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测地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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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3年发生的芦山地震中，王暾的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做到了提前28秒预警成都市。云南巧家地震中，该研究所做到了提前15秒预警昭通市，提前80多秒预警成都市。

在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里，每个醒目的地方都有相同的一幅标语：下次大震。我们有地震预警。2013年2月19日，研究所在我的主持下成功地预警了云南巧家4.9级地震。这一刻，地震预警领域受到了无数人的关注。2013年4月，研究所又多次成功预测了四川雅安地震，并将预警试验信息通过计算机、手机、专用预警接收服务器、电视等实时同步。

我是王暾。在字典里，暾字的意思是刚升起的太阳。

我出生在农村，由于小时候的教育。使得我希望这一生能够干成一件有影响力的事情，这是我这几十年以来唯一的追求。在汶川地震以前，我在浙江大学读完了本科，然后在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获得了第一个博士学位，接下来在美国康涅狄格大学获得了第二个博士学位，继而在奥地利科学院进行博士后的研究工作。在美国也好，在奥地利也罢，我所从事的研究都是理论物理，跟地震预警没什么关联。

那个时候，很多人都预言说：王暾啊，将来你肯定是一个好的物理学家。对此，我也深信不疑。

2008年。汶川地震发生，6.9万人被突如其来的地震夺去了宝贵的生命。地震所带来的惨状也撕裂了我们这些海外游子的心。大家在捐款捐物之余，想得最多的就是为什么不能提前预报地震，来有效减少伤亡人数呢？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那一刻，我顿时感到需要做一些事情来防止灾难再次发生，或者说减少灾难带来的伤害。于是，研究地震预警成为了我当时回国的唯一目的，这显然会改变我以前的研究方向和研究内容，或者说很多年的所学都要因此暂搁一段时间。但是这个事情的社会意义太重大了。无论是那时、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为这个选择感到后悔。

研究地震预报不是盲人算命没成本的事情，决策之后，我马上跟美国、国内的一些人取得了联系，希望他们对我所希望从事的项目进行支持。很快美国的一些华人就给了我很大的支持，送来了300万元人民币的启动资金。这些钱启动了整个研究所的工作，也使后面的工作能够得到逐渐地开展，当然也离不开各级政府和相关部门的支持。

我来到四川后成立了一家独立的地震预报研究所，现在的名字叫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回国独立搞这个项目的原因有三：第一，作为中国人，刚刚有那么多同胞逝去。我肯定不能再在国外袖手旁观：第二就是汶川地震造成了大量的余震，地震后有很多余震，而地震预警技术系统一定要通过大量实际地震的检验才可能完善。没有这些检验、测试，就不可能完善这个技术系统，毕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是基本条件；第三，如果我当时申请国内的研究机构的话。我可能需要花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申请到一个职位，人职后无论做什么还得听主管机构的安排，这个过程可能会错过地震或者余震发生的时间。况且，我还未必会被安排去从事地震预警的工作。

研究所成立后又面临了新的困难，首先就是没人，其次是缺钱，然后是没有行政上的资源，还有是国内的人不太清楚地震预警是什么意思。政府也难以给予支持。举个例子，开始的时候，科技部门的项目申请目录里面没有地震预警这一项。所以说连申请项目都困难。并且我们是民办机构，还存在着生存的危机，我从国外带回来的资金比想象中用得更快。

有段时间，我们研究所整整一周就只有1元4角钱，没办法支付任何费用。员工只发了一半的工资，同时还要推迟三个月才能发另一半的工资。有一个员工听见我在用各种方法去筹措资金的时候，哪怕是1万元钱，甚至5000元钱的时候，他哭了……想起这个场景，我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

在当时那种绝境中，我们的人已经减少到不能再少了。然而核心团队却一个没走，并且那些走了的人也是要养家糊口，实在是不能支撑了才会临时离开，后来又再回来了。

现在大家的成绩全来自那时的断臂求生和后来的不懈坚持，这种坚持更多的是来自一种信念。还记得北川地震前有个学校旗杆上的红旗一直在飘，经研究发现他们实际上可以有31秒左右的预警时间，但是除了当时在操场上的师生，其他人基本上都遇难了。我带着我们的员工去过这所学校。如果那时有预警系统，大部分师生都可以避免死亡。

我们还组织看过《唐山大地震》这部电影，进一步触动了我们的员工，让他们更有意识地抓紧宝贵机遇，挺过难关，把事情做好。

我总是提到各级政府和相关部门的支持，并不是处于奉承的目的。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科技部的70万元创新基金来了，另外像成灌高铁地震预报系统这些项目的资金也在这时候到了账。同时其他科技部门以及省政府的100万元钱也送了过来。那时候一拿到100万元，就像饿汉一下子遇见了粮食。大家的精气神全上来了。

实际上，我们在经济上至今还是有很大的压力。因为参与的人数多了，干的事也越来越多了。当然我们希望政府部门和社会上的有关人士能够更多地支持我们，因为我们只干一件事情，那就是专注地震预警。

面对这么多的支持，我感到很欣慰。因为我们建立的地震预警系统正按照大家所期望的模式运行。云南巧家的4，9级地震造成了一些人员伤亡和财产的损失。是一个破坏性的地震。在这个地震发生的第6秒钟。我们的地震预警系统就已经给出了地震预警信号，地震预警信号给昭通市提供了15秒钟的时间，给成都提供了80多秒的时间，特别是给昭通市的15秒时间起到了很好的一个效果，当地地震局也进行了很好的应对准备。同时在这个地震之前。实际上已经有超过1000个的小地震触发了这个预警系统，发挥了很好的检验作用。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假如说龙门山断裂带再次发生地震的话，地震预警系统能给北川提供31秒钟的时间，可以减少很多人员伤亡。有研究表明，在汶川大地震发生的时候，如果有地震预警系统，就会减少两到三万人的死亡，也就是说可以避免两到三万个家庭的生离死别。

云南巧家地震的成功预警标志着我们成功开发了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地震预警技术系统，使得我们国家有能力对破坏性地震进行预警，同时也为地震预警事业打造了一个专业的团队。接下来一年左右的时间里，我们还要继续完善这个地震预警技术系统，然后努力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把这个地震预警系统推向全国和全球。前几天我到印度尼西亚去给政府官员、大学生、高中生作报告的时候，就受到了明星级的待遇。这说明一个真正为社会干了事的人是会得到社会认可的。我个人也非常高兴。我也期望得到这样的认可。因为所劳必有所得。我个人的梦想就是通过做事得到社会的认可。

目前。我们的地震预警系统覆盖面积是25万平方公里，日本的地震预警网的覆盖面积是他们全部国土的面积37.7万平方公里。我们仅比他们国家的力量支持的预警网小一点而已。我们当然希望能够继续克服一些困难，尤其是经济上的困难，也包含其他行政管理方面的困难，早日使我们国家建成更大的地震预警网，为民众提供服务，希望提供这种服务不是在5年、10年后，而是在最短的时间里。

希望我们的预警系统能够尽快起到减灾的效果，那么我们的梦想就实现了百分之八九十。

摘自《中国梦寻》。新华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