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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大猫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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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打算在旱季的初期,拍摄成千上万的北美野牛,因为它们会成群结队地踏着大步穿过阿拉斯加山去寻找绿草地,那样的场面肯定非常震撼。然而这次,北美野牛却没敢越过育空河,也许它们预感到了那里有美洲狮群正焦急地等待它们呢。

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我都是在浑身是汗水、备受蜂虫叮咬的情况下,躺在我的伪装帐篷里度过的。角马没有来,我心里很烦。在回来的路上,我在照相机的长镜头里看见一只母猎豹和它的五个孩子在阿拉斯加山的育空河谷底奔跑。我为什么不可以改变我的计划,去陪陪这家猫科动物呢?

它们对我的戒备心消失了

不几日,对于从日出到日落的汽车跟踪,这些北美猎豹似乎已经感到习惯了。然而,每当我把车门打开哪怕只有一点点缝隙,小猎豹的母亲马上就处于警戒状态,并且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显然,为了接触这个大猫家庭,我必须想出别的办法,否则我是不可能与它们友好相处的。一天傍晚,天气凉爽了许多,大猫们正在寻找它们夜晚的栖息地。我请我的爱斯基摩朋友兼司机托马斯将汽车从我们的观察站向前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停了下来。我离开汽车,躺在了草丛中。托马斯把越野车开到了我的旁边,他对我的行动提出警告:“卡尔·施密特博士,你是美国最著名的动物学家,这太危险了,我要求你马上停止行动!”

“托马斯,你不了解,”我说,“因为到目前为止的历史记录中,只有很少几篇报道谈及北美猎豹袭击人的事。”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母猎豹带着它的五个大约两个半月大的孩子向我这儿靠近。正当小猎豹的母亲在足足有20米远的地方打算从我旁边走过去的时候,它发现我正在偷看它们。它向我凝视了好久,幸好我通过照相机的长镜头可以看到它没有感到有危险的反应。

当我小心地向它们匍匐前进时,小猎豹们也发现了我。它们在好奇和害怕之间犹豫不决,在它们感到害怕而呼噜呼噜地倒退好几米远之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一点一点地向我靠近。最后,它们的求知欲战胜了恐惧,我躺在草丛中就能听到它们的呼吸声和像鸽子一样的咕咕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为了进一步稳定它们,我试着模仿它们发出的声音。

大约一个小时后,第一只小猎豹开始蹑手蹑脚地向我走近,它小心翼翼地轻轻触摸我的鞋。另一只小猎豹抬起它的小脑袋望着照相机的透镜遮光片。对它来说,这遮光片就像有魔力似的不断发出断断续续的光。母猎豹在50米开外观察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很显然,它觉得这里很友好、亲善。

托马斯从驾驶室里迅速爬出来,拍摄下了这一动人的场面。我觉得自己是那样地接近大自然。

第二天拂晓前,我们又来到了大猫家庭当中。大猫全家就睡在我们昨晚离开它们的那个地方。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向草地匍匐而去。一觉醒来的小猎豹们,又开始了它们一天的玩耍。它们触摸我,转着圈地咬我的鞋。有时候,它们直接向我冲来,或在我前面半米远的地方拦截我,或翻着跟斗向我进攻。每一次,我都和闹个不停的小猎豹们一起消失在一片尘土飞扬之中。虽然我总是弄得满身是泥,但感到非常幸福和满足。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猎豹们时不时地动用它们的小爪子,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北美猎豹们对我的戒备心消失了。

我成为大猫家庭成员了

就连母猎豹也第一次显露出它相信我的状态:有一次它要外出,它就让它的孩子留在我的身边。通过照相机的镜头,我可以看到它远远地蜷伏着,瞄着一群小麋鹿。突然,母猎豹向小麋鹿冲去,转眼间就咬死了它们中间的一只。

当我爬着来到母猎豹咬死小麋鹿的地方,小猎豹们正围着它们的猎物呼噜呼噜地争抢着。但它们还非常小,很难从小麋鹿身上撕下一块肉,所以要由母亲喂它们吃。小猎豹们的母亲一点也不吃它的战利品,当所有的孩子都吃饱后,它才会填一填自己的饥肠,这就是北美猎豹的母爱。

当小猎豹们吃食的时候,我产生了一个奇想:假如我接近被咬死的麋鹿,将会发生什么事呢?托马斯对此有顾虑。然而这项科学试验是有价值的。当我接近它们的猎物时,离我最近的一只小猎豹向我发出几声短促的呼噜呼噜声。这是它们兄弟姐妹之间吃食时的正常反应。很显然,它们接受我成为它们的家庭成员了。

从那时起,我一共在草地待了4个月。在这4个月的时间里,我几乎都是与北美猎豹全家生活在一起的,中间中断了几个星期,是因为回纽约取胶卷和为猎豹画速写用的数码纸张去了。

与大猫们有情有意的相处

当我又回到阿拉斯加山育空河谷底时,这些猫科动物对我产生了陌生感。但几个小时后,一切又变成了老样子。早上第一件事,它们大多是互相清理,彼此舔舐夜间被露水完全打湿的皮毛。它们这样做的目的不仅是舔干了自己身上的毛,而且也许大家还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在这一向缺水的高山草地上获取一点水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被纳入到它们早晨的“礼仪”之中。它们十分投入地舔吻我的双手和脖子,要是我躲的话,它们就舔我的脸。它们会温柔地轻舔我的皮肤,但它们不知道,这个“家庭成员”穿的衣服是干什么用的。我也十分投入地轻轻抚摩小猎豹们,或把它们身上的露水轻轻拂掉。

相互清理之后,小猎豹就开始无拘无束地玩耍。最受大家欢迎的消遣是互相猎捕,行动缓慢的我常常担任牺牲者的角色。如果我往后看,它们就静止不动地瞧着我,就好像一只成年猎豹悄悄逼近小麋鹿时所做的动作一样。当我刚一往别处看的时候,它们就从后面向我冲过来,并用它们的前爪扑打我的腿。待它们长成成年猎手时,它们也会像现在这样,用腿脚拿住逃跑的麋鹿,这样做的目的是紧接着攻击麋鹿的呼吸道。对于我,这些小家伙先在我的脖子上轻轻来一口,然后才假装从前面扼住我的喉咙。这种嬉戏常常持续到太阳高高升起,并且大家都感到炎热时才结束。

与猎豹们相处也是有情有意的。作为猎豹的陪玩者,在玩耍时我时常感到疼痛。这些小家伙毕竟长出了尖尖的爪子,当它们大约4个月大的时候,它们就无法将爪子缩回去了。光这些还不算,它们的玩耍也越来越粗暴,攻击性也越来越强,咬得也越来越厉害。因此,我的许多衬衫和裤子都变成了破布片。它们的利爪还经常在我的皮肤上留下深深的爪痕。为了保护我的手和脚关节,我自己动手做了一副皮革的绑腿。一旦它们的嬉戏趋于疯狂的时候,我就向它们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并且模仿它们在剧痛时发出的刺耳的嚎叫声——像一种高声的鹿鸣。然后它们就温柔地把我围起来一会儿,以此来表示它们的歉意。

我与母猎豹血战群狼

在猎豹与我的相处中,它们也是很有诚信的。每当小猎豹们早晨玩耍时,或者玩耍刚要结束时,小猎豹的母亲就去狩猎。在我陪伴猎豹家庭的这段时间,母猎豹是很幸福的。尽管如此,当我不在场时还是有一只小猎豹被一群北美灰狼给咬死了。

那是一个酷热的下午,当我处理完一些胶卷和速写画纸后,又回到阿拉斯加山育空河谷底时,忽然一股熟悉的腥味扑面而来,是猎豹?我加快步伐冲过去,踏过一小片荆棘,我终于发现了仇家——十多只北美灰狼正在争食一具猎豹尸体;无疑,这尸体就是一只小猎豹。我这时目光犀利的眼里,透射出来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从来没有过的为爱复仇的杀气。我大喊一声,跑步冲向灰狼群。

随着我的喊声,每只灰狼都灵敏地抬起头来,它们知道:人类是不会和灰狼争夺一丝腐渣和残肉的,这些灰狼又漫不经心地争食起来……正当我要出枪时,母猎豹突然从我的右前方仰首嘶吼一声,狂奔着扑向灰狼群……灰狼们可不是吃素的,它们个个竖起双耳龇着獠牙严阵以待……只见母猎豹飞扑到一只灰狼身上,龇牙一扭首,母猎豹身下的灰狼就已断颈喷血死去,瞬间,那十多只灰狼全面扑上母猎豹,有三只灰狼扑在母猎豹的背脊上撕咬,另有两只灰狼分别咬住了母猎豹的后腿,还有一只体形较大的母灰狼咬上了母猎豹的颈脖……其他灰狼仍在不停地嚎叫着、冲扑着。

身陷极恶群狼中的母猎豹挺身一个猛抖,背脊上的灰狼摔下一只,接着母猎豹的尾巴又是迅猛地来回横扫,咬着后腿的两只灰狼都被鞭出五六米远,但是母猎豹的右后腿已被灰狼咬断,因为灰狼的颚和牙齿特别强健,并有强壮的脖颈和肩膀起到了杠杆的作用,加上发达的面部肌肉,它可以在一平方厘米的面积上施加500千克的巨大力量。这相当于一只大象穿着女人的细跟高跟鞋给地面的压力。

那只母灰狼依旧死死咬着母猎豹的颈脖……北美灰狼的社会是母系社会体系,雌性的体重比雄性重12%,是灰狼家族中最具支配地位的头领。咬着母猎豹颈脖的母灰狼发出一种“咕咕叽”的命令,这时,所有的灰狼又一齐扑到母猎豹的身上;强壮而且愤怒的母猎豹毕竟是爱惜孩子的母亲,它没有惧怕过任何场面。只见它迅即使出了翻天覆地的“滚地龙”招式:左向滚地,又右向滚地,几个迅猛的来回翻滚之后,大多数灰狼都被撞压倒地了,只有那只母灰狼还是咬着母猎豹的颈脖不放;忍着脖子剧烈疼痛的母猎豹并未喘息,它猛然低头撕咬,并用前爪一拉,那只母灰狼摔出去了。

可母灰狼是个顽固的家伙,稍喘了一口气便又挺身而上,其他灰狼再次扑了上来。正如母猎豹所料,在它刚刚摆好应敌架势的一刹那,母灰狼便闪电般冲了过来,满口獠牙之间散发出的腥气也随风而至。母猎豹将头一扭,便轻松地躲开了母灰狼的攻击。敏捷的母猎豹不动声色地扭首到两只灰狼面前,猛地抬起前爪,将两只灰狼掀翻在地。

相反,母灰狼与其他灰狼更凶猛了,它们聚集在左山坡上居高临下,给冲扑过来的母猎豹一次次的袭击。母猎豹的行动很不便了,因为它的右后腿严重受伤了,颈部也挂彩了,在灰色的地面洒下几滴殷红的血,但这反而进一步激发了母猎豹的斗志。面对灰狼群一次次的冲击,母猎豹不停地反扑、翻腾与撕咬着,又有两只灰狼被母猎豹摔咬死了,就在母猎豹试图回首再次反击的时候,在坡上伺机已久的那只母灰狼随即跃起……这时我迅速开枪,“砰”的一声,整个山谷都为之震动。与此同时,那只母灰狼发出一声惨嚎,远远地摔死在右山坡的岩石上。随着母灰狼惨嚎刚落,这群灰狼如风一般逃之夭夭了。

战胜这群灰狼之后,迎接母猎豹的却是爱子小猎豹已经被灰狼撕碎的尸体,母猎豹卧在小猎豹的零碎尸体旁,默默地注视着。这时我上前给它清理颈部与右后腿的伤口,并撒上随身带的药物,然后撕下我内衣的布料将它包裹好。母猎豹似乎感动了,回首轻轻地舔吻着我的脸颊。

由此可见,猎豹家庭的生活也并不太平。但小猎豹的母亲很快学会了利用我在场的任何机会去干预事情。当它把孩子留在我身边时,我看得出来,它显得非常放心地外出狩猎。就是它捕到的猎物,只要有我在场,也很少被灰狼抢去。因为爱挑衅的北美灰狼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嗅到我的气味,并且十分小心地与我保持一段距离。由此,我欣喜地体味到类似人类社会中保护平民与抗击强盗的自豪感。

直起身来与它们分手

9月初,我与北美猎豹这个大猫家庭分手的时间到了。这时,小猎豹们也差不多有10个月大了,几乎快长成成年猎豹了,已经有好几次都可以自己独立狩猎,它们很快就要离开自己的母亲了。另外,我也疲惫不堪。从早到晚,我都跟动物在一起,并且每天跟踪它们到35千米远处,这消耗了我大量的体力。而且在大多情况下,我都是爬着走。我很少敢站直身子,哪怕只是深深地弯着腰,长长地垂着胳膊行走。因为,只要我直起身来上越野车,猎豹们就吓得倒退好远,或者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也是我们的关系走到尽头的那一天。我停住了汽车,并从车上走下来直挺挺站着,然后我又挺着身子向它们走去,母猎豹静静地望着我,但是四个几乎与母猎豹一样大小的孩子们却一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它们犹豫好一阵后,非常不愉快地走出了湿漉漉的育空河草地。它们一边走一边看着我,似乎在说:再见了,朋友!

一开始我还能在蒙蒙的细雨中看见它们的身影。然而不多一会,我不得不用望远镜才能看到它们皮毛上的斑点花纹。很快它们就消失在灰蒙蒙的雨雾中。我想,在明年的旱季初期我还会来的,到那时,我与这些北美猎豹会有怎样的交往与情谊呢?我独自一人站在雨中,浑身都被淋透了。

再见,我的大猫朋友们!

译自美国杂志《奇特事件》2011年10月号提前版

发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