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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物浦,旧天堂、新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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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伟棠,诗人,摄影师。家在香港,云游四海。著有诗集《野蛮夜歌》、散文集《衣锦夜行》等十余本。

曹疏影,诗人、作家,哈尔滨人,曾居北京、意大利,现居香港。著有诗集《金雪》、散文集《虚齿记》、童话小说集《和呼咪一起钓鱼》等。

“双游记”,诗人之笔与诗人之摄相遇,永结忘情游,相期此人间。

没有一个摇滚乐迷能不去一次利物浦朝圣,因为这里诞生孕育了世界最伟大的摇滚乐队Beatles;也没有一个当代艺术家会忽略利物浦,因为这里举办着号称欧洲最前卫的视觉艺术展Biennial双年展。正是Beatles和Biennial,拯救了这个英国最老牌的工业城市,让他在全球资本衰落之时,成功转型成一个艺术之城。

在英格兰,他们把诗句揉碎

掺进面包里,撒在灌木丛中

让它们每个字母与露珠一起摇晃

最后湮没如青石板里的黑暗

他们这样与爱丽儿调情

把伽蓝拌入甘蓝

那条阴沉的河流因此挽着他们臂弯

随时星光四溅

而长马腹中光明,一摞历史裙

饶着她的丰臀转,哦

瘦子,你死去了多久?在英格兰

示巴敲打那些钻石齿,鎏金眼

你看不见睡梦中的马匹如何把绿野饮干

空中是泳将与铁匠

他们的爱值一千三百万磅

而我,就是被夜色折磨的人

就是看见柳叶就想咀嚼的那个浪荡子

鬃毛冻成了水晶,我马依旧玄黄

在英格兰,秋天来临如散兵阵

战壕里睡满了敛翼的诗人

那嗅闻爱丽儿耳畔的塘鹅我不便询问

我啃着指甲,就像宿醉的乌云

天欲雪,我搜遍我的口袋

收集了七十个戎装的先令

九月的一个下午,伦敦往利物浦狭窄的高速火车上,我用手机写下了这首诗,脑子里都是十九世纪拉斐尔前派艺术里那些修长如林黛玉的忧郁少女,以及本世纪六十年代那些迷幻摇滚范浪荡儿。

没有一个摇滚乐迷能不去一次利物浦朝圣,因为这里诞生孕育了世界最伟大的摇滚乐队Beatles;也没有一个当代艺术家会忽略利物浦,因为这里举办着号称欧洲最前卫的视觉艺术展Biennial双年展。正是Beatles和Biennial,拯救了这个英国最老牌的工业城市,让他在全球资本衰落之时,成功转型成一个艺术之城。

走出蒸汽朋克味道的Lime火车站,迎面就是几个背鲜红挎包的Biennial艺术节宣传人递上厚厚一本节目指南,但更震撼的是,和我一起下车的一个男生,脱下西服,露出里面穿着的女式蕾丝内衣,雄赳赳地走向秋日凉风。

利物浦曾经的衰落人所共见,从酒店走去旧邮政总局出席Biennial艺术节香港馆开幕式的路上经过的都是老住宅区,一路荒凉,有的街十室九空,房子外都挂着To Let;有的建筑好像还是二战时期的遗物,半荒废,有烧焦有野草生长。最颓美的是城中央的旧教堂,只剩下骨架耸立在微雨中,别是一番哥特的苍凉。

但是这样的城才让我想起旧天堂三字,以前我曾经用来形容哈瓦那。主要是到处的Beatles和六十年代摇滚遗色,新新旧旧的结合得颇为诡异。一待入夜,我就走去梅素街(Mathew Street),这条被称为利物浦音乐圣地的街道,以Beatles一鸣惊人之地而闻名。我的目标就是Beatles初次登台表演的酒吧Cavern Club。Cavern果然是个洞穴,下去地下三、四层,仿佛置身一个防空洞里,这里已经挤满朝圣人群,与一群平均年龄六十的老歌迷一起怀旧,感觉自己真是相当年轻。演出的乐队来自曼彻斯特,三个年轻人但是音乐风格非常六十年代甚至五十年代,rock and roll的传统,令人摇摆。但歌越唱越老,身边摇摆的都是比我老一倍的、Beatles时代作为小歌迷的幽灵们。

幸好Cavern有两个面孔,一街之隔是Cavern Pub,更小也更年轻,来这里演出的往往是本地的民谣歌手,在利物浦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再访梅素街,就来了这里。进来的时候竟是一队十几岁少年乐队在轰鸣,接下来的有胖子乡村摇滚、清峻抗议民谣老头、美国流歌手、英国版飞鸟与凉中年二人组……水准虽参差不齐,但每个人都掏着心窝子唱歌,这在平日冷面绅士的英伦真不多见。每个人都可以上台唱两首歌,一个腼腆的眼镜小胖姑娘上去撕心裂肺地唱了一曲就匆匆下来,我冲她一笑:You are so good!她的脸就绽开了花。

走出子夜的梅素街,街角是John Lennon的铜像,不起眼地倚立在路边街灯下,微笑着似在等待一个时代的落幕,其实他只是在等他的小情人而已。

夜里的利物浦是另一个世界,未必是我喜欢。林立的酒吧的调酒师是上帝,她把利物浦变成一个鬼城——深夜走回酒店的路,突然人影憧憧,夜生活的男女涌现,嬉闹,醉唱,只有街头艺人依然街角高歌,孤傲如当年你我。我有点漠然地回到了我漠然的酒店。其后每天晚上如是,那些酒鬼和社交动物非常令人厌恶又怜悯。群魔把着一个酒杯乱舞,愚蠢的人啊,生命多余到要想尽办法虚磨,我是多么同情你们这些夜的俘虏。这样心的荒凉和白天场景的荒凉,哪个更不堪?

利物浦到处的可爱吉祥物香蕉羊不会理会这些家伙。在利物浦我常常想,如果一个哲学家生活在这里怎么样?一个诗人呢?有一天中午我在码头旁碰见了一个独自喂鸽子海鸥的小青年,他也许是这个城市唯一的孤独者沉静者。相对的是街上的标语:“六百八十万人在英国过单身生活,你感到孤独吗?”孤独的人不是可耻的,小青年对我轻轻微笑,他的幸福晚上买醉的人无法理解。

令利物浦保持他的Cool的,还有Biennial艺术节的艺术品,它们盈满了我的白昼。The Gunard Building里满天花板的出售出租横幅,与前文市里某些街巷对应,而地板上是Pamela Rosenkranz的作品Bow Human:一个个金银包裹的跪行之人形,像极了一个个给欲望之神魔洛克的祭品。同场是Sylvie Blocher的录像装置The Series: Speeches,一个个的人,孕妇、士兵、音乐家,在各种符号墙前面讲述或歌唱“一个更好的一天”“一个更好的社会”“一个更好的革命”等等,最终仍是被符号之墙吞没。The right to right/wrong是遍布利物浦各大地景的霓虹灯,最后的对和错字重叠,不同人有不同解读,我就看见一个孩子对着圣乔治厅上面这霓虹念字,他选择了r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