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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沈是地质工作者,常年翻山越岭地野外工作,对此他并不觉得寂寞,因为陪伴他有两件法宝――象棋和唱歌。一年前他内退,整天去茶馆下棋,和他一起内退的还有两颗略微泛黄的门牙,时隔不久他就换上了两颗烤瓷的,很白。据他本人讲,不是因为饭要吃得好,而是因为歌能唱得好,不漏风。
当象甲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金城茶馆也经常进行比赛,八个人分成两组对抗,形式和象甲一样,老沈自然是队员。和别组棋手对弈时,他会慢慢地拿起茶壶漱漱口,当对手还没有进入状态的时候,歌声响起“1937年,小日本进了中原,先打的卢沟桥,又破了山海关……”战火迅速蔓延整个棋盘,老沈是激情棋手,喜欢酣畅淋漓的搏杀,杀到性起,歌声响起“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老沈虽然唱歌,下棋却不耽误。下到残局,如果形势占优,歌声便会响起“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然后干净利落地把对手斩于马下;如果形势恶劣,歌声响起“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假如我在战斗中牺牲,请把我埋在山冈上……”接着含笑认负。
一天,茶馆里来了一位女棋手,叫汪甜甜,是兰大四年级的学生,长得细皮,齿白唇红,直挺挺的鼻子上架着厚厚的眼镜更显得腼腆、文静,因为要参加全国比赛特意来茶馆练棋,抽签正巧碰到老沈。面对不太熟悉的女棋手,老沈没好意思开盘就唱,埋头排兵布阵,汪甜甜有备而来,开局下得丝丝入扣,不久便占得先机,老沈棋局难受,嗓子也憋得难受,歌词在喉咙里几经徘徊之后终于破嗓而出“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在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谁说女子不如儿男。”随着唱腔的结束,其他三台的同队棋手都说:“唱出来好,唱出来好受些!”好个汪甜甜,确实不是省油的灯,刀刀见血,拳拳到肉,打得老沈没有丝毫还手之力。面对着无法收拾的局面,老沈无奈地响起歌声“再见了亲爱的梦中女孩,我要到远方寻找未来,假如有一天我再回来,再到你窗前诉说情怀。”然后爽快认负。赛后老沈解释输棋的原因是歌唱得太晚,没发挥出水平,惹得人们哈哈大笑。
还有一次,茶馆里来了一位几年都没出现的男茶客,人们都叫他老达,喜欢下棋而且颇具功力,受棋友邀请参加对抗赛,抽签正巧也碰到老沈。老沈看着坐在棋盘对面的老达,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暗暗提醒自己要在陌生人面前放开手脚,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平。布局在双方都熟悉的盘面下很快结束,老沈又习惯性地拿起茶壶漱漱口,准备响起歌声。突然,从老达口里传来了地道的唱腔――《穆桂英挂帅》。“辕门外三声响,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咱报国臣,头带金冠……上面写着穆氏桂英……”吐字清晰,嗓音雄浑,硬生生把老沈的歌给堵了回去,老达歌声快,出手更快,以架马盘头的凌厉攻势压着老沈的屏风马,逼得老沈频频长考,而老达则悠闲地打着拍子又唱到“我正在城楼观风景,忽听的城下乱纷纷……”好一曲《空城计》,棋局也随着字正腔圆的唱腔一同进行着,老沈没有机会响起歌声,棋也下得越来越臭。四十回合过后,老沈看看快不行了,想唱《啊,朋友再见》,刚要张嘴,只见老达用手指了指棋盘唱道“看前面黑洞洞,正是那贼子的巢穴,待我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果然,把老沈连将带抽吃了个精光。老沈怅然认负。老达走后,老沈打听这第一个让他下棋时没有出声的人,棋友回答,老达是戏迷,下棋时也爱唱,绰号“八百里秦川一声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