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穿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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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楼又开始装修了。因为,又换局长了。

老黄总是早来晚走,目光睃着正在装修的每个角落。装修,就是大兴土木,就是旧貌换新颜。当然,局里的工作还要正常开展,还要按部就班地进行。不过,干活的民工蹿来蹿去,办公楼就乱得像个建设工地了。

老黄并不担心局里丢东西。局里有保安呢,他没必要操这份心。老黄主要是考虑那些民工,干活时会不会有什么不便?若是真有什么不便,他愿意尽可能提供帮助。比如,老黄看见民工没有水喝,对着水龙头哇哇地喝生水。老黄就拿出一包一次性纸杯,请民工接开水喝。民工们受到了感动,对老黄表达了谢意:“谢谢您,局长!”“我不是局长,不要叫我局长!”老黄笑道。“您就是局长,您不是局长,会这么关心我们?”一个民工说。“我是怕你们喝生水肚子痛!”老黄解释说。“您不是局长是谁?一看您就是局长!您没穿制服,您穿着便衣!”又一个民工说。“哈哈,我和你们一样,也是打工的!”老黄又笑了。

真的,老黄说得没错,他真不是局长。他是从国企内退的职工,被聘到局里当秘书的。说到底,也就是个临时工。临时工,不穿便衣穿什么呢?局里是不给他发制服的,也不发大盖帽。当然,他也没想到,因为穿便衣,被民工们当成了局长。

民工们依然不相信老黄不是局长。民工们看见,他屋的门上并没挂牌。越是不挂牌,就越可能是大官。说不定是下来挂职的领导呢,比局长还有权呢。

老黄也不做过多解释,解释多了,就画蛇添足了,有什么必要呢?该关心民工,他还是照常关心。当然,他关心的都是些小来小去的小问题。可这些小问题,让民工看起来,就感动得不得了。民工们受到感动,就越来越拿他当局长了。

日子久了,瞎话就在局里传开了,也传到局长副局长耳朵里了。局长副局长们听到这种瞎话,只是莞尔一笑,并没有当真,没有把老黄拉过来训一顿。局里的人们笑笑也就过去了,谁会和一个临时工较真呢?

办公楼终于装修好了。说不上气派,也说不上不气派。总之,每换一任局长,办公楼都要装修一次,会议室改成贵宾室,贵宾室改成接待室,接待室改成戒烟室,还有,新局长不坐老局长的办公室……改来改去,新形象树起来了,大家也就都麻木了。

装修队撤离的时候,民工们不约而同地围住了老黄。他们不是来感谢老黄的。虽然,老黄帮他们解决了许多不起眼的小问题。他们来找老黄,是希望老黄帮他们要工钱的。民工们都相信老黄,相信他这个局长能解决问题。

老黄明白了民工们的意图。老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们真把我当局长了?我和你们一样啊,就是个打工的!”民工们当然不相信他的话了。如果他不是局长,怎么穿个便衣在局里进进出出的?民工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说算他不是局长,也是个挂职锻炼的领导啊,是管着局长的大官啊。

老黄使了个金蝉脱壳计,突破包围,躲进了局办主任的屋子。局办主任听了老黄的叙述,扔过来一身制服,哈哈笑道:“把这个套上,保准没人和你打渣子了。”老黄将信将疑地套上了制服,又弄了顶大盖帽戴上了。这么一打扮,派头就不一样了。主任让老黄走两步,老黄就走了两步。一走,就把威风走出来了。

老黄下楼去了,走到大厅门口,看见了那些讨薪的民工。老黄目不斜视,谁都不搭理,仿佛并不认识那些民工。老黄听见民工们在窃窃私语:“怎么样?说他是局长,没错吧?制服都穿上了,大盖帽也戴上了……”

老黄气宇轩昂地走了一圈儿,像是无声宣言。

突然,民工们围了上来,扯住老黄,齐声叫道:“局长,局长……”

(摘自《精短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