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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怒讨“知情权”,妻子为兄捐肾起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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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年幼丧母,父亲在“”中被关,只大她两岁的哥哥用单薄的双肩扛起了这个家。兄妹相依为命直至各自结婚。2006年年底,哥哥却被查出身患尿毒症,因为没能等到合适的肾源,拖至2007年3月,哥哥病情严重。经查,她可以捐肾给哥哥,丈夫和女儿却坚决反对。

为了拯救哥哥的生命,她瞒着丈夫和女儿,为哥哥献出了自己的左肾。不料,丈夫得知,暴跳如雷,医院未给他“知情权”。女儿也站到了父亲一边,讨伐她对家庭的不负责任。

她到底是应该救哥哥,还是应该把家庭利益放在第一位?法院又会如何判决?本刊记者经过深入了解,为我们还原了这个发人深省、难以抉择的“捐肾纠纷第一案”……

哥哥身患绝症,妹妹捐肾受阻

1956年,张秀敏出生于陕北,一个贫寒家庭。10岁那年,“”开始,母亲病逝,父亲被关起来,家里只剩下她、哥哥和孱弱的姐姐。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张立强如父如兄,小小年纪就在外面扛砖头、做石棉瓦,用微薄的收入养活姐妹俩。艰难谋生之余,张立强还通过自学考上了高中,他是妹妹的骄傲。

张秀敏大约17岁那年,一天,她放学回家很饿。哥哥跑出去一个小时,又满头大汗地捧着一笼热腾腾的包子回来。张秀敏吃完了最后一个包子,才发现哥哥没舍得吃一口。她当时就哭了。直至今日,她还清楚地记得那笼包子是芹菜肉馅的。要知道,当时物资十分匮乏,别说吃肉,连一顿干饭也难得。如果不是哥哥,她跟姐姐早就饿死了,更别说还能上学。

中专毕业后,张秀敏被分配到银川一家事业单位做会计。哥哥也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入银川神华宁夏煤业集团(以下简称神华宁煤)。1984年,在哥哥撮合下,她与哥哥的同事梁友军喜结连理,并于次年生下女儿燕燕。她与哥哥同住在神华宁煤的家属院内,两家相隔不足百米,推开窗户就能相互喊话,情同一家人。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在一家人生活开始幸福安稳之时,2006年年底,张立强竟被查出患了尿毒症!

张秀敏哭着打电话将此事告知丈夫,梁友军悲痛不已,夫妻俩当即一起来到神华宁煤的医院看望张立强。张立强身着病号服,强扯出微笑安慰妹妹夫妻俩:“没事儿,只要及时做透析,还能撑些年头。”张秀敏闻言,泪如雨落。

回家路上,梁友军也唉声叹气。他与妻子相互搀扶着坐进出租车,长叹一声:“这病必须得换肾,要是需要买肾的话,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帮他出,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反正孩子也大了,用钱的地方不多。”患难见真情!张秀敏感动地把脸埋在丈夫胸前,泪流不止。

2007年3月,经过数次透析,张立强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要换肾,肾源又没有着落。张秀敏心急如焚。她想,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肾源,自己就给哥哥捐肾!

3月22日,张秀敏瞒着所有人找到医生,要求做配型。配型的结果第三天下午就出来了:配型成功。张秀敏喜极而泣:哥哥有救了!

激动之下,她立刻打电话将此喜讯告诉梁友军。可万万没有想到,丈夫劈头就说:“你疯了?万一有什么闪失,我跟燕燕怎么办?”

丈夫坚决反对她捐肾,张秀敏心凉了半截。她不满地争辩道:“是我要捐自己的肾,又不是让你捐,你激动什么?”

在医院的走廊上徘徊许久,配型结果的单据在她手中被捏得一片濡湿。张秀敏最终下了决心,还是要将配型结果告诉哥哥,好让哥哥一家安心。她走进病房把单据递给张立强:“哥,我的肾能用……”张立强大吃一惊,拿过单据看了半晌,不禁热泪潸潸:“生死由命……我绝对不会要你的肾。”

4月初,张立强身体浮肿得厉害,看着哥哥生命的烛火越来越微弱,张秀敏不顾丈夫和女儿的强烈反对,下定决心要捐肾救哥哥。4月中旬,她瞒着所有亲人,擅自作出决定,把父母的骨灰从银川送回陕北老家。她已作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写了遗书,如果自己走了,就把自己的和父母的骨灰埋在一起。

6月的一天,梁友军到医院看望张立强,张秀敏与嫂子下楼去吃饭。等她们回来时,张秀敏见丈夫坐在哥哥床边,哥哥义正词严地保证不会接受她的肾。张秀敏立刻意识到,丈夫向哥哥表达了他不同意自己捐肾的态度。一时间,她很气愤:这就是与自己相濡以沫20多年的丈夫吗?且不说他与哥哥还是铁杆哥们,就算平日两家关系一般,他又怎么能眼看着哥哥离开人世?

妹妹固执己见,婚姻岌岌可危

2007年7月,因病情危重,医院给张立强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张秀敏心如刀绞,万般无奈之下,她联系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要求给哥哥捐肾。她偷偷与嫂子商量,先瞒着张立强,就说西安有合适的肾源,把他骗到那边再劝。嫂子含泪点点头。

7月18日,三人一起来到西安交大第一附属医院。张立强的腿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一摁一个窝。听说西安有合适的肾源,他半信半疑,拉着妹妹问肾源供给者的情况。张秀敏只得坦言是自己要给他捐肾。她补充道:“你放心吧,友军已经同意了。”张立强垂头不语:如果妹夫真的同意了,为什么不出现在医院里?

然而生命垂危之际,对生的渴望令他不愿揭穿妹妹善意的谎言。儿子才17岁,每天哭得不成样子,夜里就趴在他身上睡觉,生怕他忽然走了。病房窗外摇曳着美人蕉,护士轻捷的脚步声听起来竟是那样美好……能够活着是多么幸福,自己年仅53岁,真的不想辞世呀!

7月22日,张秀敏听嫂子说:哥哥终于开始犹豫是否要妹妹的肾。

张立强已经几乎没有力气说话了。张秀敏去看他时,他就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泪慢慢涌出。可以想象在这短短的四天内,他经历了怎样的灵魂挣扎,最终求生的本能令他向妹妹心酸妥协。张秀敏握住哥哥浮肿的手,安慰道:“哥,什么事我们兄妹一起扛,没有过不去的坎……”看到这一幕,身边的小护士都忍不住转脸去擦眼泪……

张秀敏与嫂子商量,都关掉手机,一心准备手术。8月1日,兄妹俩签署了知情同意书。第二天,张秀敏又签署了《亲属活体器官捐献手术同意书》。同时,她和哥哥还按医院的要求签订了移植协议约定。8月3日,兄妹俩一起被推入手术室。

第二天下午醒来,张秀敏感到腰里面像被硬物戳了一般,痛得无法忍受,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到晚上醒来时,她看到嫂子在隔离室的玻璃窗外挥了一下手。张秀敏一下子心情好起来:哥哥得救了!

张秀敏却不知道,这几天,丈夫与女儿经历着怎样的焦灼不安。妻子说去西安陪哥哥看病却忽然失去消息,连大舅子也联系不上了――梁友军心急如焚,疯了一样打114查西安每家医院的电话,又一一打过去咨询――他真怕妻子捐肾去了。她已经51岁了,患着高血压,还做过胆囊摘除手术,这样的身体怎么能捐肾呢!大舅子保证过不要妹妹的肾,如今却言而无信!

8月6日,梁友军把电话打到西安交大第一附属医院肾病中心,得知妻子果然已经捐肾!梁友军一下子就哭了,冲着电话绝望地大吼:“你们是什么医院?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通知家属?”

梁友军直奔火车站,买了一张最快去西安的车票。第二天早上他赶到医院时,张秀敏还在睡觉,脸色惨白。一时间,梁友军失态地冲上前去大吵大闹,揪住一个护士质问:“你们是强盗吗?摘除我老婆的肾连招呼也不打?”正吵着,张秀敏醒了,她还坐不起来,眼泪巴巴地躺在床上看着丈夫。梁友军看到她目光里的乞求和无奈,再也吵不下去,抱着她号啕大哭……

梁友军打电话给女儿,告诉她妈妈应该没有大碍。女儿在电话里也哭了。她说她一夜没睡,在网上查了资料,妈妈这种情况捐肾很危险,毕竟她已经51岁了。末了,女儿说了一句令梁友军非常心痛的话:“我真恨我妈,她对我们一点都不好!”

当晚,女儿也赶到西安。张秀敏身体非常虚弱,还坐不起来。她越是可怜,梁友军就越是生气,又越是心疼。两人之间并无过多争执,却已矛盾丛生。

病情稳定后,张秀敏被转入普通病房。她被推过去时,梁友军一直闷着头走在后面。女儿则在旁边不停地责怪她傻,骂舅舅不讲义气。张秀敏说一句话都要喘三喘,只得任由女儿埋怨,心里布满了凄凉。真正的爱,应该是理解与付出;丈夫与女儿害怕她成为这个家庭的拖累,就以爱的名义来伤害她,这是自己的孩子与丈夫吗?

梁友军请了假在医院照顾妻子,但是每天都板着脸。一周后,张秀敏能进一点流食了,梁友军端着稀饭喂她,她见他不高兴便告软:“你就不能笑一下吗?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不料丈夫却把碗重重地往柜子上一搁,大声说:“这叫好好的?有本事你自己坐起来吃饭!”张秀敏心荒凉得疼,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梁友军更是委屈。妻子本来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料,将来会怎么样还无法断定。大舅子就住在隔壁病房,时至今日也没有过来说一句对不起,委实难以接受。也许,张立强是因为食言怕自己生气,不好意思出现。但是连命都给你了,你就是被痛骂一顿又能如何呢?在医院里照顾妻子期间,梁友军一次也没有看望过大舅子。

8月底的一天,燕燕到病房里对爸爸说:“我刚在卫生间碰到舅妈了,她想跟我说话,我没理她。”

妻子身体在一天天恢复,但夫妻二人都窝着一肚子气,谁都高兴不起来。10月初的一天晚上,梁友军从外面回到病房,忽然看到妻子一个人撑着桌子在倒水、挤牙膏。梁友军站在门口看着她艰难的样子,泪如泉涌。在没有出这事之前,妻子特喜欢指挥他,关灯呀,开空调呀,拿什么东西呀。但是现在她的话变得非常少,再也不敢理直气壮地指挥他了。两人在一起疙疙瘩瘩的。那一刻,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两人再也回不到以前去了。

夫妻冷漠相对,亲情何以复苏

10月底,梁友军把妻子接回银川,帮她办理了内退。去她单位办手续时,她的同事很同情梁友军:“秀敏确实太不应该了,毕竟你才是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人。”回到家,梁友军越想越生气,忍不住说了妻子两句,张秀敏隐忍多日的怨气一泄而出:“我想捐就捐,肾是我的!”梁友军气得头晕,吼她:“肾是你的肾,但是人在这个社会上,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个体。你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对这个家有责任!”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本来能活到80岁,现在捐了肾就只能活到60岁,你有没有想过不能白头到老的凄凉?以后我还要处处照顾你,你就不考虑我和燕燕的感受吗?”张秀敏轻蔑地说:“谁需要你照顾?你就是要我眼睁睁看着我哥死,是吧!”然后,她一扭身进了卧室。

这样伤人的话,两人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口。他们冷战了三四个月,度过了一个尴尬的新年。张秀敏很倔强,她身体极度虚弱,走路都挺不直背。但是,她不要求父女俩帮忙。梁友军看到她自己晒衣服、拿东西,也赌气不去帮忙。燕燕同样一直不愿原谅母亲,大年夜里还和妈妈吵架。张秀敏失控地冲女儿喊:“如果当年不是舅舅,妈妈早饿死了!我这命是他给的,现在救他一命,难道不应该?”

过完年,张秀敏接到嫂子的电话,得知哥哥也出院了,身体恢复得很好,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对嫂子说,自己不会离婚,让他们放心。嫂子嗫嚅了半天,重重地叹气。

新年伊始,张秀敏终于气色好了一些,可还不能做家务。在她没有捐肾前,她在家里生龙活虎,现在却连凳子都搬不动。而且内退以后,她的收入也减少了。梁友军仍然难以解开心结:这难道不是对我、对这个家的影响吗?他动了医院的念头。

另一方面,梁友军实在不想再住在这个小区。每天晚上拉拢窗帘时看到对面张立强的窗户,他都一肚子气。他决定重新买套房子。张秀敏急于修复夫妻俩的关系,也很支持。于是,他们拿出家中所有的50万元积蓄,在绿缘小区买了一套120平方米的房子,离原来的小区有1公里远。房子刚刚装修好,一家人就迫不及待地要搬进去。张秀敏偷偷给哥哥打电话说要搬家,张立强不知说什么好。他很清楚,妹夫是恨自己才搬走的,他却鼓不起勇气去他家里向他道歉。妹妹搬家当日,张立强和妻子都偷偷躲在窗帘后面看,一面看一面伤感。那些熟悉的电器、家具被一一搬上大卡车。张立强泪流满面:如果没有这些变故,妹妹搬家,自己现在肯定在楼下指挥搬运工,肯定会拍着梁友军的肩膀,晚上与他一起喝一杯……

2008年3月,梁友军与女儿以自身知情权受侵犯为由,将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告上法庭,要求各赔偿精神抚慰金10万元,共计20万元。

丈夫要去西安跟医院打官司,张秀敏求之不得。他一走,自己就可以随时去看望哥哥了。同时,她也为自己的高兴感到悲哀。那是自己的哥哥,凭什么丈夫在家里自己就不敢去看?然而为了保全婚姻,她不得不委曲求全。哥哥与嫂子都不敢给她打电话,每次通话他们都是先发一个短信试探一下梁友军在不在家,然后张秀敏再回过去……

梁友军到西安打官司时,张秀敏偷偷去看哥哥。这是术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张立强已经可以生活自理,但郁郁寡欢。互相询问身体状态后,他就问张秀敏夫妻俩的情况。他说:“燕燕现在都不理她舅妈了,你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是我害了你呀……”

10月10日,西安市雁塔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决院方无责,驳回了梁友军的请求。10月21日,梁友军向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要求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支付20万元精神抚慰金。西安中院已受理此案。

官司未胜诉,新房子自从买到手就开始跌价,梁友军更加焦躁,夫妻俩芥蒂更深。女儿至今仍然对妈妈心怀怨恨,每次打电话回家,如果是妈妈接的,她永远只有一句话:“叫我爸接电话。”

可是如果能够重新选择,张秀敏觉得自己仍然会选择献一个肾给哥哥。哪怕丈夫女儿都不能理解,家庭幸福离她远去,她也不后悔,毕竟人命大于天哪!

张立强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比任何人都痛苦。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说,才能抚平友军的创伤……我犯下了最不可饶恕的罪过,为了我自己的私心。没有人能体会这种尴尬的境地。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真宁愿把这个肾还给她。”

武汉大学法律系教授陈德明说:“按照国务院颁布的人体器官移植条例,确实没有要求家属必须同意签字,他强调的是本人的自愿。但是当捐献者自己作出决定时,她在捐献中发生涉及手术的问题,按照我们国家《医疗机构管理条例》33条规定,在实施手术时,要求患者同意、家属签字。所以医院的做法还是有瑕疵的。

梁友军的想法可以理解。他的妻子因为捐肾给身体带来不便,给家里造成一些损失,哥哥作为受益人,应该给予梁友军一家一些关注和支持。这样的话就能体现出亲属之间的帮助和照顾,能给梁友军一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