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鱼篓子到少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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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问我，写小说有没有什么技法?我回答说，好像应该有吧，不过，我是没有翻过那类书的。他十分惊讶：那你的小说又如何写呢?我说，一旦有了创作冲动，脑子里有了人物形象或者是故事梗概，我就写了。真的，我弄不明白那些“技法”从何而来，也从来不往自己的小说上套。我喜欢无拘无束，轻松自在。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研究小说技法，是文学教授和评论家们的事。

我有篇小说却无意问用了小说技法中的一个套路，不过我在写作过程中并不知道，是作品在《儿童文学》上刊出之后，一个评论界的朋友告诉我的，说我那小说是用了“欲扬先抑”的小说创作技法。

于是，我便去查看这种技法的定义：“这种创作技巧是，作者把自己准备着力表现的人物，不妨先压一压，就如伸出去打人的拳头，先缩一缩。这样击出去更有力。”我一比较，果然如是。

那篇小说的题目是《浪尖上，有一叶小舟》，作品中的主人翁是小鱼篓子杨波波，另外一个就是故事的叙述者“我”，一个作风正派的客车驾驶员。“我”时常路经的柳叶场盛产鲤鱼，刺少肉嫩，色鲜味美，路经这里的人总想弄一条两条饱饱口福。于是，就有一些汽车驾驶员路过时，便抠几斤汽油。换上一两条柳叶鲤。那些打鱼卖鱼的，又用这汽油去卖高价……干这种交易的一天比一天多起来。暑假一放。又添了一批娃娃，人们都把他们叫做小鱼篓子，一旦被他们缠上，总得把人磨蹭个够。“我”从心眼里厌烦这批娃娃。

“‘师傅，师傅，――换不换?油换鱼，很合算……’

‘去去去!不换不换……’

小鱼篓子们耸耸肩头，一副不屑理睬的模样，嗤笑两声，扭过头，大模大样地走了。我如释重负，按两声喇叭，准备上路。

哪知道，一个小鱼篓子却猛然折转来，挡着我的去路，嬉皮笑脸地说是我叫他。活见鬼，我连吭都没吭过一声!

‘你是叫了我的!你是叫了我的!啵啵，啵啵!我就是波波，杨波波……’

小滑头，死乞白赖!

‘师傅师傅，换不换……’又跑来几个小鱼篓子，跟着杨波波一起喊，吵得我脑袋里嗡嗡响。我一气之下，猛地开动了马达，他们才闪到路边。我把车开进水洼里，顷刻间……把这几个小家伙浇成了泥猴。”然而，“我”很快就遭到了报复，“我”那簇新的东风牌“被抹成个泥箱箱，车身变成了屎黄色，挡风玻璃上还画了一只秃尾巴熊猫，憨憨痴痴地瞅着你咧嘴儿。”

上述这段描写无疑是把杨波波这类小鱼篓子往低处贬，不仅调皮而且奸滑，再添上恶作剧，能不叫人讨厌?但从另一个层面讲，表现的又是娃娃们的活泼、天真与淘气，是这个年龄段孩子所共有的天性，合乎情理。要写活杨波波，为后来的故事发展作铺垫，作者不得不这么写，先揭示其负面，再逐步展现高点。

“我”只得把车开到柳河滩上去冲刷……想不到又碰上那三个娃娃……杨波波“突然跳下船，踏着水吧哒吧哒地跑过来，涎皮赖脸地说他们愿意帮我洗刷汽车，问我愿掏多少钱!我二话没说，夺过他手中的鱼篓子，往浑水里一掼……我满以为他会大吵大叫，甚至冲过来要我赔偿，谁知他反而嘻哈两声，搁下衫儿，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我怔怔地呆望着，好一会，他才慢慢地冒出水面，怀抱个大石头，头戴鱼篓子，嘴里哼着电视里的调调：‘……千里黄河水滔滔……’船上的小家伙们还哦哦啊啊，哦哦啊啊地为他配着音。”“波波一挥手，两个孩子跑过来，洗的洗，刷的刷，几下就把东风牌洗净擦干了，还了它蓝油油的本来面目。我有些茫然了，下意识地摸出了皮夹子。他们一见，呼噜一声跳上船，杨波波一挥手，喊了声‘古得拜――再见!’篙竿一点，那小船儿就漂悠悠地离去了。”

小鱼篓子们纯净的内心世界通过这个情节真切地表现出来了，他们虽然顽皮，但确实可爱。为了塑造鲜活的少年英雄形象，还得继续安排一些情节，从正负两面去反复烘托他，展示他成长的心路历程，使文章表现有力，人物可信。在洪水包围客车时，杨波波等又趁机以上浮价卖饼子，还诡称不违反工商管理条例：用小船渡人时，又巧妙地惩戒了两个自私刻薄的长发青年……这都是为达到塑造人物形象的目的设计的。

待时机成熟，水到渠成，我才以泼墨的手段渲染杨波波及其伙伴于滔滔洪水中救车救人的壮举，并以小食店彭大娘的言行为杨波波的行为作出形象的批注，从而折射出主人翁的高大形象。“她银丝蓬乱，满面泪痕，抓了一大把钱塞给我，央求说：‘师傅，你行个好吧。这钱，是波波昨天替我卖饼子的。那孩子，还浮动了三块几……我这个孤老婆子腿脚不灵便，烦你到城里买几刀细纸，烧给那孩子……’话没说完，她就对着那滚滚而去的柳河水，捶胸顿脚，高喊波波……”至此，小说达到高潮，作者褒扬杨波波的创作初衷也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