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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刀子杀妻灭子,“美狄亚悲剧”上海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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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狄亚沉醉在幸福的迷梦中,却忘了,当爱的火焰熄灭时,留下的,只有一地灰烬。 ――题记

在希腊戏剧中,美狄亚是一个聪慧、美丽的姑娘,拥有超人的魔法。她不顾父母的反对,爱上了伊阿宋。与伊阿宋结婚生子后,伊阿宋移情别恋,决绝地抛弃了美狄亚。愤怒的美狄亚在杀害自己的儿女后自杀。人们把这种爱情悲剧称之为“美狄亚悲剧”。

2011年10月29日,“美狄亚悲剧”在上海再现:距预产期仅10天的曾婷婷,用一盆炭火为自己的爱情画上了休止符。她自绝人生,也带走了腹内临产的孩子,留给亲人无尽的悲伤和遗憾。

是什么原因,让这个才女不顾深爱她的家人和辛苦孕育的孩子,如此决绝地撒手人寰?

“我就是你的眼睛”,

誓言犹在斯人已逝

1978年,曾婷婷出生在江西九江一个普通知青家庭,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因为在家最小,她从小就很受家人的宠爱,父母对她百般呵护,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意。

1996年,知青开始返乡,家里仅有一个回上海的名额,母亲李安慧给了曾婷婷。当年,曾婷婷来上海参加高考,并顺利被上海师范大学录取。2000年,曾婷婷从上海师范大学毕业后,被幸运地分到一家知名大公司,从事设计工作,并与同事吴江谈起了恋爱。吴江是上海人,与曾婷婷同岁,专科毕业。身在异乡,吴江的悉心关爱让曾婷婷有了归家的温暖。

女儿在电话里把恋情告诉了李安慧,甚至提出了结婚的想法。李安慧却有些忐忑:对方是上海人,虽然学历比女儿低,但本土人容易照顾好女儿,她对此有些心动。但是,女儿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人生也缺乏历练,她能适应妻子的角色吗?

2001年,曾婷婷回到九江探亲,向母亲百般夸赞吴江:为她做饭、洗衣服,如何疼爱她……她还喜形于色地告诉妈妈说:“你知道我喊他什么吗?我喊他吴叔叔!因为他太会照顾人了!”

李安慧觉得有些怪异和不妥,但是只要女儿开心,她又能如何呢?再后来,曾婷婷把吴江带回九江。果不其然,吴江抢着干活做饭,连冷水都不让曾婷婷碰。他对曾婷婷的疼爱,李安慧都看在眼里,满心欢喜。

2005年,吴江的父亲突然病逝,办完丧事后,吴江为了给家里带来一些喜气,提出和曾婷婷结婚。2006年9月13日,两人如期举行婚礼,搬进了位于陕西南路上市中心的一套一室房内。婚后,吴江像很多上海男人一样,温柔细腻,对曾婷婷照顾殷勤。一天,曾婷婷抱怨眼睛疼,吴江二话没说去楼下买眼药水上来,情意绵绵地递上去,还说:“我就是你的眼睛,有我在,你什么都不怕!”曾婷婷听得泪眼婆娑。

其实,李安慧一直担心女儿婚后无法胜任一个称职妻子的角色,可每次女儿都在电话里对她说:“他对我好着呢,在家我不做饭不洗碗,他还给我抓痒痒,捏脚按摩……”曾婷婷不知的是,妈妈此时的心情和她不一样:一个当妻子的,哪能什么都指望一个大男人呢……

婚后,两人偶尔闹小矛盾,都是吴江主动向曾婷婷认错。但是,在生育问题上,曾婷婷的不让步终于激怒了吴江。

曾婷婷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她总觉得自己事业还不稳定,不想太早要孩子。可吴江觉得趁着母亲健在,越快要孩子越好,这个念头尤其在父亲过世后更为坚定。吴江的妈妈也希望早日抱上孙子。为此,曾婷婷和吴江经常吵架,婆婆对她也成见很大,对儿子吴江更是颇多责骂。

2008年6月,两人又一次因生孩子吵得不可开交。这次,两头受气的吴江彻底爆发了,他摔碎了家里的一些东西,对着曾婷婷怒吼:“如果你真的这么不可理喻,难保有朝一日我会离家出走!”曾婷婷毫不谦让,同样咆哮着把丈夫赶回了婆家。一气之下,两人来到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李安慧闻讯从九江赶来调停时,吴江向她倾倒了一肚子苦水。她万万没想到,长期以来,女儿的骄傲任性,让这个在家里也曾娇生惯养的独生子充满了压抑和委屈。他说,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曾婷婷,可自己的苦心妻子并不理解,在生育问题上一意孤行,让他在母亲面前无法交代。

令李安慧不安的是,女儿却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自信地对妈妈说:“吴江是深爱我的,妈妈,你等着看,他很快会乖乖地回到我身边的!”在她心里,对爱的感觉,就像吴江自己说的“我就是你的眼睛”,她从不担心丢失。

果不其然,离婚半年后,吴江诚恳地找到了曾婷婷,表示舍不得这个家,希望能复婚。两人就此复婚。曾婷婷心满意足,为了回报丈夫,她亲口对亲人们说:“我答应生个孩子!”

令人慨叹的是,这份支撑曾婷婷的自信,最终被夫妻间的变故肢解。曾婷婷临死前,给吴江发去短信问询:“你告诉我,你还是我的眼睛吗?”令人遗憾的是,她一直没有收到吴江的回答。如今,这句誓言犹在耳,而斯人早已逝!

生个孩子保卫家庭?

冷战的夫妻渐行渐远

2008年11月,曾婷婷成功怀孕。孰料12月28日,她在一次坐公交车时,因一个急刹车而意外流产。

曾婷婷的身心遭受巨大创伤,急需要静养和心理调适。哪知,吴江唉声叹气,婆婆也总是责怪她不小心。曾婷婷当场和婆婆发生激烈的争吵,指责婆婆说:“我又不是你们家的生育机器,你们考虑过我的痛苦吗?”对此,李安慧安慰女儿要放宽心,并指出生孩子是女人天经地义的事情:“孩子是家庭稳固的基础,有了孩子的三口之家肯定会比二人世界的家庭更牢固。虽然你们现在复婚了,但这个波折对你们的感情多少也有些伤害,有个孩子,也许能加固你们的感情基础。”曾婷婷接受了母亲的劝告。

2011年2月17日,曾婷婷再次怀孕!吴江和婆婆都很开心。怀孕后,曾婷婷的妊娠反应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吴江对她照顾细致入微,曾婷婷喜欢吃苹果,他就给她拣最贵的买,一斤就是20多块钱;家里所有的体力活他都一个人包揽,不让曾婷婷插手。婆婆也出了几千块的营养费……然而,在敏感的曾婷婷看来,婆婆和丈夫对她的关心,都只是为了早日拥有孩子,而并非真心关心她。

在这种心理的支配下,曾婷婷的脾气变得异常烦躁,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要对吴江发号施令,而且非要婆婆过来亲自照料她。婆婆所做的饭菜,无论多么可口,她也要挑三拣四,不留情面地指责。婆婆一气之下回到自己家,吴江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刚开始不敢和曾婷婷争吵,怕伤了她的胎气,最后他忍无可忍,开始和她争吵。时间一久,他觉得这个家他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李安慧闻讯教导女儿要温顺些,曾婷婷却依然我行我素。

在母亲面前,他不像个孝子;在妻子面前,他不像一个男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吴江对孩子的期盼从高峰迅速降到了冰点。郁郁寡欢中,他觉得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只觉人生非常不快活。一天,他向李安慧诉苦说:“我再也找不到以前恋爱时的幸福了,如果有一天我做出对不起你们的事情,请一定要体谅我!”李安慧以为女婿说的是一时的气话,就没当真。

殊不知,不久,李安慧就接到了女儿的哭诉电话:“妈,该死的吴江在外有人了!”

听女儿讲述,2011年5月,曾婷婷发现吴江与陈芳交往亲密。在曾婷婷的逼问下,吴江交代了陈芳是他的初中女同学,两人在网上偶然相逢,他只承认两人偶尔聊天,并没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曾婷婷心中无比愤怒,情绪极不稳定,对吴江的“掌控”越来越多:要他不要在她面前打电话,不要抽烟喝酒,不要看球赛,要给宝宝听音乐……她就是至高无上的女皇,吴江必须俯首称臣。

吴江心中的憋屈越积越多,几近崩溃的边缘……

6月,吴江不再按时回家烧菜做饭,总以加班聚餐等理由早出晚归。曾婷婷拉不下脸面求他,两人僵持着。曾婷婷的冷,让吴江更不愿回家。接下来,夫妻俩经常为此大吵大闹,而此时的曾婷婷已经腆着大肚子,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她一方面离不开吴江的照顾,另一方面又对他怨恨有加。吴江看着一天天臃肿的曾婷婷,越发想要逃离。

10月15日,放心不下的李安慧从九江赶到上海,正遇到女儿女婿吵架。吴江当着李安慧的面对曾婷婷说:“我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我在外面有人了!”

这是曾经耳提面命、老实厚道的女婿吗?李安慧火了,当场与女婿翻脸:“你有良心吗?现在婷婷肚子里可怀着你的孩子啊!”“孩子生了之后我再回来呗!”吴江摔门而去。

从那天起,吴江再也没有露面,把怀胎10月的曾婷婷完全扔给了62岁的丈母娘李安慧。

李安慧一面要在陕西南路照顾怀孕的女儿,一面要赶到浦东照顾有老年痴呆症的老父亲,九江那边还催着她早点回去照顾读小学的小孙女,几头奔波,苦不堪言。她哀叹地对曾婷婷说:“女儿啊,你这是何苦呢,大家都跟着受累!”

曾婷婷突然变得无比成熟,对妈妈说:“妈,请你放心,我自己来处理好这件事!”女儿这种突然的冷静,让李安慧以为女儿想开了,却没料到她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你回来看看我一眼啊!”

短信无回惨烈诀别人生

10月28日,李安慧收到女儿的短信:“吴江会来跟我谈的,是他主动要跟我谈的,不是我找他的。”李安慧接到女儿的短信时将信将疑,反问曾婷婷是不是真的。女儿回复说是真的,并坚持让母亲去浦东外公家住。女儿的回信是如此平静,让李安慧不得不信。

10月29日中午12点多,李安慧给女儿发了条短信,女儿没有回音。想到女儿曾经嘱咐她,不要一早给她打电话,让她能好好睡个觉。这让李安慧丧失了警惕。

可半个多小时后,李安慧接连打了三次电话,均没人接听。李安慧顿生不祥之感,急忙坐车赶赴陕西南路女儿的家。

此时,房间门窗紧闭,门也被反锁了。李安慧声嘶力竭地拼命砸门,拨打了110和119,消防队员破门而入。房间内弥漫着炭烧的刺激性气味。曾婷婷躺在床上,嘴角有白沫,鼻子流血,身穿睡衣,腹部隆起。在床铺两侧,摆放着两盆刚刚燃尽的炭木灰烬……

120急救医生连打几针强心针,但已回天乏术!李安慧捶胸顿足号啕大哭:“女儿啊,为什么你要这样骗我!为了那个男人,你怎么忍心把亲人抛下,带走你的亲骨肉!为什么呀?”

10月30日,李安慧仔细翻阅女儿的手机,发现上面有几十条发给“小吴叔叔”的短信。这些短信记录了曾婷婷对丈夫的最后呼唤,遗憾的是,吴江一条也没有回复。

“今天要是不回来就又背叛了?明天你想想清楚再回来……孩子马上要出生,你真的这么狠心?”(10月22日短信)

10月23日,曾婷婷一连发出十多条短信恳求丈夫出现:“今天先回来,肚子痛了,真的真的。”“安心吗?你过得安心吗?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高兴欢愉之后!能安心吗?”“孩子马上出生了,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这样的日子你不想要吗?”

曾婷婷在无奈中流露出轻生的念头。“接电话,接电话,到底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你变得如此,请先接个电话。”“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再过几天就是你想要的日子了。”(10月24日短信)

即便如此,曾婷婷还是没忘记要给丈夫添衣服。“快点好不好,我帮你买了毛衣你带走啊。”(10月24日短信)

绝望中的曾婷婷开始变得愤怒而无助。“记住,是你逼死我的。太残忍太残忍!”“你的灵魂和良心没有地方好安放!你以为这是解脱?我现在要住院了,你好狠心好狠心!”“我好心碎好心酸,你这是怎么啦,你回来看看我看我一眼啊!”(10月26日短信)

与她同床共枕的丈夫如今却如陌路人般对她充耳不闻,曾婷婷的心如同刀绞一般。“你告诉我,你还是我的眼睛吗?肉体和精神双重打击我、粉碎我,你报复我也够了呀!我也是血肉之躯,你也一样,怎么会没了良心和情感!”“你到底躲在哪呀,我好冷呀!我求你出现。”“不要关机!你的孩子啊!他是冤死的!”(10月27日短信)

10月28日前后,吴江趁曾婷婷熟睡,偷偷返回家中,把家里值钱的首饰、房产证、照相机等所有贵重物品全部拿走了。这些举动,让醒来的曾婷婷彻底绝望,她没有力气再哭诉,代之以冷冷的诀别。

“你就是个傻子,永远被牵制的傻子,你以为得到想要的了。你看看吧,33岁的时候你做的这些事。你和你的家人不是最最希望得到孩子吗?今天,我要给你和吴家一个教训!”“小吴叔叔,再见。”(10月28日短信)

一条又一条深情呼唤的短信都唤不回冷却的男人心。对与自己同床共枕10年多的丈夫在3个月内变得判若两人,曾婷婷痛心疾首。她将绝望和痛苦写进了遗书:“你已伤我伤到绝望伤到痛彻心扉,你们终于还是联手把我打趴下了。我是被突袭得再也无法站立了,明白吗……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太多太多恨,太多太多痛了……没有你陪了,我走了。”

在痛苦的煎熬中,曾婷婷度过了人生的最后时光……

11月1日深夜,吴江在哥哥、母亲的陪同下,来到宾馆,哭着向曾婷婷父母下跪道歉。这一尸两命的悲剧,一定是他不愿看到的。但这迟到的道歉,如何挽回两条鲜活的生命?

作为一名优秀的女白领,曾婷婷之死给熟识的人带来了一场灵魂震颤。一尸两命的悲剧在上海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有人指责吴江冷漠无情,认为这不是一个负责任的丈夫、父亲的做法,他用一把软刀子杀死了妻儿。如果当时他能回一条短信或者一个电话,也许曾婷婷就不会走上这条绝路。

也有人说,曾婷婷的过于强势早就为其不幸的婚姻埋下隐患,而婚姻出现问题后,她又缺乏与丈夫推心置腹的沟通,只是单纯地认为只要有了孩子,便能将丈夫牢牢抓住,维持婚姻。殊不知,婚姻中最重要的是双方坦诚、平等相待。

最无辜最可怜的还是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这个鲜活又稚嫩的生命还未来得及见这个世界一面,就在父母的冷暴力中与世诀别……

(为保护隐私,文中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