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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婚:新人笑了,老人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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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婚博会组委会对2009~2010年全国结婚消费情况进行了一次问卷调查,其得到的数据表明,在我国许多大中城市,青年男女结婚平均花费近60万元,有81.6%的人需要父母不同程度的财力支持,结婚“劫”穷父母的事屡见不鲜。更有为数不少的父母为给儿女举办体面的婚礼。背上巨债。为此晚年生活凄惨不堪,有的甚至走上绝路。

一切为了准亲家满意

2010年3月6日一大早,郑州市某卷烟厂职工李广泉和妻子严佩兰满脸喜气地来到农贸市场,老两口鸡鸭鱼肉买了一大堆,邻居们打趣地问他们: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李广泉憨憨地笑着说:“我儿子李灿的女朋友来认门,中午得弄几个好菜!”

难怪李广泉这么高兴,严格说来,李灿是他和妻子的第二个孩子。当年,李广泉夫妇婚后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女儿长到5岁,不幸患病夭折了。李广泉和妻子伤心之余,又开始了育子工程,这才有了儿子李灿。

李广泉夫妇一路呵护着李灿长大,儿子性格内向,人也比较老实,大学毕业后,谈了几次恋爱,都没能成功。转眼间,李灿已经28岁了。如今,终于有女孩对儿子有意了,李广泉和妻子高兴得心花怒放。严佩兰几年前从一家食品厂内退,李广泉再过两年也该退休了,他和老伴就等着抱孙子了!

当天中午1l点,李灿陪着女友任蕊蕊走进家门。任蕊蕊也是郑州市人,生得娇小俏丽。听儿子说,准儿媳的父母都是机关干部,家庭条件优越,这让李广泉觉得自己家高攀了,于是对任蕊蕊小心翼翼,生怕怠慢了人家。好在,那天中午家宴的气氛还算融洽。

李灿和女友相互认过门后,这门亲事就算定下来了。听儿子说,任蕊蕊的父母对这门亲事不太满意,认为李灿家庭条件太一般,不过,任蕊蕊认定了李灿,她和父母据理力争,并以离家出走相要挟,父母这才松了口。李广泉生性老实,他对妻子说,看来儿媳还是不错的,咱们不能亏待了人家。

任蕊蕊比李灿小两岁,两人早过了晚婚年龄,李广泉夫妇抱孙心切,催着两人赶快结婚。很快,李灿带回准岳母的指令,结婚可以,但要李家必须准备一套120平方米以上的婚房。亲家提的条件顿时让李广泉愁肠百结,他和妻子现在住的房子110平方米左右,是单位去年刚分的集资房,三室一厅,作为婚房也还说得过去。

李广泉本打算儿子结婚后,他与老伴和儿子儿媳一起过。现在看来,未来的亲家不同意,准儿媳更不会同意。果然,任蕊蕊回应说,和老人住在一起不方便,她想和李灿过二人世界。

房子的事情让李广泉和老伴寝食难安,如果再准备一套120平方米左右的婚房,按郑州市商品房售价,至少得70万元左右。李广泉的单位效益是不错,可老伴单位不景气,内退后每月仅领1000元钱工资。目前住的房子两年前交了10多万元的集资款,老两口的积蓄也所剩不多了。儿子李灿上班没几年,手里存款不多,再买套大房子也不现实。

那天晚上,李广泉愁得一个劲地抽闷烟,平时他很少喝酒,烟瘾一直很大,老伴经常唠叨他戒烟,可他总是戒不了。临近午夜,李广泉脑子里进出一个主意,他推醒老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想把目前所住的这套新房让给儿子做婚房,他和老伴再筹钱买套二手的小房子对付着住。严佩兰觉得这办法不错,不过,还得跟未来的儿媳好好商量商量。

李广泉把自己琢磨出的主意给李灿和任蕊蕊说了,任蕊蕊觉得这办法可行,就说给了父母听。任蕊蕊的母亲虽然觉得面积稍小了些,但还过得去,就同意了。但她要求房子还得重新装修,李灿答应了。

征得任蕊蕊父母的同意后,李广泉和老伴开始四处物色符合条件的二手房。通过中介,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套50多平方米的二手房。这套房子房龄稍长,地段较偏,房价仅20万元左右。李广泉和老伴拿出所有积蓄,又东拼西凑了一些,总算把房款凑齐了。随后,他们办理了过户手续。

看着父母为了自己,被挤到了破旧而又偏远的小房子里,李灿很过意不去。李广泉安慰儿子说:“我和你妈都是吃苦过来的,有房子住就行了,只要你们能过上好日子,我和你妈就高兴!”

父母搬走后,李灿把房子精心装修了一番,前前后后共花费了7万多元。李灿仅有4万元的积蓄,装修款还有3万多元的缺口,看到内向不善交际的儿子愁眉不展,李广泉把祖传的一件瓷器拿到古玩市场,卖了将近两万元,又找亲戚借了些,凑够三万元给了儿子。

新房装修完毕之后,李灿请准岳母前来“视察”,岳母基本满意。2010年国庆期间,双方父母见了一次面,把两个孩子的婚期定在2011年8月18日。任蕊蕊的母亲强调说,两个孩子的新房算是收拾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咱们两家都是一个孩子,终身大事也只有这么一次,咱们当父母的用用心,一定要把婚事办得体面风光。看着亲家母那种倨傲的神态,李广泉夫妇诺诺称是。

“甜蜜负担”愁煞慈父慈母

婚房装修好了,婚期定下来了,李广泉老两口并没轻松多少。任蕊蕊的母亲说,除了将来给女儿买辆15万元左右的汽车做陪嫁,以及赞助他们蜜月旅游外,其他的各项支出都要由男方负担。

李广泉戴上老花镜,和老伴坐在桌子前,把儿子婚礼需要的各项花费列了个清单,从置齐新房内的家具家电,到拍婚纱照,买金银首饰,租花车、请司仪以及婚宴酒席等林林总总的项目,没有20万元是拿不下来的。老两口手里的存款已经花个精光,还欠着亲戚十多万元的债,再拿出钱来已是力不从心,可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做难啊!只要儿媳妇一天不娶到家里来,他们的使命就不算完成。

为了让儿子顺利结婚,从那天开始,李广泉和老伴开始精打细算过日子。李广泉原来抽五元一包的香烟,现在降到了两元一包。为了多节省些钱,老两口连肉也很少吃了,买菜时也净买便宜菜。路上遇到被人丢弃的饮料瓶,也捡起来带回家攒着卖掉。

除了节流外,严佩兰还想出了开源的办法。她到一家商场揽了个保洁工的活儿,每月能挣七八百元的工资,李广泉在单位也是有加班机会决不放过。看到老两口这么拼命,相熟的朋友笑他们钻到了“钱眼”里,李广泉苦笑着说:“现在结婚花费这么大,我们这是在为儿子卖命啊!”

2011年春节期间,趁着各大商场商品促销力度大的机会,李灿拉着任蕊蕊置齐了新房内的全部家具家电,共花费近7万元,其中有两万元是父母省吃俭用以及母亲当保洁工挣来的。

看着儿子的新房渐渐像模像样了,李广泉和老伴非常欣慰。随着婚期的一天天临近,他们却看到儿子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们追问儿子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灿就是不说。

2011年7月8日那天晚上,李广泉和老伴洗过脚正要睡觉,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儿子打来的,话筒里却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对方说你的儿子喝得烂醉,现在躺在一个路口的花坛边,他随身带着皮包等东

西,你们快点过来吧!

李广泉听后大吃一惊,儿子一向很少喝酒,今天是怎么了?联想到近来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和老伴更担心了。随后,老两口打的赶到陌生人所说的那个路口,果然看到烂醉如泥的李灿,以及守护在他身边的好心人。那个40多岁的男子说,我看到他喝得太多了,躺在这里不省人事,又带着皮包等东西,怕被人给拿走了,就找到他的手机,看到手机里储存着“老爸”的号码,就给你们打了电话。

李广泉对好心人千恩万谢,并在那个男子的协助下,把儿子抬上出租车,带回家里。第二天上午,李灿终于醒来了。在父母的催问下,他说出了醉酒的缘由。

按照计划,李灿拉着任蕊蕊购买首饰和拍摄婚妙照,任蕊蕊看中了一个价值15000多元的钻戒,拍摄婚纱照也要照8000多元的那种。李灿囊中羞涩,劝任蕊蕊不要太奢侈了,过得去就行。任蕊蕊吵着说,一辈子就这一次绝不将就,两人为此闹得不可开交,任蕊蕊甚至抛出了不同意就分手的话,让李灿非常痛苦。于是,很少喝酒的他到一家小酒馆,以酒浇愁,把自己灌得酪酊大醉。

李广泉听儿子说了事情的经过,心里有些难过,李灿这孩子虽然不爱多说话,还是很为父母考虑的,他也不愿增加家里的负担啊!无论如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再怎么难也得撑下来!

李广泉和妻子再次核算了一下,要把儿媳妇娶回家,还得花不少钱,亲友邻居也都借遍了,不如到银行贷十万块钱的款算了,反正他和老伴都有份固定的收入,贷了款可以慢慢还。李灿听了父母的想法,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接下来,李灿跑了几家银行询问贷款的事情,却处处碰壁。银行方面的答复是国家紧缩银根,小额贷款谨慎发放,从申请贷款到贷款发放,没有三个月是下不来的。李灿想了想,等三个月后拿到贷款,黄花菜都凉了。

李广泉得知儿子贷款受阻,也急得不行,烟抽得也更凶了。严佩兰看老伴这段时间消瘦得厉害,整天嚷着没胃口,吐的痰里也带着血丝,就不让他抽烟。李广泉表面上服从,背地里仍抽个不停。别人喝酒浇愁,他是借烟缓解焦虑情绪。

婚礼落幕绝症老父自尽

因为闹钱荒,李灿几天没有和任蕊蕊联系了,李广泉看着儿子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怎一个“急”字了得。突然,他想起自己在高碑店老家有个堂兄,近几年承包鱼塘发了财,找他借钱兴许能行。虽然他与堂兄关系不睦,可为了儿子的婚事,只有硬着头皮登门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广泉就坐车回了老家。看到在省城的堂弟提着礼物登门,堂兄不无揶揄地说:“哟,广泉,你咋会想起哥了,日头从西边出来了吧?”李广泉讪讪地笑着,然后说明了来意。堂兄倒也爽快,说侄子结婚是大事,我这个大伯肯定帮忙,借给你五万吧。把钱交给他时,还不无嘲弄地说:“看来大城市并不好混,连儿媳妇都娶不起,还不如我这养鱼的!”一席话说得李广泉面红耳赤。

从老家回来,李广泉把这5万块钱交给了儿子。有了这笔钱,李灿给任蕊蕊买了钻戒,照了婚纱照。剩下的钱用于置办结婚礼服,请婚庆公司主持以及花车车队等。任蕊蕊的父母都是公务员,指定婚庆用车必须用奥迪A8,这样的车队气派有面子,李灿只得照办。这几项事情办下来,父亲从老家借来的5万块钱已经分文不剩了。

诸事办妥,只剩下预订婚宴这一项了。预定什么样的酒店,任蕊蕊的父母同样有指示,必须三星级以上,三星级酒店每桌宴席要800元左右,双方核算了一下来宾数量,初步定在16桌,每桌菜金加上酒水,至少也得1200元左右,这样算下来,一场婚宴举办下来,至少要两万元左右。

举办婚宴的两万元钱又成了问题。看着儿子唉声叹气的样子,李广泉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近来,他时常觉得胸痛,老伴催他去医院检查,他拖着没去。李广泉想到一个办法,对李灿说:“这笔钱咱可以先借出来,婚宴过后用收的礼金来还,你和小蕊商量一下!”李灿点头同意了。

两天后,李灿一脸无奈地对父母说,任蕊蕊的妈妈不但不同意用礼金还债,还说婚礼当天男女两方的礼金各收各的,她爸妈的朋友多,都是有头有脸的,将来还人情也是他们还。婚宴钱我们出,礼金钱他们收,真是岂有此理!李灿越说越生气。

李广泉听了儿子的话,也很生气,摸出根烟就要点上,严佩兰劈手夺了过来,说:“你这两天吐痰老有血,还想抽烟,不要老命了?无论如何,这几天得检查一下去!”李广泉不耐烦地说:“孩子的事办完再说,我哪有这么娇贵!”李灿看到父亲近来消瘦得厉害,也有些隐隐的担心。

李广泉斩钉截铁地对儿子说,礼钱他们收他们的,咱们收咱们的,沾光吃亏也就这一遭。婚宴钱我和你妈想法再筹借出来,你和小蕊忙你们的事情就行,婚礼头绪多,别出了差错。李灿点点头。

为了借钱,李广泉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一个老邻居的建议下,他托人以月息三分的利率向一个生意人借了两万块钱,送到了儿子的手里。

2011年8月18日,李灿和任蕊蕊婚礼准时举行,在婚庆公司的打理下,现场气氛热烈而隆重,李广泉和老伴满脸喜气地穿梭在来宾中间,老两口接受完新郎新娘的拜谢,奉上红包后,李广泉终于松了口气。这时,他觉得头有些晕,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严佩兰慌了神,把丈夫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李广泉捶着胸口说:“这几天精神太紧张了,过了这一关就好了。”严佩兰坚决地说:“孩子的事办完了,明天说啥也得到医院检查检查!”

举行婚礼后的第二天,李灿和妻子在岳父母的赞助下,飞到云南旅游度蜜月。为儿子完成了人生大事的李广泉却感到疲乏无力,血痰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严佩兰拖着老伴去了省人民医院,医生给他做了肺部CT,发现肺部有阴影,通过专家会诊,确诊为肺癌晚期。

知道老伴的病症后,严佩兰一下瘫倒在椅子上,李广泉也很颓丧,他喃喃地说:“看来,我是熬不到抱孙子了,这就是命啊!”医生让他赶紧住院进行保守治疗,说如果治疗效果好了,可以多活几年,李广泉说让他回去想想。

接下来的几天,严佩兰看到丈夫情绪时而狂躁时而平静,就安慰他说,别担心钱的事情,咱把现在住的房子卖掉给你治病,然后再租个房就行了。李广泉看着相濡以沫的老伴,几滴老泪涌了出来……

2011年8月23日夜里,严佩兰和老伴说了半宿话,她刚睡着一会儿,就被客厅里“咕咚”很响的声音惊醒了,她一摸丈夫不在身边,顿感不妙,奔到客厅打开灯,发现丈夫已经倒在地板上,电视机旁边的电源插口有一截半裸的导线,她一下明白了,丈夫触电自杀了!探探鼻息,丈夫早已没有了气息。

严佩兰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丈夫留下的遗言:“小灿,爸爸走了,照顾好你妈。结婚欠的债只能你还了,孙子也抱不成了,这也是命啊!”

严佩兰清楚,丈夫不想连累家人,才选择走了绝路,她哭着给在云南旅游的儿子打了电话,李灿和妻子匆匆赶回郑州。当李灿看到爸爸的遗言,了解到爸爸自杀的经过后,不禁悲痛欲绝,昏倒在地。

李灿醒来后,胡言乱语满口疯话,稍一清醒也不吃不喝。医生诊断他性格内向,长期处于压抑状态,父亲的死让他大受刺激,有精神分裂症状,必须住院治疗。闻此消息,严佩兰放声大哭,任蕊蕊也流了泪……

短短几天,严佩兰失去了相襦以沫的丈夫,李灿失去了慈爱的老父,一家人本该幸福、甜美的生活戛然丽止。可以肯定的是,在婚礼越来越豪华,离婚率却节节攀升的今天,这样的悲剧还在我们身边不断上演着。

(责编: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