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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我昨晚梦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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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受不了,就别看

我叫范玉梅,是河北省保定市乐凯胶片厂的工人,爱人郭树忠是位火车司机,女儿是国家跳水队的运动员郭晶晶。郭晶晶出生于1981年秋天,记得她刚刚学会站立时,抬腿就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摔倒了也不哭,十个月后就满地跑了。他爸爸说这孩子太精神了,就叫“精精”吧。又嫌“精精”不好,改成了“晶晶”。这便是郭晶晶名字的由来。

晶晶六岁的时候,幼儿园来了一位体校的跳水教练,晶晶被选上了。从此她与跳水结下了不解之缘。开始我和爱人只想让女儿锻炼锻炼身体,增加一点业余爱好,可听教练说女儿水感好,接受能力快,有发展前途,我们便全力支持女儿跳水了。

练着练着,麻烦来了。教练发现晶晶的膝盖骨有些突兀,这会直接影响她的空中造型,是跳水运动员的大忌。教练说只有强行压腿才能纠正这个身体缺陷。我心疼晶晶,劝她不要练了,可晶晶说我不能离开跳水,我要压腿。于是,每天晚上我家里就增加了一个活动,这个活动使女儿遭罪,让我心痛――晶晶坐在床上,将双脚架在椅子上,让体重达140多斤的爸爸坐在她的膝盖上。晶晶疼得浑身打颤,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好几次我的泪水实在忍不住了,晶晶就说妈妈,你受不了就别看。一边用手把我往门外推……这样坚持了两年多,晶晶突出来的膝盖硬是被压平了,双腿展开时笔直、优美。

跳水运动富有观赏性,但是运动员训练却枯燥、辛苦。许多家长心疼孩子,让孩子退出了训练,当初和晶晶一起选上的三十多个孩子,练到最后只剩下晶晶一个。她把著名跳水运动员周继红、高敏的大幅彩照贴在床头,对我说,妈妈,她们是我的偶像。

1992年,晶晶11岁的时候,被国家队著名教练于芬相中,进入了国家队。我和爱人明白,一切都要改变了,女儿今后就不仅仅是属于我们的了,而是肩负起了一个神圣的使命和责任。

1996年,14岁的晶晶参加了亚特兰大奥运会。只取得第五名。回国后不久,在一次冬训时,她起跳之后训练场地突然停电,晶晶一慌神,身子从高高的跳台跌落在水泥地上,颈骨、腓骨都折断了,断骨呈交叉状。我赶到医院,看到晶晶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见到我,她泪如雨下。

我担心女儿落下残疾,可她说不要紧,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儿,体育是很残酷的,努力了,也不一定就成功。我还是要站到跳台上去的,我还没有拼搏够。我觉得女儿长大了,比我还镇定,比我还坚强。

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后,晶晶就开始在病床上举哑铃、活动脚趾,后来腿能够活动了,就拄着双拐来到了游泳馆,把石膏打开,在水中进行模仿训练。时值早春,池水冰凉刺骨,晶晶受伤的腿浸水后,一阵阵钻心地痛,但她总是咬牙坚持着。经过这样近乎残酷的治疗和训练,晶晶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在当年秋季举行的第七届全运会上,刚刚扔下双拐,还肿着右腿的女儿,经过顽强拼搏,取得了一枚可贵的银牌。

比赛结束后,我摸着晶晶还肿胀的右腿,心疼不已,而晶晶却一边安慰我,一边把那枚银牌戴在我的脖子上,说:“妈妈,这几个月,您为了照顾我,都瘦了一圈,您知道我为什么恢复得这样快吗?是妈妈的爱赶走了病魔!”我搂着女儿,眼泪扑簌簌地流下。

妈妈,我太想赢……

1998年初,晶晶在钟少珍教练的悉心辅导下,专攻跳板。2000年悉尼奥运会上,晶晶顺利地进入了3米板的决赛。冠亚军的争夺是在晶晶和她的师姐――著名跳水运动员伏明霞之间展开的。姐妹俩各有所长,难分高下。晶晶在半决赛中还领先,决赛开始后,因为紧张,晶晶的每个动作都质量一般,几轮下来,伏明霞反而超过了晶晶。最后一跳,求胜心切的晶晶更为紧张,发挥欠佳,最后只得了亚军。

看着电视屏幕,晶晶站在领奖台上,露出心酸的微笑,我的心不自觉揪紧了,担心女儿想不开。事后我才知道,我的预料是正确的,当天,晶晶离开赛场后,一个人在奥运村里转悠了半夜,跳水队的领队周继红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已哭成泪人的晶晶。

从悉尼回来,晶晶回家休息了三天,就匆匆忙忙走了,奔赴下一个赛场。这三天,是我们全家多年来屈指可数的一次团聚。我们请人照了一张全家福。临走的时候,我送给她一个羊皮套,是连夜缝制的,用来保护那条一直没好的伤腿。晶晶接过羊皮套默默无语,我说:“乖女儿,自从你克服骨折的困扰重新站在跳水台上那一刻起,妈妈就相信,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难倒我的女儿。你一定能走出这次失败的阴影。”

晶晶走了,带着我的牵挂,带着未圆的奥运之梦。几个月后,在泰国曼谷举行的泳联大赛上,她夺得了冠军,晶晶在赛后给我打电话:“妈妈,我知道我在奥运会上失利的原因了――因为我太想赢,把夺金作为一个包袱压在身上,所以放不开,没有跳好。妈妈你猜我是怎么悟出来的?就是在这次比赛上,因为赛前觉得训练得不怎么好,就没抱什么希望,谁知跳得那么好!整个身子就像燕子一样,好像要飞起来了!”电话里传来了她开心的笑声,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我知道,这几句话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却是很难很难。这是晶晶经历了多少失败和血汗换来的感悟啊!

晶晶重获信心,发狠地投入了训练。她每次训练课后都主动跟教练商量,还欠缺什么?哪些动作还不到位?然后进行针对性训练。2001年7月,第九届世界游泳锦标赛上,晶晶技压群芳,获得了两项冠军。在雄壮嘹亮的国歌声中,晶晶在领奖台上哭了。她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眼泪从指缝中溢出,怎么擦也擦不尽――她一定是想到了悉尼,想起了以往一次次的失败和伤痛女儿在电视里面哭,我在家里对着电视屏幕哭。不过,这一次是欣慰的哭。

水晶女儿心

由于过度劳累,饮食没有规律,2001年春,我被查出患了乳腺癌,医生要我立刻做手术。要不要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女儿?我和她爸爸思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她,因为女儿长大了。丈夫在电话里给女儿讲了我的病情,又说:“晶晶,为了照顾好妈妈,咱们父女俩来一个约定:你的任务是好好训练,争取出好成绩,这是对妈妈最大的安慰。我的任务是在生活上照顾好妈妈,让我们分工合作,各司其职,好吗?”晶晶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传来坚定的声音:“放心吧爸爸,告诉妈妈,不要为我担心,让她好好保重身体,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

我的手术做得很成功,但是每月进行的化疗还是很痛苦的。晶晶在繁忙的训练间隙,时刻记挂着病中的妈妈。电话里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娇娇女了,她对我问寒问暖,千叮咛万嘱咐,鼓励我战胜病魔。她还给我买了个手机,让我随时带在身上。有时没有时间跟我对话,就给我发个短信息,上面是晶晶温馨的话语:“老妈,我昨晚梦见您了!”“老妈,别累着,多休息!”有时机子上出现的是一个可爱的笑脸:“愿老妈心情好!”……每当我看到这些,我心里就特别温暖。

在刚刚结束的釜山亚运会上,女儿夺得了3米跳板的单人、双人金牌。看着领奖台上愈来愈成熟的女儿,我心中的感慨不能用言语表达。“爸爸妈妈,你们太辛苦了,等我比赛完后,就带你们去旅游!”女儿不知道对我们许过多少次愿了,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兑现过。但她能这样想,这样说,我心里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