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变身白天鹅,“整”来的幸福如此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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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辛媛 文/莫莫飞

美貌就如烈酒，一旦沾上就会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很多年后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这时的我，已经因美丽而千疮百孔。我变得越来越美丽，却失去得越来越多。老公、家庭、幸福、快乐……所有的一切都因美丽而离我远去。

一潭死水的爱情，皆因我是一只“丑小鸭”

4年前，大学毕业的我顺利应聘到一家外资企业工作。名牌大学研究生，外资企业白领，丰厚的薪资福利……这一切都让我看起来那么光彩照人。

然而我的爱情却犹如一潭死水。从来没有恋爱过的我幻想着能有一段美丽的爱情，范宁的出现恰好勾起了我暗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愫。范宁是我的同事，我们常常合作一些项目。在工作上，我和他非常合拍，在一起总能迸发许多意想不到的火花。渐渐地，我看他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我期待着他能读懂我，经营一段美好的爱情。然而，很长时间过去了，他还是无动于衷。如果不是那天偶然路过茶水间，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回避我。

那天，我无意中听见两个男人的对话：“我觉得测试组的辛媛好像看上你了？”“唉，辛媛能干是能干，就是长得太抱歉了。这样的女人做工作拍档还OK，娶回去就太对不起自己了。”范宁的话如晴天霹雳，震得我脑海里一片空白。那一刻，我知道我和范宁是两条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所谓的交点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回家后，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女孩，泪流满面。极淡的眉毛、小小的眼睛、大大的鼻子、枯黄的头发……镜子里的我汇集了父母身上的所有缺点。是的，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个漂亮的女孩，我也曾幻想自己能像丑小鸭一样一夜之间变成美丽的白天鹅。可生活不是童话，丑小鸭永远也变不成白天鹅。于是，我拼命地读书，企图用别人无法超越的优秀来弥补先天的不足。可范宁的一番话让我明白，有些先天不足永远也无法弥补。比如说容貌，女人再能干也抵不过一张漂亮的脸。

随着年龄的增长，父母也开始为我的婚姻大事着急了。春节回家，我一下子就成为父母的“眼中钉”。整整7天，妈妈每天变着花样在我耳边唠叨。今天说“隔壁晓丽和你同岁，可人家孩子都3岁了”；明天说“你年龄不小了，26岁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看着父母期待的目光，我只能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从老家回来，为了不辜负父母的期望，我给自己贴上“促销品”的商标，到处请朋友为我介绍对象。在朋友的安排下我也相过几次亲，被“推销”给那些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男人，那些我看起来不怎么样的男人居然都没有相中我，我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从那以后我不敢再奢求爱情。

或许是对现实太失望，有一段时间我沉浸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平时喜欢写写画画的我，常常在论坛发一些原创文章。在隔着电脑不知道对方是狗还是人的世界，我的才气获得了很多人的追捧。林锋是其中之一，只要有我的帖子，他总是会及时来报到。一来二去我们熟络起来，聊得很投机，常常到了凌晨还意犹未尽。慢慢地，我和林锋之间发生了化学反应，他说我是他要找的那杯茶。这句话让我很感动，在交往半年后我们终于从网上走到了网下。虽然我之前就跟林锋一再声明我不是漂亮的女孩，可见面后他的眼里还是掩饰不住失望。那次之后，林锋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他给我留言说，他爱上的或许是自己的想象，而不是现实中的我。

那天晚上，我把家里的镜子砸得粉碎。我不知道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难道不漂亮的女人就没有权利享受爱情吗？我想起了德雷克斯曾说的那句话：“漂亮的女人等于备齐了一半嫁妆。”是不是不漂亮的女人即使准备好了全部嫁妆，也找不到可以嫁的人？

那段时间，我每天生活在顾影自怜中，常常半夜梦醒，坐在床上流泪到天明。偏偏那段时间父母经常打电话追问我的感情问题，面对他们的关心，我无言以对。我不忍心告诉他们，他们优秀的女儿因为他们的“失误”而沦为了“滞销品”。在电话里我只能强装快乐地告诉他们，明年，一定带个好男孩回家。

我不知道，26岁的我还有多少个明年可以等。我想，如果真有童话故事里的那个魔鬼，我愿意用自己的所有，换取一天的美丽。

美丽变身，幸福离我如此近

也许是上帝听见了我的祈祷，在失望的尽头我看到了希望。

一个周末，大学时的死党晓莫约我逛街。这小妮子一个月没见忽然就变漂亮了，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她看着我疑惑的神情，故作神秘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变漂亮了？”我点了点头。她伏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把眼睛整了！”“整容？”我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对呀，现在不是流行“人造美女”吗？不能天生丽质，未必不能后天修饰啊！

心动不如行动。第二天，我就让晓莫带我去医院做咨询。经过一个星期与主治医生的多次沟通，终于制定了整容手术的方案。做手术的前一天，我彻夜难眠，久久不能入睡。一想到自己能够脱胎换骨，变得光艳照人，我就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

可手术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样简单。做完一整套手术需要5个月，为此我不得不辞去待遇优厚的工作。5个月来，我接受了眼睛、鼻子、脸部等整形手术。最后一项手术是修鼻，拆纱布那天是我这一生以来照镜子照得最久的一天。虽然鼻子还有些浮肿，但镜子里的我与5个月前相比，已经宛如新生。看着镜子里那个大眼睛、双眼皮、高鼻子、鹅蛋脸的女孩，我如同在梦境一般，心里不住地问自己：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原来丑小鸭真的能够变成“天鹅”，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休息了一个月后，我重新找了一份工作。第一天上班，我穿了一件米色风衣，披一头妩媚的卷发，透过眼睛的余光，我看到那些男同事眼里的惊艳。而刚刚坐下没多久，就有男同事过来套近乎。这一切，以前我从来没有享受过。

因为美丽的容颜，我身边一下多了许多追求者。我的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每天乐此不疲地周旋在青年才俊之间。听着以前从未听过的甜言蜜语，感受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深情爱意，我觉得自己一下成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知道，我的幸福是这张美丽的面孔带给我的。我也怀疑，这些男人爱上的到底是我，还是我这张美丽的脸。如果失去了美丽，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会不会如海市蜃楼，在瞬间灰飞烟灭？忐忑中，我更加强烈地想守护住我的美丽。于是，我像经营事业一样经营我的容颜。每个星期我都要去美容院做保养，每天更是要花很长时间描眉画眼，如果妆容不完美我绝不出门。

后来，在众多的追求者中我选择了薛伟。薛伟是一家IT公司的经理，第一次见他是在朋友的生日宴会上。那时我坐在角落里浅唱低吟着蔡依林的《看我72变》，一首快节奏的歌居然被我唱得有几分伤感。后来薛伟说，就是我脸上那淡淡的忧伤吸引了他。他说这话时，我在想，如果我只是一个长相平凡的女孩，这样的忧伤还会不会打动他？

和薛伟交往半年后，他把一颗耀眼的钻戒套在了我的手指上。他说：“辛媛，嫁给我吧。在你之前我有很多的故事，但在你之后我的故事只有你。”不管是谎言还是心声，这样的话总是容易打动女人的心。

2007年7月，我和薛伟举行了婚礼。那天，我穿着一袭白色婚纱，挽着薛伟的手接受所有人的祝福。父母也很高兴，虽然他们之前对我的整容有诸多不满，但如今看见我找到了好的归宿，早已把不满化为了喜悦。

一切看似那么圆满，我觉得自己离幸福是那样的近。而我知道，所有的幸福都与美丽有关。

美丽还在，爱情鸟却已飞走了

婚后的生活很幸福，我辞去了工作，在家做全职太太。薛伟对我很好，每天都会打几个电话关心我，晚上也尽可能推掉应酬回来陪我。我如同掉进了蜜罐里，一下子被幸福包围了。

享受幸福的同时，我也被一种莫名的不安所困扰。我忘不了整容前的种种遭遇，所以现在每幸福一分，我就恐惧失去美丽一分。我以为自己唯一的资本就是这张脸，如果失去了美丽，我将会一无所有。

我害怕薛伟会对我审美疲劳，于是每天都化着完美的妆，穿上漂亮的衣服，然后不厌其烦地问他：“我漂亮吗？”刚开始，薛伟还会深情地用一大堆华丽的辞藻赞美我，可时间久了，每天都重复同样的问题，他也开始不耐烦地敷衍我。而这一切更加重了我的不安，我脑海里常常浮现出薛伟抛弃我的画面。

我的不安也不是空穴来风。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像薛伟这样事业有成、有钱有貌的男人，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对他抛绣球。在美容论坛上认识缨子后，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缨子刚刚离婚，她那同甘共苦的丈夫在事业有成后坠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缨子说：“我曾经也有美丽的容颜，但现在美丽不在，他也就不在了。”

缨子的话让我觉得前途一片迷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整容之后的脸是那样的完美，但毕竟我已经29岁了。和那些20出头的女孩相比，我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再看着薛伟意气风发的模样，我对自己越来越没有自信。我害怕当有一天我失去美丽时，幸福也会离我而去。

于是，我更加紧张薛伟的一举一动。和他一起看电视时，我的眼睛总是注视着他。如果他多盯了电视上那些风情万种的女人一眼，我的心就不由得恐慌、害怕。这个世界上，美丽的女人太多了，我害怕有一天也会落得和缨子一样的结局。

越是这样想，我就越觉得镜子里的自己不够完美。是不是下巴不够好看？是不是黑眼圈太重了？脸上的小瑕疵在我眼里被无限放大，以至于让我无法忍受。我无法忍受不完美的自己，我也害怕薛伟看见我的瑕疵会离开我。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完美，我陆续又去医院做了垫下巴、抽脂等手术。

慢慢地，我迷恋上了整容。只要觉得脸上哪里还不够完美，就会立马到美容院去“修正”。这个月割除眼袋，下个月拉拉脸上的皮……每次从美容院出来，我才敢挺胸抬头自信地微笑。可没过几天，我又开始对自己的容貌不满意了。如此周而复始，整容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直到医生告诉我，再这样无休止地整容，终有一天会沦为“迈克尔・杰克逊”。想起“迈克尔・杰克逊”那张因为整容而扭曲的脸，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听了医生的话，我如同听见了“死刑宣判”一样。不能整容，我的美丽怎么保持？我的眼睛不对，鼻子不对，嘴巴不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对。这样一个满是瑕疵的我，怎么能留住薛伟的心？

无奈之下，我只能靠化妆弥补自己的“缺陷”。就连晚上睡觉我也不敢卸妆，害怕薛伟看见我那不完美的脸。

2008年情人节的晚上，工作繁忙的薛伟特意推掉了应酬陪我。那天晚上我们喝了一点儿红酒，身体就像被烈火点燃了一样，荡漾着沸腾的。我们忘情地纠缠在一起，可是，我无意中瞥了一眼梳妆台，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头发蓬松、衣衫不整、面部的化妆品把脸抹得花花的……一个字，丑！顿时，我的热情像被猛然而来的一盆冷水浇灭。我使劲儿推开薛伟，赶紧坐起来补妆。直到镜子里的自己又恢复完美无瑕，我才带着妆睡觉。

从那以后我心里有了阴影。只要和薛伟在一起，我眼前就会浮现出一面镜子，然后看见镜子里那个丑陋的自己。我真的无法忍受那种丑陋，于是，在潜意识里我拒绝和薛伟亲热。

刚开始，薛伟还能体谅，也不强迫我。但他也是正常的男人，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终于有一天，他对我说：“辛媛，我们离婚吧。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听了薛伟的话，我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我对薛伟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改变。”可是3个月后，我依然无法面对那面幻觉中的镜子，我无法接受薛伟给的欢愉。

我和薛伟办理了离婚手续。离婚那天，薛伟给了我最后一个拥抱，他说：“辛媛，原谅我。我的生命不能承载你的美丽。”

我别过头不看他，眼泪一滴滴落在心里。曾几何时，我以为只要拥有美丽，他就不会离我而去。可现在，我的美丽还在，他却离我远去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败给了谁？是我那脆弱的心灵，还是虚幻的美丽？

专家点评：

陈佩华（心理咨询师）

辛媛所说的“我愿意用自己的所有，换取一天的美丽”这番话折射出她对“美丽”的认识和理解是非理性的。她错误地把自己感情受挫统统归因长相“丑”而忽略了其他个性层面的信息。事实上，我们透过她对整容的迷恋可以看到她固执、追求完美的一面。这种归因方式也导致了她对“美丽”的过分追求和关注。

再者，整容后的辛媛尽情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被爱的感觉，而忽略了“我的才气获得了很多人的追捧”――即自身内在的隽美和能力。因此，她乐此不疲地致力于自己的面容。就算拥有了薛伟真诚的爱及幸福的婚姻后，她依然没有从非理性的状态中走出来，不厌其烦地问薛伟“我漂亮吗”，而此时的男性则会更多地去体会另一半内在的美丽。因此，当她因为过分在意妆容而打破夫妻间的和谐，拒绝与丈夫亲热时，她在幸福的路途上已偏离了方向。与其说“所有的一切都因美丽而离我远去”，不如说“美丽因我的非理性而失去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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