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企业家一起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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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端:深圳市绿色产业促进会会长

企业家事业成功,但终日劳累奔波。借着过年,又颇费心机地劳顿远行,找一个清静世界放松发泄;企业家很有钱,钱对他们已成了数字,借着过年,召集过去的战友,斥资50万元去看望在战争中牺牲的战友

由于工作和友情的关系,我与企业界人士相处颇多。更由于我属于他们非业务伙伴的“文人”异类,常常被邀请参加他们的旅游或节庆活动。这其中,印象深刻的是几次新年聚会。

朋友Z君,是做出版广告和艺术品投资的,如今在京城也算是个腕儿了。记得第一次参加他们的新年活动是2003年年末,当时,他们的业务正开始上升,忙得不可开交。有一天突然接到邀请,要我参加他们的“新年之夜”活动。我是不喜欢喧闹,想着那些灯红酒绿的场面,总有些犯晕,所以非常客气地谢绝了。但到第二天下午2点,他竟亲自驾车,硬是把我接到他们公司,稍作停留,一行十几个人,开车直奔城郊的平谷。但在平谷县城并未停留,而是往东北方向继续走,过了那些农家乐、湖洞天之类的零落冬景,几经盘旋,进入一个并没有几户人家的半封闭山沟。然后,从沟底再爬到山腰,终于在一个四面不见灯火的院子里,见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年纪不小的主人。他说,今年的“新年之夜”就在这里举行。

四下里认真看了看,这里真正是清静世界。两个紧靠的沟坪上,坐落着并不豪华却整饬得体的连体小院。几株孤树,兀立寒天,能听见偶然的狗吠和枯草的摇动声。女主人六十多岁,据说是京城一个著名书屋的老板,早年是英文教师,1957年被打成“”,上世纪80年代后,与一位“”中被打成“五一六分子”的中学生结婚,做起了高层社科图书的发行。两个人有了些余钱,便在这个山沟里置地建家,享受着独特的生活乐趣。我的朋友Z君,正好也是个乡土主义者,在一次爬山中与他们邂逅相识,便促成了这个不同凡响的年庆。

当晚正好落雪,我们围坐在那间并不十分宽敞的木质平房火炉旁,吃着带来的半成品野餐,翻看着那些彩色的卡通书,谈着一年来的见闻和感慨,说着那些平时很难一起享受的段子笑话,竟不知不觉间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鞭炮声。然后,所有人一起走出院子,攀上一个高地,朝着对面的古崖和四周的火光大呼小叫,甚至忘了这里信号不好,不能向家里的亲人报贺新春。

那是一个难忘的新年之夜。我当时想,可能是由于他们一年来的紧张和劳累,也许他们需要一种逃避式的休闲。企业家真是很累,累得连休闲都颇费心机,劳顿远行。但是,随着后来又应邀参加的两次春节活动,我的认识便不限于此了。

第二次,是和深圳的C君去广西,那是2004年的春节。C君是建筑商,但他的“一级建筑企业资质”我知道是租来的,但他做得很不错,挣了不少钱。他的想法是趁着春节机会,去当年的中越前线祭扫牺牲的战友,给我的任务是写一篇墓前祭文。

我们一行六人从深圳开了一夜的车到南宁。第二天从南宁往友谊关进发时,才知道他还邀请了原五十五军的东莞厚街镇35名战友,由他买机票,直接飞过去。我们一行40多人,从凭祥到龙洲,再到崇左,一路上经过几个烈士陵园,祭奠扫墓,前后三天,所有花费,包括带去的两箱五粮液祭酒、半箱中华牌祭烟,以及奖励给连队的现金,吃喝拉杂,共用去50万元左右。可是,一路上他基本无言,只在祭奠仪式上反复说着这样一句话:老伙计们,当年我们活下来了。今天专门看你们来了,来,大家一起再喝一杯,不许耍赖!说完,总是摸着似乎是香烛烟熏的泪眼,认真地走向墓地,一个个寻找着本团的战友墓碑,然后,倒下祭酒,摆上祭烟,鞠三个躬,回头就走。

C君本来话就不多。可他选择在春节时远程祭扫当年的战友,其情其志,还真是让我这个非军人感到震撼。我不排除他有财大气粗的笼罩感,但一个人有了钱,在节日里想到为祖国牺牲的战友,并且邀请其他活着的战友一起拨动这血与火的生死记忆,令人起敬。

除此之外,我还参加过一个企业家的过年活动。这个活动也有意思,主人还是上文提到的Z君,时间是2007年元旦,是在北京的“东堂”,也叫王府井天主堂。这样的天主教礼堂,对大家可能都比较生疏,所以,那天我们很早便去了,但仍然不是最早,做早礼拜的有些已往回走。不过,由于Z君他们提前联系,又可能是捐了些款(我猜的),所以,当值的主管教士专门为我们安排了一场礼拜活动。东堂的礼拜大厅据说十分典雅,珍藏的宗教绘画很多,但那天给我的感觉好像不是很深。

印象中,我们一行好像并没有真正的“跪地礼拜”,而是坐在长板凳上 ,由一个年轻的牧师发给每人一张祈祷的卡片,为了牧师领祷时对照朗读。Z君十分认真,在牧师领读完之后,可能是为那些精美而动人的祈祷语所感染,竟然当场向牧师提出,让我也领祷一次。我也不遑多让,竟然连读两遍尚觉不足。现在想起来,那些让“主”给“我”以爱的力量以助人,给“我”以光明以暖人等内容,正因为是普世真理,所以才每每感人至深,不分畛域。首先感动的,是像Z君这样以“利润最大化”为目的的企业家。而员工过了这样一个新年,自然也和我一样,洗涤心灵,爱心升腾。

我不是企业家,也未必真正了解宗教。《马太福音》中说,“富人想进入天堂,比大象穿过针眼还难”。说的是否就是“上帝”能感动像Z君、C君这些以“利润最大化”为目的的企业家呢?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断定:他们都是自发的英雄和宗教的崇敬者,更是对自己崇拜的人。至少,非富人的我知道,我不如他们那样自觉。

今年,我们三人一起约好,在春节期间去陕北拍雪景。想必,那又是另一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