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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稳定且人生多彩,在咱这地儿不可兼得。唯一的例外是那身在体制内而能公款四处旅游的主儿――他们是绝对的人生赢家。
在我眼里,没有哪个游戏比得上《帝国时代》,不过说实话,由于我对攻城略地、杀伐攻占这种事儿的兴趣不大,所以,在网吧跟人联机对战的时候就经常被当成活靶子给人练手。对我来说,在游戏的地图上拖着自己的辎重和残兵豕突狼奔,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狼狈得如同创业成功之前的刘备。
其实,最吸引我的是游戏里的轻骑兵。不管你选的是哪个民族,一开局电脑都会给你几个种地的老实农民,其中还有个把粗壮的村姑;以及一个轻骑兵。轻骑兵跑得快,所以他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探索这片未知的大陆。最让我着迷的就是这个过程,看单人独骑勇闯天涯,简直有看公路片的。
从自己的城里出来,翻越那些起伏的山峦,穿越厚重的森林,或是干脆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纵马狂奔,路过湖泊、竹林和废墟,鹰和大雁在头顶飞翔,狼和鹿出没在荒烟蔓草之间,寻找上古遗迹的僧侣擦肩而过……在他们射箭之前我早就跑远了。那么然后呢?然后歌咏而归。
你要知道,我是一个在北京西四环上班的死上班族,不要说纵马狂奔,我甚至每天早晨都要穿着高跟鞋去挤号称“饼干进去挤成饼干渣,人进去挤成人渣”地铁一号线。李海鹏有本书就叫《佛祖在一号线》――他只是每周挤两次就已经觉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我可是每天早晨雷打不动都要挤的。
所以你就明白了,对我而言这其实是一种很有吸引力的生活――不过这不是中世纪的吟游诗人,而更像是中国古代的“采诗官”。吟游诗人那朝不保夕的浪荡生活其实并不符合一个轻骑兵的身份,因为后者走得再远,也可以回到城里的骑兵营。那里总有一个位子是给他留着的,应该属于单位分的福利房那一类。而且一个轻骑兵也没有上阵打仗的责任:没人指望一个轻骑兵跃马扬鞭。
前不久《南方周末》有篇很火的报道,叫做《年轻人,到“体制内”去》。我看了看,大概的意思就是,大多数年轻人,为了体制内的稳定和高福利,选择了一成不变的人生轨迹。看样子,稳定生活和多彩人生,在我们这个国度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我所见到的唯一的例外,就是我那亲爱的轻骑兵先生――身在体制内而能四处公款旅游,绝对的人生赢家。
某天一个混公务员的高中同学请我吃饭,席间诉苦连连,其实也不外乎升迁无望、领导混蛋、位卑职小、收入低微云云,甚至放话说要去做下“辞职去”这等俗不可耐的事情。总之都是一辈子沉沦下寮的恐惧――可见“体制内”的人也不都是快乐似神仙,混吃等死的过程也难熬得紧。其实我坐地铁跟他坐板凳,身处的都是体制。遇上一个混蛋老板的概率一点都不低于遇上一个混蛋科长的概率。人生诸苦,最后总要归到命份上去。
命由天定这回事,我是很艰难才承认的。往大了说,戴蒙德在《枪炮、细菌和钢铁》一书中告诉我们,玛雅人之所以被西班牙人杀得几乎灭了种族,往根儿上说,就是因为当年地壳运动的时候南美大陆给挤成了南北长东西窄的格局,而且上帝忘了往这儿放养大牲口。我不禁觉得很唏嘘:试想一对玛雅青年男女,郎情妾意海誓山盟,活生生被西班牙人棒打鸳鸯,居然就是因为莽莽草原上没有一头大叫驴,这怎么不让人悲从中来。往小了说,在拼爹的人生游戏中,我们早就已经被杀得人仰马翻了。
我们依旧对这个世界心存侥幸,不管是想去的公务员还是妄图跟老板掀桌的小白领。因为每个人心里其实都住着一个轻骑兵――纵使已经沦落到坐在格子间里看报表的境地,我也总难免幻想着在旁边的东三环主路上跑跑马。
作为一个轻骑兵,遇上肌肉美男呢,我就故意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那六块腹肌;遇上戴黑框眼镜穿着白衬衣的上班族,我就得意洋洋地纵马撒欢儿,留下一片尘土飞扬;遇上城管我就呸呸地冲他们吐口水,在他们追上我之前骑马远遁,消失在胡同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