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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索沃维和日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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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伟:任职哈尔滨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中国赴科索沃维和警察,在人力资源部负责组织、监督当地招录警察。我刊将选发她的维和日记――

“我们站在各自国旗下,即为各自国家的最佳代表。”在联合国总部大楼里,写着这样一句话。

2004年4月27日,我作为中国首批赴科索沃执行维和任务的民事维和警察,与祖国各地的其他11名战友一起,光荣地踏上了飞往联合国科索沃任务区的班机。“为世界和平贡献我们的力量,为祖国和人民争光”成为我们一致的信念。层层云雾为巴尔干半岛这个欧洲“火药桶”遮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感觉是那样的近,又是那样的远......

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飞机安全着落在科索沃首府普里士蒂纳国际机场,这也许是全世界最冷清的国际机场――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生活从此开始了!

走进联合国和任务区驾驶过关

联合国科索沃维和警察总部,听起来是那样的神圣、庄严、充满神秘,它不知令多少人倾慕和神往。来到科索沃的第二天,我们就有幸走进了这座特殊性质的办公大楼。从外观看,大楼共有四层,洁白的墙壁粉刷得很干净,一面醒目的联合国蓝色旗帜树立在二楼缓台的正中央。大楼的周围满是五颜六色的野花,一阵风吹过,飘来几缕淡淡花香。走进大楼,哇!这么多外国人,穿着各自国家的警察制服在大楼里穿梭忙碌。不一会儿,一楼前厅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也分不清是哪个国家的警察,反正他们都很热情地和我们握手、打招呼。

在科索沃任务区的各个国家的警察有两点是共同的,一个是制服上都标有各自国家的国旗和每个人的名字。另一个就是都配枪。

走出大楼十米远,眼前出现一座被炸毁的14层高楼,面目全非。整个楼房凌乱不堪,只剩下暴露在外面的钢筋水泥柱、断柱,碎石、碎砖遍地都是。大楼四周都用铁丝圈了起来,据说里面还有没探测出来的炸弹,如果采用爆破的方法将大楼引爆,周围的建筑,居民包括维和警察总部都十分危险。这是1999年科索沃战争遗留的残骸,五年了,它依然废弃在这个城市的中央。也很巧,这个只剩下个框架的大楼,是联合国维和警察每天早晨上班的必经之路。它好像有意在提醒维和警察的职责和使命,不要忘记那场战争。

联合国高效率的工作节奏,让我们一到任务区就全都领教了。已经过去了三天,项目是一个接着一个。刚见过人事部长,当•埃文又开着联合国大巴直接把我们带到科索沃的近郊,马上要进行任务区驾驶考试。驾驶考试是所有考核的第一项,也就是说通过了驾驶考试才有资格参加岗前培训,通不过的,限在三天内自己买机票先期回国,用联合国的说法叫提前遣返,联合国不承担任何费用和责任。像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因此我们12个人心都悬在半空。

队长明海是二次维和的老同志,趁着考官在检车的当儿,赶紧召集大家开了个会,他告诉大家千万不要急,上车要稳,不要忽视每一个细节,万一操作中出了差错,要马上和考官说“Sorry”,这次考试就是考心态,只要大家心态好,这第一仗我们是保赢。

联合国的车辆有三种。一种是联合国大巴,一种是UN皮卡,经常是失踪人口调查部门用来拖运死尸。还有一种是供维和警察工作和巡逻使用的吉普车。凡是外观标有“UN”字样的车,车内都安装了安全防盗系统,开车门后30秒钟没有插钥匙点火,自动报警器就会响。

每辆车上都有一个电子刷卡机,上车时必须先刷卡,当你的CP代码被确认接受后,车子才能起动。这个刷卡机一是作为电子开关,二是作为驾驶记录器,只要你上车一划卡,电脑就会识别你的身份并开始记录。什么时间是谁驾驶,行驶公里数、超速、交通事故等等情况都会清清楚楚地显现在远程控制的电脑屏幕上,谁也别想逃过这个“电子眼”。而且车辆是每5000公里强制维护保养,如果不到维修厂去维护,车上有一个提示按钮就会不停地响,等维护之后,自然就恢复正常。

考试分为规定动作和路上驾驶。锥形筒模拟设计了几条大丁字路和S路,让你在指定时间内倒进指定的位置,只要稍微疏忽,就会撞上锥形筒而被淘汰。40迈(公里/小时)绕桩,60迈急刹车,定位停车,倒库、移库、坐库,都要求相当严格。要是大意一点儿,分数就会被无情的考官不知不觉地扣光。

每个人上车前,我们12双手都叠在一起,大声喊“加油,必胜!”,轮到我了,我一上车发现车里坐着两个考官。副驾驶座上坐着那位加纳的胖考官,他用非洲英语随时发出各种命令,这要让我保持十二分的清醒,不但要在他发出信号的同时推断出他的“非洲英语”指令,还要仔细地完成规定动作。

到了最后一个项目是连续两个S倒车,再定位停车。定点的位置放了好多车轮胎和锥形筒,也许是用劲过猛了,车后屁股碰到了锥形筒。“别倒,千万别倒”我在心里默念,真是老天保佑,锥形筒在原地晃了又晃,还好站住了!我的心蹦得都要裂开了,要是锥形筒倒了,我就会被直接淘汰出局,也就不会有下面的故事了。坐在后面的那位考官在他的小本上一下一下地划,我不知道他是在打“√”,还是在打“×”,我从上车一直没敢回头看他一眼。下车后,我手里攥了一大把汗,真是险啊。

12个人凝结在一起的力量,没有跨越不了的障碍。直到考官宣布:全体通过!我们兴奋地拥抱在一起,击掌,欢呼,队长迅速把这个喜讯传回公安部。

找到了自己的“家”

岗前培训就要结束了,按照联合国维和警察管理规定,新警队维和警察的第一份工作由人事部根据各地区安全形势和警力配备情况统一分配。科索沃共分五个区,如果能分到首府普里士蒂纳,北约多国部队总指挥部,欧洲安全合作组织总部和维和警察总部都设在这里,有重兵驻扎显然比其他地区要安全,而且生活、住宿条件也会相对好一些。要是分到其他地区,人烟稀少,安全情况还不好估计。眼看还剩两天就要报到了,可我们还不知何去何从,有几个战友由于吃住不习惯,再加上着急上火,有人嘴角溃烂吃不进去饭,有人开始泻肚子。

又等了整整一天,人事部的分配通知终于到了。我拿到通知书一看,科索沃当地警察局人力资源管理部,就在维和总部大楼旁边。突然,我们几乎同时发现,12个人好像都分在了普里士蒂纳。我们有些不敢相信了,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联合国维和史上的奇迹。为了证实,我把12张通知书都集中在一起,一张张念,是真的!

也许有的人会认为,到联合国工作有房住,有车开,待遇一定很不错吧?其实不然,联合国每月只发给我们固定的津贴,而365天的衣食住行就靠自己来打理安排了。在动身找房的当天早上,我们就集体退了房,开始寻找我们的“家”。

普里士蒂纳中心区并不大,不到三个小时就可以转悠个遍。但是在零上二十几度的大热天,扛着装满贵重物品的大背囊四处奔走,两个字――累啊。走到后来,我就在想,别说能找到房子和床了,要是能找到一个帐篷,赶快钻进去睡一觉就满足了。

下午三点,12个人准时到总部门口会合。刚到总部门口,迎面走来五六个孩子,把我们团团围住。这几个孩子看上去有七、八岁,穿的衬衫不是长就是短,用邋遢形容是再恰当不过的,他们一个劲儿地冲着我们几个喊:“House cheap,Near,Good”(意思是房子便宜,就近,很好)。这时,一个干巴巴的小手使劲地拽我往对面走,他昂着小脖,哀求的眼神苦苦地盯着我,我们几个“大人”跟着这个“小朋友”不停地走。在一座13层高的老楼前停下来。

他抬起头,大声地喊一个人的名字,他瘦瘦的小脸儿喊得通红,没过几分钟,一位满头白发,连鬓黑胡子的阿尔巴尼亚裔老者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在七楼有一处空房,想租给我们,请我们上去先看看。

楼道是典型的欧洲式长廊,虽然很旧,但是楼道里一尘不染,非常干净。一进门,一缕傍晚的夕阳把屋子照得通明,让我眼前突然一亮。也许第一印象很关键,就是这刹那间的夕阳红让我马上对这个小屋产生了好感。再看看,房间条件还说得过去,两室一厅,还有一个厨房,设备简单了点儿,一个衣橱,两张床,但很整洁,比我们想像的要好得多。

老人家今年72岁了,他说这房子是他儿子的,战争前,儿子儿媳在山脚下开了个餐馆,生意红火,他和老伴替小两口照顾两岁不到的孙子。可谁想到,1999年4月14日,老人用激动得一直在发抖的手做出“2”的手势,颤颤巍巍地说,就是美国轰炸科索沃的第21天,一颗炸弹毁了他的全家。整个餐馆、儿子儿媳,还有餐厅里的顾客全部当场炸死!老人说完,闭上眼睛,不忍再回首那令他悲痛欲绝的一幕。儿子儿媳没了,可怜的小孙子一夜之间成了孤儿。他和老伴领着小孙子连夜逃到萨拉热窝,小孙子天天吵,天天闹,哭着喊着要妈妈。战乱平息,他们又回到科索沃,才慢慢告诉小孙子他爸妈已经不在了。小孙子还不完全明白“死”是什么概念,有人问起他的爸爸妈妈,他就说“我的爸爸妈妈到很远的地方去挣钱,明年就回来”。我的眼睛有些模糊了……

小男孩的确很瘦,四肢细得像根竹棍,营养不良的小脸儿把眼睛衬得格外突出,一双大大、空空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简直就是个“洋萝卜头”。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低着头,玩弄着T恤衫的衣角,我情不自禁为之一颤,才几岁的孩子啊,已经开始为生活操心,为攒到房租而到大街上去寻找房客。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没有什么比吃饱饭更重要了。

老房东抚摸着小孙子的头,忍不住老泪纵横,他说他们老两口现在活着,就是为了这个可怜的小孙子。如今,老两口都住在近郊咯达查尼查的一个小砖房里,自己围了个院儿,种菜,养狗。所有的生活来源就是靠政府的一点补贴,另外就是想办法租出去这套房子,这也是儿子留下的惟一能给他们老少三口带来生活补助的遗产了。

这间房子的过道上摆了一盆高大碧绿的橡树,有了它的点缀,简陋的小屋显得充满生机。我问老房东,这棵橡树有多少年了,他说跟小孙子同岁。老房东说,他和老伴很喜欢种树养花,还邀请我们有时间到他咯达查尼查的小院儿去做客。

战争可以掠夺人的财产和生命,却掠不去人们心中渴望生活,渴望和平的美好。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人们,仍然满怀对未来的憧憬坚强地活着,相依为命地活着。

老人和小孩走了,看着这一老一小步履蹒跚的背影,突然间产生了想为他们做些什么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