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味浓情莫合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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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合烟，曾经堪称新疆的一大土特产，那粗放的外表和浓郁的香气，较之香烟，好比粗犷炙热的汉子与白面书生。关于“莫合烟”名字的由来，较为普遍的一种说法是俄语音译。俄语称其“玛合勒嘎”，“烟”是国人加的。
莫合烟是什么烟？新疆人面对内地友人疑问，时常要解释上半天。莫合烟，曾经堪称新疆的一大土特产，那粗放的外表和浓郁的香气，较之香烟，好比粗犷炙热的汉子与白面书生。
这种如今已被列为“禁卖品”的土烟草，曾在新疆盛行半个多世纪。在那些岁月，莫合烟是非常有人情味的，兄弟、朋友、甚至陌生人间，递来一张方纸片，撒上一撮儿烟粒，卷几下，莫合烟一燃起，彼此的距离便拉近了。新疆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街巷庭院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有关莫合烟的许多记忆。
舶来的“洋”烟
莫合烟从前苏联传入伊犁以后，又传播到南北疆各地，成为大众烟草……
莫合烟属黄花烟草，原产地在南美，后来在亚洲西部一些地区及前苏联种植。莫合烟的成品由烟草的茎和叶碾碎后掺和晾晒而成，外观呈颗粒状，是较为粗糙的烟草制品。据《新疆烟草志》记载，20世纪30年代，前苏联华侨带回了莫合烟种子和栽培莫合烟的生产技术，开始在绥定（今霍城县）、伊宁等地种植，并用自己制造的手工工具，加工生产莫合烟成品。
关于“莫合烟”名字的由来，较为普遍的一种说法是俄语音译。俄语称其“玛合勒嘎”，“烟”是国人加的。莫合烟从前苏联传入伊犁以后，人们根据其俄语发音称之为“马合儿烟”，之后慢慢演变成“莫合烟”。后来，莫合烟由伊犁又传播到南北疆各地，成为大众烟草。
在半个多世纪里，新疆各少数民族都喜欢抽这种烟。新疆土地肥沃，日照时间长，气候凉爽，适合烟草生长，故而天山南北都曾有种植。老辈人回忆，大面积种植的烟叶，叶片绿油油的，似一把把大蒲扇，到了收获季节，人们将一片片烟叶收获码好，再挂在树上或晾晒到通风处，犹似满地黄金甲。其中，北疆的博乐、伊犁、塔城产的莫合烟质量为优，价格都很便宜，几毛钱便能买一大袋。
20年前，我的父亲抽莫合烟的瘾极大，一天不下一小盒。时不时，他就掏出纸片和烟粒，老练地一卷，再用舌头舔一下纸边，用唾沫粘上口，烟一头粗一头细，粗头拧紧，再咬掉卷头，就开始吞云吐雾了，表情极为陶醉。当时，母亲有个笑话，说父亲最爱学习了，始终订一种报纸。我没看到父亲怎么看报，倒是见父亲时常仔细地将这种报纸裁成二指宽的细条，用来卷莫合烟。按父亲的话说，这种报纸卷莫合烟味道最好！
一直以来，我对烟草皆没有好感，唯独对莫合烟的味道痴迷。小时候，爸爸脱下的外衣上熏着莫合烟味儿，我总抱着狠狠地吸。父亲口袋中总有个扁铁盒，上面是抽拉式的，一半装莫合烟，一半放卷烟纸。有一回，我偷着草草卷了一支莫合烟，猛吸一口，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后来再也不敢碰了。
在民间，莫合烟还有某些神奇功效。小时候，邻居玩伴小红时常牙疼，偶然家人给她抽了口莫合烟，牙疼就好了。起初，小红牙疼抽一两口就好了，后来越抽越多，发展成一根烟才能止住牙疼。大人害怕让小红染上烟瘾，决定再不能用莫合烟治牙疼。大院里上演了一幕有趣景象，小红扯着大人衣角，又哭又闹喊着，“疼，给我莫合烟！莫合烟！”当时，有人还用莫合烟的烟灰止血，效果很不错。谁家养的花生了虫，用莫合烟泡水浇淋还能灭虫。至于止疼、杀虫的科学道理，或许源于烟草的尼古丁成分，也是莫合烟后来遭禁的主要原因。
男人间的礼仪
同卷同抽莫合烟表达的是互相尊重，互相递上一根莫合烟往往就能交到朋友……
在香烟尚属奢侈品的年代，新疆男人都抽莫合烟，它成了一段历史记忆的代名词。至今贪恋莫合烟气息的老人常说，香烟抽不惯，就是没莫合烟那个“劲儿”。
原自治区图书馆馆长孙志立是老塔城人，年届七旬的他回忆起莫合烟说，解放后，塔城有很多加工莫合烟的作坊，公私合营后还成立了塔城莫合烟厂，产量很大，可惜1962年一场大火厂子烧毁了。后来，塔城又有好几家莫合烟厂，如：粉条厂烟厂、木器厂烟厂。莫合烟还有了品牌，如：“塔城”、“飞腾”、“振兴”等，有透明塑料袋包装和小纸盒包装的，有500克、200克、100克等几个规格。烟标上，不仅印有商标，有的还印着简单的放牧图，画面上有牧民、毡房、马圈、小马驹等，构图生动、自然，反映了塔城牧区的生活情景。
莫合烟有优劣，专用卷莫合烟的纸也有高低之分。孙志立说，当时，最好的莫合烟是从前苏联进口的，一个个独立小纸包，大小像今天的一小包餐巾纸。烟丝似小米粒，颗粒均匀、色泽金黄，人们开玩笑称这种高品质烟是为领导订制的，叫“领导莫合烟”。而卷莫合烟最好的报纸也是前苏联报纸，抽起来有股特殊香味，或许是油墨不同吧，现在想来油墨是危害身体的。但后来有人用信纸替代卷莫合烟，抽起来却总没那个味儿。
解放后的三四十年间，塔城种植了大面积的烟叶，足够本地人消费，有时也会从伊犁批发些来，让本地烟民品尝不同味道。孙志立说，还有老烟枪，自己买整片烤好的烟叶子回家自制莫合烟。抽时再把烟叶子在手上反复搓碎，其颗粒较大、多为丝状，据说这样的粗烟丝卷出的莫合烟，抽起来劲儿更大。有人还依据自己烟瘾大小，把莫合烟的茎、叶的比例当场调配。
看似简单的卷莫合烟，也是技术活儿。首先，烟粗细由烟粒多少决定，倒得要正好，放多了太粗，纸会裹不住烟粒而散掉；放少了太细，抽起来纸味太浓。同时，还要保持烟身均匀，不要卷成一头粗一头细。刚会卷莫合烟的人动作笨拙，时常漏烟，熟练的人一只手与嘴唇就能配合成功。
那个年代，塔城的男人见面，除了握手还喜欢互敬莫合烟。孙志立回忆，男人们第一个动作是递上一张长条纸片，对方立即将其担成U形，敬烟方从口袋中捏出或从烟盒中倒出一撮莫合烟，两人就这样边卷烟边拉家常。当时，这是男人们之间的礼仪，看对方不顺眼不会敬烟，也不会接对方递来的纸片。
同卷同抽莫合烟表达的是互相尊重。孙志立说，人与人之间没那么多隔阂，一根莫合烟就能交到朋友。从这一点来说，莫合烟是非常有人情味的。
即将淡出生活
一时间，市面上莫合烟几乎绝迹。可是，还有许多老百姓割舍不下对莫合烟的那份钟爱……
近些年，人们抽上了包装精美的香烟，莫合烟早被遗忘在旮旯角里。而我的哥哥遗传了父亲的嗜好，像他这般的年轻人里，没人抽这玩意儿。每每他掏出莫合烟盒，简直像个古董。而朋友在调侃几句后，常会忍不住讨要一张纸卷一支，当稀罕。哥哥说，若是抽惯了香烟，猛一抽莫合烟，还会被呛着呢。
人们不再钟爱莫合烟还有别的原因。由于莫合烟的生产设备、降低焦油等都达不到标准，对人身体有很大的害处，因此，自治区烟草专卖局要求从2004年9月1日起，禁止运输莫合烟，并要求在2004年底关闭所有莫合烟厂，从2005年7月1日起，莫合烟全面退出零售市场。
上世纪90年代，朋友路过伊犁州伊宁县喀什乡，当地老乡种植了大量烟叶，加工好的莫合烟在路边成麻袋地买，一麻袋亦不过几十元。当地的每棵树上都钉满了钉子，那是用于晾晒烟叶子的。如今，那些钉子还在，不过已成为莫合烟时代的印记。
一时间，市面上莫合烟几乎绝迹。可是，还有许多老百姓割舍不下对莫合烟的那份钟爱。一支莫合烟燃起，总能熏得满屋子烟香弥漫。当这种DIY的烟草渐渐淡出，反而令人愈加想念。父亲走了15年，他的模样已不能清晰浮现，但那莫合烟的味道我却一直记得。偶尔在乡间巴扎上，有老乡抽莫合烟，我会探过头去深深地吸几口，这种味道会让我感到很幸福，因为这便是父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