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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么骄傲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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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个特别的人。除了引领时代的伟人和背叛时代的枭雄外,那些特立独行总与时代若即若离的人也值得我们津津乐道。比如海子,那是出了名的。也比如我的朋友,叫致天的她。很多个这样的她隐于众生挥散的俗尘里,光彩亦那样灼热。

她毕业于国内顶尖的一所大学的中文系,保送读硕。年轻时已经张狂,准备进入社会时却有些疲倦。也许天才们最好的时光都只由他们自己塑造和掌握,过时即使有再好的可利用之处,也不想再用它。

她霍霍地找寻安放她的地方。这样的她何愁怕人不要。她想自己依然爱睡懒觉,不能忍受天天坐班身体弯曲如虾,尤其是人越来越稠的北京将会在未来动用空中交通也说不定。她不打算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狗屎工作上。所以她并没有去榨血汗的外企,也没有去高强度的电台,就选择了这样老土体制和管理的出版社。空闲多,她不爱写字。插花,学车,瑜珈,高尔夫。

但是别人害怕她的才华浪费吧,一家品位很高卖相很差的杂志请她写专栏。她文笔快速切入,言辞尖利,像一只随时会攻击的猫。后来收稿费时着实郁闷了很久。我说这家杂志很清高的。她没有再写。

她并不喜欢表面上做出的姿态。但不代表她会真的会被俗尘塑造。

她虽然出了几本随笔集,只是写生活里的蒜皮鸡毛,诸如亲戚家的小孩子啦,父亲颤抖的手啦,陪母亲去看话剧等等。可是她断然无法忍受那些内容的“同类项”,比如北京街头光着膀子的大叔,丑陋的家庭妇女,以及胡同里冬天需要烧煤取暖的生活。

那些书不太受欢迎,不畅销。我开玩笑说期望是长销。后来出版社打来电话告诉她有很多香艳的时尚言情题材供选择,且她也正当写这个的好时候。她拒绝。她又不喜欢在男女纠缠上来回用笔墨。

这样说来,她是一个骄傲的多面体,不想被人打上任何标签,拒绝进入任何一个纯粹的圈子。圈子这玩意儿本身就是很多人的自卑在意识层面的集体化身。她喜欢姐姐妹妹们都直呼她的名字致天(只有我和几位朋友可以叫她小致)。

但我还是喜欢认为她骨头是“英式或者法式”。毕竟她年轻时受过那样好的教育。

看看她多彩的情感世界。她结了两次婚现在单身。

第一次,和一个外国男人。在一个酒会上找借口与他攀谈,有些像勇敢的邓文迪作风。接下来两人在质疑声里勇敢前行,可半年后就失败。但是是因为精神层面上的差异而不是那些长有薄唇的大嫂们所猜想的生理因素。

第二次,和一个在旅途中的艳遇,两个月后失败。同样是因为精神层面,大嫂们同样猜测是一时的肉体冲动,冲动是魔鬼。

大嫂们其实不能叫大嫂,都是六十年代出生有大学学历的人,智慧是饱满的,是文化界里可以算一根葱的人物,可是到了中年之后无一例外地继承了普通女人的八卦本质。

离婚之后,她很快在网上找到了男朋友,小她五岁。见了面,有了,然后隔三差五地进行亲热,很快如樱花过季,烦了谢了。后来她又开始找新的。这可不能让大嫂们知道,她们会用口水杀死她的。

以为这样她也是可以满足的。

突然,她要辞职要出国深造。我有些难过说近四十岁的女人去他乡挣扎,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她讥讽道,我与你不同,我只是想成为智慧的女人而不是说过美好生活而已。而且现在飞机在云里飘来飘去,还以为美国有多远。我中途会回来看你的。

说得对,她们家注定应该成为精英。她的一弟一妹从清华毕业又留校,社科院的父母身心安好。我有些欣慰。

可是我始终记得送她登机时的那一幕。

我来得比她想象得早很多。我这样一个脆弱的人就总是害怕朋友离去。我悄悄站在候机大厅的外面看了她很久。是的,她优雅高贵坚定,宛如冲锋的战士。即使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也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在无形中吸引人们频频的目光。我抹掉伤感准备走进去。

但她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角落里的大玻璃窗前,向外望。望出去除了远方还是远方。外面有些灰鸽子扑啦啦地飞,那是她向往的自由状态吗?她用手捧着脸,呈现出寂寞的侧影。她掏出纸巾按按眼角。

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记得去年秋天陪她验血时,护士为她缠上橡皮带,她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头埋在我怀里。我疼得叫起来。

她真的要走吗?她有骄傲的精神世界可她依然只是一个脆弱的肉体,脆弱的女人。

我冲进去叫她,小致!她没有反应。我不想再叫就那样看着她,直到她快要登机时我才做匆忙状走过去拍拍她的肩。

到底为什么要走?我固执地问。她挣脱我的手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去安检。后来她突然回过头来告诉我,还记得那次吃饭吗,那个大嫂很讨厌。

是一次午饭。一个大嫂尖尖的嗓子一直为别人扩大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突然她掉转方向杀向我们:哎呀,致天,你吃这么少。一个人生活不要不开心好吗?我和小致正在埋头扒拉土豆茄子还有金黄的炒鸡蛋,听到此话,小致立刻摔了筷子和不锈钢快餐盘站起来去猛地拉开大门跑出去,大嫂被各种混响和蹦到桌面的菜渣汤水吓得立刻沉默。

是这样啊。我就呜呜地哭着,看着她越来越远。

这样的她,虽然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呆了十五年,不是越来越适应它,她便注定会为一些细小但直中要害的伤害离开它。此身稳固,可此心不安。所以会有那么多人一直在流浪中寻找栖息之乡。

现在她过得好吗?在那一片肥沃的加拿大花海香气里她是否思念北京和我?我把我写好的文字发过去给她看,她在越洋电话里嘎嘎地笑着,说还可以再恶劣一些,就像最腐烂的肉一样。然后她做干呕状。

她说她的身体仍然排斥那些粗枝大叶的肉块和让人起腻的甜品,但她的精神上保持越来越宽广的骄傲。有时在巴黎,有时在翡冷翠,爱她想爱的男人,写的文字都是她的心灵之音。

陌生的地方里她活出了最本真的自己,她很快乐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