浮现出你们那一张张陌生而熟悉的面孔。说你们陌生，是因为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这次见面也是安龙一中校领导安排我们来自上海师范大学的老师和同学们与你们的座谈会与见面会。而这个座谈会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想象中都是对方在指定地点坐好，待我们到了再站起来欢迎，可你们却不是。当我们到达座谈地点的时候，你们自发地、毕恭毕敬地站在过道两侧，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一种期待，羡慕，羞涩而又胆怯的神情。在我们入座后方才有序地进入会场：这的确是一个别开生面的初次见面，你们的欢迎方式和眼神真的是那么的“陌生”；说你们熟悉，可能是因为一种职业习惯：我们是讲台这边的教师，你们则是讲台另一边的同学，教师对学生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尽管我们暂时还不是你们的老师。

我们就这样坐在了一起。可是同学们，你们知道吗，当时浮现在我脑海中的问题是：我该以何种身份面对你们，是同学，老师，猎奇者，观光者，还是作为“大都市人”和“高级知识分子”的炫耀者？老实说，尽管导师早就给我们说过要和你们见面交流，我们也曾做过精心的准备和细致的思考，可在真正面对你们的时候，我感到迷茫，没有准备好，甚至有种惊慌失措，被你们面试和拷问的感觉。

接下来是主持人的介绍，说明此次活动的意义、目的和大致安排。随后就是来自上海师范大学的各位同学的介绍。当时我注意到，每每听到你们在电视或电影里才可以听到的国家或大城市名字，如美国、法国、上海、澳门等，同学们都会发出“啧啧”的赞叹；每当听到硕士、博士、大学教师（授）时你们都会瞪大自己的眼睛。可轮到你们做自我介绍时，你们则刻意地把头埋得很低，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唯恐自己的脸庞、名字被对面的偶像们看到或听到。接着就是大家彼此的提问和交流。对于你们关于学习方法上的问题，我们来自上海师大的“专家们”都给予了满意的答复；对于大家有关高中分科、高考填志愿方面的疑惑，我们中那些刚刚从中学走过，甚至本来就在高校工作的“前辈们”也给出了全面系统的分析；对于大家关于外面世界的好奇，我们中那些来自国际大都市的“偶像们”也现身说法，给大家说出了很多令你们向往的点点滴滴。时间就在这样你来我往的问答中流淌着。大家在此过程中都试着解答同学们的各种问题，恨不能把自己全部知道的都统统传递给你们，可是在现实中又是不可能，因而始终感到意犹未尽。

你们虽然只是安龙一中两个年级的近20名学生代表，可是通过你们仍然可以窥见你们这所省级重点中学同学身上的很多信息。在简短的座谈和随后工作餐期间的交流过程中，我们感觉最明显的是你们一方面对外面的世界和自己的未来充满憧憬，另一方面对自己又很不自信，对未来很是迷茫。作为教育工作者或未来的教育工作者，这后面一点是我们最关心的。因为你们在学习过程中已经知道内因是起决定作用的，要改变现状，最好的老师其实是你们自己，是你们所经历的一切。而这些，你们因为“身在此山中”是很难发现的。这次通过与你们的交流，我们就发现了你们身上很多值得城里的同龄人，甚至是我们学习的地方。这里有几点很想让你们知道：

首先，同学们，我们在知识面前都是平等的。

我想你们的父母辈，甚至是爷爷奶奶辈都会以他们的亲身经历告诉你们他们贫困的原因吧：你们的爷爷奶奶没有机会读书，因为那时迫于生计他们需要去“农业社”“挣工分”而错过了读书的机会，所以他们是因为现实生活而贫困；你们的父母辈无法学知识，是因为你们的爷爷奶奶及周围其他人没有提醒他们学习的重要性，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以及自己如何才可以改变，所以他们是因为观念而贫困。而你们呢？你们现在的生活已经比你们爷爷奶奶好，你们的观念也不比你们的爸爸妈妈落后，难道你们还想跟他们一样的继续贫困下去吗？而想要摆脱贫困该怎么办呢？答案就是知识。对的，对生活在山里的你们和我们所有人而言，改变自己，提升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努力学习和掌握知识。我们常说的能改变我们命运的知识现在已不像古代那样只有特权阶级才可以掌握。所以我们应该为生活在一个美好的新时代而高兴，因为知识的大门向城里的同龄人敞开着，它同时也是向你们敞开着的。我们希望你们不要再重走你们父母和爷爷奶奶的老路，勇攀知识的高峰，因为开启知识大门的钥匙已经在你们手中，那就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你们的辛勤劳作已经可以为你们的父母分担很多繁重的家务，你们的勤劳也可以让你们的爷爷奶奶放心，让老师和同学们为你们高兴，而在这个过程中你们所养成的吃苦耐劳精神正是你们学习知识所需要的，也是你们以后人生路上取得成功的最重要的必备条件之一。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们已经掌握了打开知识大门的金钥匙，赢在了起跑线上。

其次，同学们，你们在生活中是我们的榜样。

我们经过了解得知，你们中绝大多数人的角色都是多元的。对那些失去父亲或母亲，或者父母身体不好的孩子来说，你们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父母的责任，因为在你们家乡有种说法是“长兄当父，长姐当母”；对那些父母或者兄弟姐妹在外地打工的同学来说，你们更是一方面在思想上“一颗红心，两种打算”，（有同学告诉我说，如果成绩好，能够考上大学就去读书，如果考不上就回去务农，或者跟着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去工厂打工。）另一方面，在生活中你们更是身兼二职――平日里，你们是在教室里刻苦学习的学生，可是在周末，农忙，或者寒暑假则是“全劳力”（即跟成人劳动者没有任何区别），从事着繁重的农业生产，据说你们中的很多同学因为不服输或怕被其他人笑话，在家里农活干得比其他“老农”都更加专业。同学们，你们知道吗？你们那因长期从事农活而显得粗糙的双手正好可以帮助你们握稳手中书写人生的钢笔、把握你们未来前进的方向；你们那为了换取油盐钱、生活费而往返大山里采集药材的双脚以后在城里的平坦大道上，会走得更加的平稳和从容；你们那为了让其他兄弟姐妹读书，而宁可放弃自己学业的博怀在未来的生活和工作中会赢得同事和朋友们无比的欣赏和敬重。所以我们是多么地期待你们可以将平时在生活中培养出来的毅力转化到学习中来，我们是多么期待有你们那样的朋友和同事！因为你们所做的这一切是多么的令你们在城里的同龄人，甚至是老师感到汗颜！

再次，同学们，你们是民族的脊梁。

这个话题似乎显得太远，太空洞，可是你们以实际行动向全社会作了你们最朴素的解答，也为社会贡献了你们所能作出的最大的贡献。目前我们国家正在进行和谐社会的建设，你们中很多同学正在做的其实就是这种和谐社会建设的一部分啊。试想，只有你们自己的发展和谐了，只有你们的家庭和谐了，只有你们所在的村庄和谐了，才会有整个社会的和谐。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小小年纪你们便学会了生活自理，不但如此，你们还尽量减轻家人的负担：小丽同学曾在吃饭时悄悄告诉我，住校虽然便宜，可是学校没有食堂，生活太贵，每顿饭至少要花2元多，而如果从家里带泡菜去的话，夏天到一周后面的几天泡菜就会因为变质而根本无法下咽。于是你们住在周围亲戚家里或者租住到周围的简易房里，自己做一顿饭吃一天，平均每天1.5元就能每顿吃到从自家带来的米所做出的米饭，从菜场捡来的剩蔬菜，和最稀罕、最奢侈的辣椒油（酱）。哪怕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你们还是在不懈地坚持着。即便面对周围邻居对你们冷嘲热讽，说什么“自古只有架起锅灶煮红苕，没人能够架起锅灶煮文章”，你们也无怨无悔，我走我路。即便是你们的同村的同龄人弃学去外面打工赚钱或者结婚生子，你们也不为所动，独面寒窗。你们的父母辈很多都是文盲，且因为年纪大了，没有一技之长，于是就赚不了什么钱而务农在家，可是贫瘠的土地无论他们怎么经营都无法产出让全家可以衣食无忧的理想收成。面对这样的现状，你们没有气馁，还能够勇敢地走出来，还能事事想着为父母分忧，为他们争气，为其他兄弟姐妹考虑。其实你们对家庭责任的承担就是对社会的最好回报；你们那种心怀家人，放眼未来的举措让我们看到了民族精神的闪耀。你们所走过的道路不是正能反映我们民族所走过的那段艰辛吗？你们看，我们的民族不是在经历一切坎坷、挫折后进入繁荣富强的新阶段了吗？同学们，我们是多么希望你们也可以一路坚持下去。因为，在目前你们都可以用你们瘦小的身躯和柔弱的肩膀去扛起生活的艰辛，将来建设祖国，共建和谐的胆子放在你们肩上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所以，加油，同学们！你们的爷爷奶奶希望你们有出息，跳出“农门”，为自己争气，为家族争光；你们远在异乡的爸爸妈妈也希望你们可以好好学习，取得好的成绩，以让他们可以在外辛苦得更有盼头，生活得更有尊严，可以感受到同事或工友们更多羡慕的目光；你们的老师们也希望你们可以紧跟你们前面的优秀学兄学姐们的步伐，早日成才，并为后来的学弟学妹们树立榜样；祖国和人民也期待着你们尽快成长起来，勇挑建设祖国的重担；我也希望你们要用知识改变命运，因为人和其他生物的最大区别就是人是唯一自由的，可以通过自身努力改变自己命运的生物。同时我们也希望不怕困难，愈挫愈勇，以及“穷且弥坚，不坠青云之志”的精神在你们身上延续，闪光……

同学们，祝你们学习顺利，身体健康，早日成才。

最后希望你们能够像一样出身寒家，后来却成为我国实验胚胎学主要创始人的科学家童第周那样，发扬“一定要争气”的精神――为你们自己，为你们的家人，也为我们共同的祖国母亲……

你们的准老师：姚连兵

2010年8月25日

注释：

①2009年7月8日到19日，上海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暑期田野作业小组一行13人在本学科点博士生导师孙景尧教授的带领下到贵州进行了为期11天的田野调查，随行人员中有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教授简小兵博士，法国日内瓦大学教授张宁博士，美国来华调研硕士研究生罗静，以及9名博士和硕士研究生。本次田野调查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到地处国家级贫困县的贵州省兴义市安龙第一中学进行考察和调研。本文就是在此次调查结束后对那些山里孩子的一个再认识和对支教活动的一次再思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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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玲玲.“钱学森之问”考验新任教育部长［J］.当代社科视野，2009，（12）.

［5］李芳，张超.钱学森之问：逆转由“是什么”到“为什么”的大学传统“授”“学”之道［J］.黑龙江高教研究，2010，（3）.

［6］潘璐，叶敬中.农村留守儿童研究综述［J］.中国农业大学学报，20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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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周林，青永红.农村留守儿童教育问题研究［M］.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2007.

本文系西华师范大学校级科研项目（项目批准号：07B051）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