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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落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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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划过的流星是美丽的,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往往是场悲剧。

我噔噔噔地爬上男生宿舍,一脚踢开302室的门,里头玩电脑的弹吉他的浇花的个个回头看我。

“这是谁的衣服!”我作势要撕碎那件蓝色的T恤衫。

“好像,是我的。”浇花的那个男生放下手里的水壶,有点害怕地走了过来。

“是你的?”我一把把衣服塞进他怀里,也不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下次要挂好。”就这样走出了302室的门。

这天,我刚和同学走到男生宿舍楼下,那件蓝色的T恤就罩住了我的脸。困窘不必说,还有同学调侃我:看,飘在冰清头上像不像新娘的盖头。

性子急的我立刻就蹿上了三楼,循着那件衣服飘落的方向,找到了衣服的主人。

这件衣服仅仅是一段小插曲,我很快就忘记了上楼踢门的事情,流连忘返在大学丰富多彩的社团生活中。

一天,我走进广告社。自认文笔不错,也常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便对广告人非常向往,而且我学的是营销,往这方面发展,也有很大的空间。

教室里只坐着一个在图纸上写写画画的男生。

“同学,请问广告社招人吗?”我摆出自认为最淑女的微笑靠近他。

图纸上,寥寥几笔便出现了一个摩登女郎,嘟张红唇,有点像梦露,但性情高雅,又像赫本。“好棒。”我手起掌落,拍在他的肩上。

他显然是受惊了,抬头望我。天哪,他扬起的唇与我低下的唇,竟刷的一下擦过。

这可是我的初吻呀。我们都有点尴尬,手足无措的样子。

“咦?”他叫了一声,“你不是那天的女孩吗?”

我这时才晓得什么叫人生何处不相逢,他就是那天我气势汹汹要撕破的那件衣服的主人。

等我正式办了手续进来,我才知道他是广告社的副社长。

“请多关照。”我友好地伸出手,希望他能够忘了我所做的一切。

“你也是。”他握住我的手,我忽然全身一颤,竟然就这样收回了。我后悔极了,尤其看见他脸上受伤的表情,更是觉得非常的难过。

这种沉沉的滋味,我从未尝过。

他叫程扬,是东华大学二年级的学生,才貌双全,是所有女生下手的对象。好同学是这样在我耳边喃喃的。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我想起记事本落在广告社了,便匆匆进去找。刚走到门口,发现只有程扬一个人在。该不该走进去?我犹豫不决,不知道为什么害怕面对他。

他发现了我,叫我的英文名:“destiny,傻在门口干什么?”

我收起阴天的多愁善感,走进教室:“没,我想来看看记事本在不在呐。”

他伸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我的记事本,递给我:“我有两张免费的电影票,你想看吗?”

“不了,我没空。”

“你连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就说没空。”他眯起眼,直直地盯着我。

我被他的视线吓坏了:“真的,这段时间我都没空。”

上天像要验证我的说谎似的,一连好几个闪电划过,雷声隆隆,并且大雨滂沱。

“你没事吧?”他看着有点心虚的我,显然是调侃。

“我......我要走了。”我拿起记事本匆匆离开教室,走到门口才意识到,外头下着这么大的雨。

是走,还是不走,我左右为难。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怕和程扬在一起,仿佛我的呼吸都会变急促,变得不像自己了。

“喂,小傻瓜。”他走过来,撑一把伞。“正要走,一起回去吧。”

雨下得那么大,两个成年人挤在一把伞下,我的鼻息间闻到的全是他身上好闻的松柏味。我的脸渐渐燥热起来,而不够大的伞也淋湿了我们的半边身子。

忽然,他伸出手,用力地将我往他的怀里一带。虽然不这样的话我们都会淋湿,但倚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我忽然觉得心里好平静好平静,希望这条路能够就这样长得没有终点。然而十几分钟后,我就看到了自己的宿舍楼。

心里有些怅怅不快的感觉,这是我唯一一次,与他靠得那么近过。

他送到门口,我从伞下跳出来:“谢谢你送我回来,若没有你的话,我可能会淋湿。”

“大恩不言谢,以身相许就好。”他幽默地说。

“这样的话,我谢的应该是你的伞,而不是你啦!”

“避重就轻的小丫头。”他有些宠溺地用手拭去我脸上的水珠,骨节触到我的脸,我的心跳不整了。

“回去看看记事本吧!”我看他潇洒地走进雨里,颀长的背影玉树临风的样子。

回到宿舍,也不听同学的什么“哇,有帅哥送回来啊......真的好浪漫啊”这些话,急急忙忙打开记事本。

整整三面纸,在每日的行事安排上都写满了: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合上记事本,将它放在胸前,慢慢地笑了。

与程扬的交往非常顺利。他很宠我,我们之间几乎风平浪静。这种平静一直延续到他大学毕业。现在他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而我也面临就业或再度就学的问题,相比较别的同学一毕业就劳燕分飞的事,我们简直就是爱情神话了。

这几天,我正为一件事为难。家里希望我能够出国留学,而且加拿大那边的学院也已经发来函了。我很想去那边看看不一样的世界,但是我舍不得离开他。我与他谈了很久,但总也没有谈出什么结果来,每次正儿八经地谈话,最后却总是以接吻、拥抱而告终。

就在那张通知书的最后期限将到之时,他突然来找我,一脸疲倦的样子,说要分手。

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就算吵过架,也从来没有说过分手的事情,而现在他却真真切切地说与我在一起已经累了。

我哭着问他:“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

他却摇头说:“对不起,冰清,感情的世界里是没有欺骗的。”

他说的话那么真,表现出来的感觉都是那么实,我完完全全地绝望了。

一段美好的记忆总是很难抹去印痕的。站在海关门口,我在想,如果此刻他来,我一定会留下再不走了,然而,他没有来。

我心灰意冷地上了飞机,心里头满载着对他的怨恨,心伤像被腐蚀那样渐渐的扩大。

此时,一个男人匆匆忙忙赶在最后一秒奔上来。他的邻座抱怨着说:“你怎么来得那么晚,不怕飞机飞了?”

那男人一脸无奈:“你知道什么,机场大道上刚刚出了车祸,一个小伙子还没抬下来就断气了,整条路上都堵着车,听说那个人叫程什么扬的,也真够可怜的。”

疑惑慢慢地浮起,我不敢相信那人是他,世上同名同姓的那么多。

涩着嗓子:“那人有什么特征吗?”

“一脸鲜血,谁知道有什么特征。对了,穿一件蓝色的T恤,手上还戴一个白金戒指,大概有一米八。”

晴天突然霹雳,我的心被击成了碎片。我的眼泪瞬间飞射。我要下飞机,我要快点飞到他面前,我拉住来送饮料的服务员的手:“小姐,让我下飞机,拜托你让我下飞机。”

那服务员一脸吃痛的样子,但还是保持着微笑:“对不起,我们不能这么做。”

我歇斯底里了,悲痛令我失去了理智:“怎么不行,你们家又没有死人,你又没有失去爱人,你怎么能够理解我,我要下飞机!”

我怒吼着,眼泪像倾盆大雨般的落下。虽然我在飞,但我感觉我已经陨落了。

飞机不可能为我一人而停,在彼国的大地上稍做停留,我就反飞回了上海。

他还停在太平间里,一脸睡熟了的样子。

我能够想象到他是怎样来追赶我的,他必定对司机说:快点,我女朋友要出国了。然后那辆计程车被违章驾驶的大货车迎面翻倒在地,巨大的撞击,他的头用力地撞在玻璃窗上。玻璃碎了,而他再也无法呼吸。

我伏在他的胸口轻声地说:“扬,不要开玩笑了,我回来了,我不走了,拜托你不要吓我了。”

父母的落泪我全看不到,我只知道,有一些东西从我的体内被抽去,随着他的离去。再也寻不回了。

以后,我曾很多次地坐着飞机来回,我想知道这样的距离是否能够更接近他一些。每当夜间飞行,常常看见星子的陨落,我想知道,世上有多少段爱情,因为永远无法交会的距离而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