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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去哪里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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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是小丽(化名)入学的第三年。自小跟随打工的父母来京,她已然习惯了四处安家。搬到北京市朝阳区金盏乡皮村后,她就读于北京市同心实验学校。本以为暂时安定,最近再次面临搬迁的窘境。

据统计,北京市境内有三百余所农民工子弟学校,截至2011年9月,北京市已有近百所农民工子弟学校遭到。同心实验学校,作为唯一上过春晚的农民工子弟学校,也被告知将于年底被拆除。

最后的“安定”

和大多数外来务工人员家庭一样,小丽并非独生子女,还有一个小她两岁的弟弟。小丽的母亲操持家务,父亲打零工挣钱。

搬来皮村之前,小丽就因户口问题难以入学,家里也无力承担高昂的赞助费。幸好,北京市同心实验学校招收打工子弟,她在校读到了三年级,弟弟刚读一年级。

得知学校难逃厄运,小丽的母亲忧心忡忡。此前,她在校内的同心女工合作社干点零活,补贴家用,并和处境相同的妈妈们互通信息。她很珍惜这个工作机会。

此时,孩子们的妈妈踩着缝纫机,闲时看看窗外的操场。孩子们正在上体育课。不足100平米的水泥场地上,有几个低矮的篮球架,没有跑道、没有沙坑,老师是来自健身房教练的志愿者,正带着孩子们在操场上跑圈。

孩子们很开心,妈妈们却满面愁容。有一个说:“又要搬家了。实在不行,就把孩子送回老家。孩子刚安定下来,交到朋友,这一下,又只能一个人耍了。”

在校长办公室里,主管行政的朱珠还很忙碌,刚从高年级整顿完纪律回来,进屋又接了三通电话,刚放下电话,门口又来了一个尿裤子的低年级孩子。

“全校打杂的就我一个,沈校长今天出去办事了。”朱珠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你稍微等我一下吧!”说完,朱珠又跑去给孩子找裤子。

坐下来聊,朱珠很平静:“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孩子们能上一天学是一天,即使是最后一班岗,我也得站好。”同事刘娜则显得很失落。她是幼儿园大班的老师,2006年师范学校毕业后来这里实习,最终为那些可爱的孩子留了下来,宁愿远离城市,月薪微薄。

刘娜说:“学校没有了,我们可以再找一份工作,只是孩子们该怎么办?”

“现在可走不了了,刘老师已经嫁到了同心学校。”朱珠笑着说。刘娜几年前已经跟学校的一位男老师结婚了。只领了个结婚证,没有婚纱照、没有请客、没有蜜月,连个戒指也没有,夫妻俩现在已经有了一个3岁的孩子,志同道合,一直很幸福。

直到得知学校可能被拆迁的消息。

即将消失的明星学校

在北京的农民工子弟学校中,同心实验学校是榜样,家底厚实,师资也强。

创始人孙恒很有头脑。2005年,他的“打工青年艺术团”发行了一张名为《天下打工是一家》的唱片,得到的7.5万元,成了建校的第一笔资金。为了省钱,学校选址在朝阳区五环外的一处废旧的工厂,那点钱也只够交租金。看着破旧的房子,孙恒倡议召集志愿者修建学校。如今这几排整齐的小平房都是学生的家长、各地的大学生志愿者一砖一瓦建起来的――这是一所起源于爱的学校。

教学条件上,20多位全职老师都是正规的师范院校毕业,兼职志愿者老师也都是科班出身,包括几位《人民日报》的记者,都在这里长期任课。学校还请来了多才多艺的志愿者,除了“语数外体美音”,还开设了摄影课、朗诵课、戏剧课、书法课,丰富学生生活。

在创办同心实验学校的同时,孙恒还创办了专门针对农民工职业培训的工友之家,经常有香港、海外的专家前来授课交流,让农民工也有一个畅通的信息渠道。

学校在很多方面的尝试都是大家热议的话题:开办二手店,售卖好心人士捐赠的,学校暂时不需要的空调、电脑、音响、风扇等电器,改善教学条件;与中华女子学院合办同心女工合作社,改善困难学生家庭的经济状况……这种创新思路引起关注。

2006年是同心实验学校的第一个顶峰,校合唱团在歌剧院义演,演唱了《我是谁》《打工子弟之歌》《红丝带家园之歌》。2007年,秦继杰为这所学校的孩子写的诗歌《我是谁》,登上春晚。当孩子们在亿万电视观众的面朗诵:“我们的校园很小/放不下一个鞍马/我们的教室很暗/灯光只有几瓦/我们的桌椅很旧/坐上去吱吱呀呀/但是/我们作业工整/我们的成绩不差”时,很多人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青海玉树地震以后,校方将别人捐赠的10万元,转捐给了灾区。至今,学校新落成的两层小教学楼还欠着十多万元欠款。

“在各个方面,同心实验学校都堪称榜样。”朱珠无不骄傲地说。

校长办公室的墙上还挂着孙恒参加各种颁奖时的照片,代表昔日荣耀的照片已经蒙上薄薄一层灰尘。照片下面,一位老师正跟办公桌上那台有点卡纸的旧打印机作战,“办得再好也不代表你可以继续维持下去,是存是废,不在学校的好坏,只在有关部门的一句话。”他无奈地说。

寻求合法认同的艰难

从资金到场地,老师们都愿意自己想办法,对于同心实验学校而言,他们的渴望简单又奢侈――那就是一个合法的办学身份。

从建校初期,学校校长和工作人员就一直在为学校的“合法身份”作努力,可惜的是,六年来的努力却徒劳无功。

学校多次找到朝阳区教委,申请注册为合法的学校,均遭到拒绝。理由很简单,学校硬件设施不过关。“我们不是没有努力过。”朱珠说:“知道教委对校舍的安全性有要求,我们组织志愿者和学生家长重建了所有的旧房子,他们担心消防问题,我们马上就加以落实。食堂的卫生,我们做得绝不比别的学校差。”

学校从没用过政府一分钱,去年新建的两层小教学楼,是家长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工资至今拖欠。一楼的三个教室全是企业捐赠。操场另一侧,还有企业捐赠了热水器和洗衣机,建起了简单的浴室。

“我们也不是处处向社会伸手。”朱珠介绍说,学校建设的二手店为孩子们赚来了一笔小小的奖学金。每个学期,学校向各年级的优秀学生发放奖金,一等奖200元,二等奖100元,三等奖50元。

“学生的学费是老师工资的主要来源,但我们从来不会因为孩子交不起学费而让他们辍学。”

交不起学费,学校帮忙想办法,这是同心实验学校的原则。这里定期举行学生家长见面会(主要是妈妈们),不仅能够聊聊孩子的学习,更能了解到对方丈夫的技能,分享劳务信息,提高家庭收入。

为了寻求认同,建校不久,同心实验学校与周边16所打工子弟学校合作,每年都在学校里开办“流动的心声”戏剧摄影绘画艺术节,包括绘画、摄影、话剧、小记者等小组,让学生用自己的视角,展示他们眼中的社会。学生们把镜头对准自己简陋、拥挤的家,对准操劳的父母,也对准学校里单纯的笑脸。这些触动人心的照片一次次被关注、被转载。

后来,《流动的心声》被排练成了一幕话剧,让观众们感动落泪。

“媒体的采访多了,社会各界的关心多了,并不代表沟通渠道就畅通了。我们似乎和主流社会之间依然有一条鸿沟。”

随着北京城市化的进程发展,周边的一些城乡结合部都要为“改造”让路,这就迫使农民工子弟学校被“合法拆除”。2010年6月,北京市丰台区岳各庄小井村内的一处农民工子弟学校被责令关门,百余名孩子被迫退学。也就在这个月,唐家岭的三所农民工子弟学校也在拆迁范围内,近400名学生面临失学,很多孩子泣不成声;2011年8月,北京市海淀区东升乡的打工子弟学校新希望小学,由往昔的800名孩子的校舍,现今只留下了一地瓦砾……

同样的命运临到了同心实验学校的身上,朱珠和她的同事们只有接受。

说到未来,朱珠沉思了片刻:“进入公立学校,需要户口簿、暂住证、孩子无人看管证明、住房租赁合同、务工证明、防疫证、转学证等,证件即使齐全了,借读费又有几个人能给得起?学校不应该用这些证件和费用筑起一道门槛,把孩子挡在外面……保证每个孩子有学上,这是我的理想。”

朱珠认为,学校应该是教育孩子心灵的地方,不应该利益当先。“听说过,有的学校合法化了,校舍和各种设施都建好了,国家还给每个孩子补贴1000多块,那为什么还要收每个孩子300元学费呢?我们肯定不会这样做。”

她摇摇头:“入秋了,先考虑过冬取暖的问题,学校拆不拆迁……等着吧。”

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委员、北京理工大学教授杨东平曾说过:政府理应善待打工子弟学校,规范和扶持他们,帮助他们改善办学条件,提高教学质量。即便关停,也要给出路,有个和平过渡,“这不仅关乎执政水平,也关乎道德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