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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的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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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斯佳有一头大象,粉红色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鼻子上系了一个蝴蝶结,是卡通片里才能看到的漂亮大象。

不过这是只有我和斯佳、大象才知道的秘密。

第一次见到斯佳的时候,是在照片上。那是斯佳的成长相册,记录了斯佳从出生到少年时的每一天。

对的,斯佳的父亲是摄影师,同时也是我爸爸的好朋友。爸爸带我去斯佳家里的时候,正是春天,草坪上的小草嫩绿色,偶尔飞过去几只蜻蜒,那情景,美极了!

当斯佳的爸爸向我们展示他的宝贝儿子时,我惊叫起来:“哎呦!这里有一头大象呢!”

两个爸爸一起瞪圆了眼睛:“哪里有什么大象?我怎么没看见?”

我指着童年时代的斯佳身后说:“这里。”

我看到的,是走在马路边上的小男孩,他的身后跟着一头大象,粉红色,跟路边的大厦一般高。它安静地看着小斯佳,目光温润清澈。

可是他们都看不到。

我继续翻相册,发现五岁之后的斯佳,走到哪里那头大象都跟在他后面,有时候它站在海里,夕阳穿过它的身体照在沙滩上,有时候它与火车并列,甩着长长的鼻子慢慢行走,也有时候它隐在灌木丛中,只露出一双慈悲的眼睛……我爱上了这头大象,于是就对两个爸爸说:“我要认识斯佳!”

就这样,我真真正正地见到了大象。那天天气晴朗,偶尔有风吹过,带着清香。我边吸鼻子,一边等斯佳。我们约定的地方是在公园里,因为我怕在室内,大象的脑袋会被天花板压疼。

不久之后,斯佳就来了,然而我先看到的却是大象。它走在人群中,轻飘飘,像一团粉红色的雾一般。它比我想象中还要高,还要大,以至于我抬头看它看到脖子都酸了。

“你在看什么?”斯佳问我。

“大象。”我回答。

“啊”斯佳吃惊极了,他说:“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能看到艾瑞克的人!”

我转过头看他:“艾瑞克?是它的名字吗?我觉得它更应该叫做玛蒂尔德,因为它是一个女孩。”

“你怎么知道?”

“你看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爱人。”

“难不成我是它爱人?”斯佳开了一个有趣的玩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男孩,和大象一样可爱。

2

大象是斯佳五岁时捡到的,那天他在公园里迷了路,突然看到这只大象,它也看着他,好像是在列他说:“跟我走。”斯佳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它的后面,竟然就真的走到家了。

“我同每一个人讲我是被大象带回来的,他们都不相信,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见什么大象。学校里的小朋友都当我是神经病,他们说我想大象想疯了。”我们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斯佳这样跟我说。

“真惨,如果你五岁的时候认识我就好了,这样也许不至于太孤单。”我看着大象说。

“是喔,可是,你怎么会看得见大象呢?”

“不知道。”我也纳闷极了。

我与斯佳成了好朋友,同学们都说我视力超级好,大老远地就能看到斯佳来了。哈,其实我是看到了大象,不然,我这个三百度的近视怎么能够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一张小脸呢?

斯佳的学校离我们学校不远,他每天放学部来找我。我们带着大象去散步,它很乖,安静地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们。有时候有一些小鸟看到了它,它便用鼻子逗它们玩。

我的生活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走在城市中的大象!这听起来多不可思议!但这部是真的,而且这是只有我和斯佳两个人知道的事实,这让我觉得甜蜜。

当然,我是喜欢斯佳的。不过,嘘――这也是秘密。

3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将自己的感情告诉斯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到大象,我就不想说了。

那大象看斯佳的眼神,注定是爱人的眼神,温柔、羞涩、善良,还夹着淡淡的、却专人心动的哀伤。

大象的前生,一定是一个很爱斯佳的人。

六月,我同斯佳起看了场电影,那电影很好玩,婚礼即将举行的时候新娘却不见了!所有人都在寻找新娘,最后却发现,新娘去了初恋恋人的墓地。

从电影院里走出来的时候斯佳说:“女生有时候很奇怪,突然消失会令人担心的。”

我为女主角辩解:“她只是忘不了旧情而已。”

斯佳问我:“那你也会做出这种事情吗?在婚礼当天跑去看初恋男友?”

我想了想,说:“如果新郎不是你,我就去!”

说完我就跑开了,我的心跳得飞快,可是又兴奋又激动,还搀杂着半喜半忧。我不敢看斯佳的表情,因为我害怕,他一点都不认同我。

谁知我却再也不能见到斯佳了。

那一天,我跑开后,斯佳便出了车祸,他不再呼吸了,眼睛紧闭,像一朵睡莲一样。葬礼那天,我跑到树林里放声大哭,忽然大象出现了,它看着我,伸过来鼻子拍了拍我的头,像是安慰。我却冲它大喊:“为什么你不保护他?我恨死你了!”

它看着我,发了一会儿愣,便摇晃着尾巴走开了,消失在落日之中。这些,都是我十七岁时的事了。而现在,我已经二十三岁。过去的六年,我始终没有再看到过大象一面,也极少去看斯佳。我总是有很多事要忙,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又要学会找工作。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工作,又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让自己很忙很忙,忙得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我才能够不去想斯佳,不去想我最不能忘怀的年少事。

但是今天,我又想到了斯佳与大象。今天,是我单身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就要嫁人了,他是妈妈的朋友的儿子,很温和,对我很好,我便同意了。

我没有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仿佛昨天我还在与斯佳看电影,今天,我却要变成新娘了。我觉得悲伤极了,于是决定去看看斯佳。汽车抵达的时候天下起了雨,我撑着雨伞走到斯佳的墓前,看着他的照片想真好,他永远都是那么年轻,十七岁的洁白模样。而我们,却都一天天地老了。就在这时候,我又看到了大象,它站在斯佳的墓后面,睁着恬静的眼睛看着我,那一如既往的温柔,就仿佛是在看个久违了的恋人。

它问我:“你还想再见到斯佳吗?”

“想。”我几乎哽咽。

“那么,闭上眼睛吧。”

我闭上眼睛,眼泪就流了下来。

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在半空中,耳边是云,头顶是蓝天,几只小鸟围着我飞翔。我是在与斯佳认识的公园里,我低头看着湖里的倒影,那里,是一头粉红色的大象。

我变成了那头大象。

这时,我看到了坐在路边哭泣的小男孩,他的头发曲卷,眼睛又大又明亮。

啊,那是斯佳,我的小爱人。

我用鼻子拍拍他的头,想对他说:“跟我走。”可是我发不出声音。

好在斯佳好像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我便笑,转过身,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高楼林立的市区,高架桥上穿行的汽车。这是我熟悉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我与斯佳一同走过的地方,每一棵树,每一枝草,都见证了我与斯佳的爱情。而现在,而现在,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将我们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