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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丝绸之路上的歌与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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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延万里的腾格里沙漠曾是古丝绸之路上的必经之路,新发现的几段丝路古道遗址就位于宁夏中卫市沙坡头区迎水镇至甘塘地区。比起出现在城市公园中的骆驼,缓缓行走在腾格里沙漠中骆驼立刻多了一些原汁原味的光环。下午不到5点半,驼工就牵着连成一线的骆驼离开景区,即使在沙漠边缘,他们依然担心突来的风。

土族人的民谣“花儿”

相比10月的华北平原,10月的西宁显得有些灰暗。车从西宁出发之后,路两侧的颜色就逐渐变暗,绿色逐渐减少。山上很少有成片的树木,大多是低矮、稀疏的蕨类植物。

从西宁到互助土族自治县的路上,视线之内的风景都是荒芜。抵达土族自治县,走进土族人的庄园里,一切突然热闹起来:庄园里有从远方运来的高大树木;空气里掺杂着牛羊的腥臊味儿;随处可见的土族阿姑用银色的酒壶,不停地斟满酒杯,她们的袖子都是用红、黄、黑、绿、白等不同颜色拼成的,好像一道彩虹。与之相呼应的,一些房间的穹顶内侧也被设计成了彩虹色的颜色。

土族是人口较少的少数民族,只有20万人,他们被认为是吐谷浑的后裔。吐谷浑中的“浑”在蒙语中是“人”的意思,所以在汉朝也被称为“土人”。吐谷浑曾是唐太宗打通丝绸之路的最大障碍―吐谷浑曾在现在的青海省建国,300年后趁乱抢占了河西走廊,最终被唐军平定。

土族虽然被平定了,但他们口口相传的民谣“花儿”并没有消失。“花儿”并不是青海独有的民谣,它有不同分支,发源于甘肃河州,也就是现在的临夏,在古丝绸之路的范围内被广为传唱。

土族人杨海春就是听着、唱着花儿长大的土族人。“我小时候,我爷爷是跑马帮的。马帮就是拉货的,也叫赶脚的、脚户,那时候田少,人多,就做脚户,到外面拉货赚钱。每次,我爷爷从外面拉货回来,还没到家,站在山头,就开始唱,我奶奶一听就知道是他,赶紧准备做饭。”杨海春说。

杨海春介绍,“花儿”是山歌,也是情歌,一般男女对唱,男方称女方为“花儿”,女方称男方为“少年”,于是就有了“花儿与少年”的说法。花儿有固定的曲调,歌词也可以即兴顺口编唱。“有的地方,因为花儿是情歌,一般在有大小班辈的环境里禁忌,不仅在家里不能唱,即使在村子里也是禁唱的。”但在杨海春看来,花儿只是一种沟通方式,他在家也经常练习唱花儿。

但花儿并不完全是情歌。1923年5月至1924年8月,我国地理学家、地质学家袁复礼教授骑着骆驼在西北地区进行地质考察期间,在沿途经过西陲古地青海、威武等地时,经常听到往来行人、商队、马驮脚夫边走边唱花儿,声音很悲苦。

与“信天游”等民歌形式一样,“花儿”的曲令、旋律依然在使用,但歌词的内容却随着生活内容的变化而不同。

“以前人们生活不好,只能出去拉货,当脚户。”杨海春说。每一次出门,可怕的瘴气、恶劣的天气、 突发的疾病,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土匪都威胁着脚户的生命。“他们给当地人驮来了药、棉、茶等各种生活必需品,驮来了犁、铁等生产工具。但他们的日子很难,夏天,脚户一般光脚缠裹布、穿麻鞋,白汗搭,黑长裤。到了冬天,特别冷,他们还戴着耳套、系腰也经常冻伤。唱点歌也能缓解心情。所以有些地方花儿的唱腔,听上去像是在哭诉。”杨海春说。

杨海春经常唱的花儿中,已经听不到像当年行路人――脚户那样的苦与泪,年轻一代也已经无法体会脚户们当年的心情,更不能像当年的脚户和他们的“家里人” 那样“哭”出“花儿” 。

腾格里沙漠的夜晚

从西宁到武威再到中卫的路上,笔直的高速路代替了想象中的沙漠景色。在高速公路上一直走,突然山高大起来,隧道也多起来,乌鞘岭就毫无征兆地闯入视线。作为祁连山的支脉,3000多米高的乌鞘岭像河西走廊的天然屏障,在它的庇护下,风沙不能肆虐山下人的草场和水源,它也是丝绸之路上的咽喉要道。

如今的乌鞘岭,依然是这段高速公路之旅上的最大亮点――这里有位居亚洲第一、世界第二的特长山岭隧道――乌鞘岭隧道。这座隧道全长20.05公里,车在长长的隧道中穿行,原来在丝绸之路上需要走上十多天的路段,就在短短十几分钟里走完了。离开隧道时,透过车窗看乌鞘岭,有蒙蒙雾气,隐约能看到山顶的残雪。

进入宁夏中卫境内,黄沙便多了起来。向中卫县城西部走20多公里,就会抵达沙坡头,再往西北走,就是绵延万里的腾格里沙漠。

抵达沙坡头后,我们把车停在一边,换乘沙漠越野车。越野车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缓慢前行,虽然风不大,天气响晴,但车过之处,滚滚烟尘依然在车后腾起。车子行驶留下的轮印,刚被甩至身后,便被扬起的风沙温柔地抚平。一切了无痕迹。直到这时,我才深切意识到,当真是走上了那由一片片诸如此地的荒漠串联起的丝绸之路。

比起出现在城市公园中的骆驼,缓缓行走在沙漠中骆驼立刻多了一些原汁原味的光环。下午一过5点半,驼工就会牵着成群的骆驼离开景区回家,即使在沙漠边缘,他们依然担心突来的风。

老任已经做了20多年驼工,他喜欢养骆驼,自从不通过骆驼运货以后,养骆驼主要就为了服务游客。老任曾经走过传说中的宁蒙驼队走过的古盐道―通湖草原边曾有个盐湖,盛产大青盐。从明代开始,盐湖产的大青盐大批量运往宁夏。由于当时从盐湖所在的腾格里镇到宁夏中卫并不通路,只能依靠骆驼穿越沙漠,这也是明清两代繁华一时的驼队路线。鼎盛时,这条驼队盐道上有数百头大型骆驼往来。至清末,随着公路打通,驼队盐道逐渐冷清,直至消失。

从沙坡头到通湖草原要穿越腾格里沙漠,直线距离为8公里,驼队穿越的路线全长则要16公里。“当时走这条路,也是为了开辟一条新的旅游线路,说是驼工,我们也是常年在景区周边溜达,很少走长途。在沙漠里走,要随时注意太阳的方向。通湖位于沙坡头北方,如上午开始穿越,行进中只要记得太阳在右后侧就行。也要注意风向,这条线路常刮西北风,如果感觉风从右侧吹来,那说明方向走错了。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骆驼会在你无助时帮忙。因为骆驼嗅觉特别好,对水的味道非常敏感。这条路上只有通湖方向有水源,骆驼一定会找到路。”老任说。

老任所在的沙漠景区里也有一些旅店,大多是白色的,好像一个个连接在一起的贝壳,这种造型能有效地避免被狂风卷起。

无论是风,还是骆驼、游客,也会打乱那些纳米布沙漠甲虫的宁静生活,它们偶尔被前者带来的黄沙突然埋住,就立刻装死,直到外面没有了动静,就像上足了发条的机械锡玩具一样,从沙子里飞快地蹿出来。

夜幕降临时,甲虫、骆驼、游客都消失了,过了午夜12点,只有星空。坐在沙漠里,想象着在数百年前,像老任一样的驼工肯定也在丝绸之路上出现过,他们指引着响着驼铃的商队缓缓地穿过沙漠。

早晨从沙漠中出发,跟着向导去往沙坡头最独特的地形地貌―黄河在这里的百米沙山下拐了一个S形的弯,黄河湍急的河流,在这里变得宽阔而平缓,黄河南岸是巍峨的祁连山余脉香山,北岸是黄沙与绿洲交错。于是,沙漠、绿洲、河流、山脉四种奇景同时闯入视线,自然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此。

黄河上的新老筏子客

在黄河边,有一种古老的水上交通工具――羊皮筏子。它已经有1500多年的历史了,用羊皮筏子送人渡河、运载货物,分布于青海、甘肃、宁夏境内的黄河沿岸,以兰州一带为最多。在古丝绸之路上,羊皮筏子也是重要的交通工具,划筏子的人被当地人称为“筏子客”或“筏工”。做筏子客的人大多是盗匪、小商贩或者地位卑微的人,筏子客有着严密的组织体系,有总掌柜,有分支掌柜。车户、脚户之类可称把式,但筏子客忌称把式,也忌称水手,虽然他们有着高超的技术。

陇中贫瘠的黄土高原有限的川地不足以人人耕种,有限的草原绿坡不足以养肥牛羊。自汉唐古丝绸之路凋敝,进入明、清、民国三朝,黄河这一水上走廊便成了陇中与外界沟通的重要渠道。筏子客将西北土产如牛羊毛、中药材、水烟、皮毛等从兰州启运,沿黄河水道远运至银川、包头一带,然后由陆路商贩再转运到北京、天津、上海及至海外进行买卖。

直到上世纪50年代,在兰州附近的黄河上,羊皮筏子还是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运载蔬菜瓜果、日用百货穿梭于城乡之间。只是随着公路、桥梁的日益增多,交通发达,羊皮筏子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要在偏远之地才能偶尔见到。以兰州为例,过去只有一座被称为“天下第一桥”的黄河铁桥,如今已新建起14座更为宏大的黄河大桥。因为黄河水流和山的阻挡而封闭的兰州,已成为西北最大的铁路、公路枢纽,往来的飞机、无数大型水库和库内航道、兴起的楼盘在城市里随处可见,一切都已经不同,但撑羊皮筏子依然是一种求生的方式,筏工不再用它跑运输、搏命,而是把它归于旅游业,作为一种休闲方式。

李建春在黄河边做了30多年筏工,家中两代人都是以撑筏子为生,他也会做筏子,十几岁就跟随父亲在黄河上闯荡。

李建春也教游客做筏子,他说,做筏子很烦琐,在宰羊时要像蛇蜕皮那样,把羊皮从肌骨上完整囫囵脱下,刮去羊毛,用青盐鞣制,再灌入适量菜油,使之变得坚韧。然后将四肢、脖子和臀部的开口紧密扎住,在腿部开一小孔,把气吹足,就成皮囊。最后用大小木椽做成长方形的框架,把皮囊用绳子一排排绑牢在框架横梁上面,就做成了羊皮筏子。

“以前交通落后,绝大多数货物靠羊皮筏子运,那时候筏子比现在的大多了,用几十只、上百只羊皮筒子扎在一起,能运上百吨的货物。我跑运输,最远到过包头,1500多里水路,从兰州往下有大峡、桑园峡,水流急。划筏子有讲究的,水流越急越要划到中间去,因为越靠外浪越大。别以为会水,掉下去就不会死,照样完蛋,回不来了。”李建春在岸上蹲着抽着烟,穿着亮橙色的救生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去的事。

“现在好了,不用冒险。”我说。“嗯,现在在这里(景区)里给游客划筏子,轻松了。”李建春说,“原先的大筏子就装着货从兰州经过,岸上都是小平房,现在都是高楼了。”又抽了一口烟,继续说:“现在有个景区,有人好奇来划筏子,要没景区,我们也都没用了。一辈子都干这个,也不会干别的。”

30岁的刘兴虎是没有那么多感慨,他的家在宁夏,父亲也是筏工。“以前我们家都是种田的,发现撑筏子赚钱,就开始做。现在水上交通工具多了,快艇、游轮,什么都有,不过人们还是觉得羊皮筏子有意思。现在我们村里的人会做筏子、划筏子的都去景区工作了。以前,因为考虑到安全问题,有一段时间不让在黄河上划筏子,但现在又恢复了。”

坐在筏子上,在黄河上漂流。筏工刘兴虎从容地唱起了歌。黄河水默默流过,对岸的绿洲分外惹眼,绿洲之外依稀可辨的高楼依然挺立。

通过黄河大桥后,有一小段路是沿着黄河两侧一直行进,类似莱茵大院、欧洲景苑的楼盘名字接连出现,让人有种置身于欧洲的讽刺感。作为丝绸之路的重镇,无论是西安还是兰州,已经变成现代化气息浓厚的大城市,关于丝绸之路的遗存大多是古城、古迹、古物。交通的便利,让我们重走丝绸之路,不再因为地形复杂、路途遥远而困难重重。一路走来,高原、沙漠、绿洲、平原……每一片土地和故事,都不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