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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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没有你……从小到大,我曾经无数次地在我飞驰的思绪中作这样的假设。
小时候,你给了我那么多快乐和幸福,那时作这样的假设,我小小的心会痛,会落入似乎真的没有了你的巨大惶恐中。从臆想回到现实后我会很庆幸地想:幸好有了你。后来你又给了我那么多伤心和痛苦,再作这样的假设时我会从无边的假想中寻得一丝快慰,常想没有你多好,如果我是别人的女儿,他一定会陪我长大看着我披上嫁衣……
直到若干年后的今天我才知道,你是那藤上的花,而我是果,我的生命来自于你的怒放。我便从此不作任何假设,因为我终于知道,如果没有你,就不可能有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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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常安然地享受着你的照顾你的好,吃你烧的饭穿你洗的衣,顶着你给梳的歪歪的小辫子去学校,看着你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被我这样一个小屁孩儿支使得团团转。妈妈常说:“你早晚要把闺女宠坏!”你就那么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然后继续按照我的指示在烧茄子里面加巧克力酱在煮好的牛奶中加盐再在冰箱门上画吐着舌头的小狗。
在我6岁那年的某一天,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在你的身边摆弄我的布娃娃。忽然我走到你面前很认真地说:“等我长大了你就和妈妈离婚吧。”你的视线从电视里的球赛移到我的脸上严肃地问:“为什么?”我郑重地说:“因为我要嫁给你。”片刻的愣怔后你也很严肃地点点头说:“好的。”然后夸张地一边大笑一边从沙发上跌到地板上。当时我把你这过激的反应当成了听到我的承诺之后的高兴,毕竟你那么爱我我也那么爱你,电视上说,只有相爱的人才可以结婚。
那时候我觉得:有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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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你有了心事那年我10岁,上小学4年级。期末考试后,我把三好学生证书献宝一样地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你却在神游太虚无动于衷。当我闻到饭菜的焦味时你却在对着冒了烟的菜锅发呆。你不再没心没肺地笑,不再耐心地听我指挥,你甚至不再看球赛,你开始喜欢刮胡子照镜子甚至系领带。
你开始对早出晚归的妈妈抱怨:“你们学校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让你带毕业班啊?”低低的争吵声从你们虚掩的门缝传至我的耳畔,我开始惴惴不安,妈妈开始红肿着眼睛去上班。
终于,我鼓起勇气问:“爸爸,你怎么了?你变了。”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慌乱闪过,你像是刻意掩饰什么似的说:“宝贝,今天是你的10岁生日,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妈妈买回一个蛋糕,你烧了一桌子菜还开了红酒,一切都那么自然,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当你习惯性地给妈妈夹菜时迎来了妈妈冷冷的一句话:“谢谢,我自己来。”你的手僵在妈妈的碗边,那时我还不知道你们正在协议离婚,而离婚唯一的障碍就是我,你想要我,妈妈也想要我。我至今都不敢相信,离婚,居然是因为你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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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离开家那天的画面被我长久地定格在记忆里:妈妈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频道,你和那个漂亮的阿姨在收拾你的衣物。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想不出这是为什么。你离开时妈妈冷笑着说:“不给女儿一个解释吗?”你蹲在我面前,喉结动了几下,舔了舔嘴唇艰难地说:“宝贝,我和妈妈离婚了,所以我要离开这里。”妈妈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不能这么说,太笼统。”我可怜的妈妈,终于失去了理智,无法再维持她的风度。
接下来我听到了一个我永远都不想听到的故事:你爱上了那个漂亮的阿姨,抛弃了我和妈妈。我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所有的思维都断了线。你离开时的关门声惊醒了我,我疯了一样地跑到阳台上,看着那个阿姨牵着你的手一步一步离开我们的家。我歇斯底里地喊:“爸爸,回来――”妈妈捂住我的嘴:“不许再叫他爸爸,他不配!”我咬破了妈妈的手,一声接一声地喊:“爸爸,回来――”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把你喊回来。妈妈的巴掌落在我的脸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我看见我的妈妈,泪水无声地在她的脸上纵横着。
我从那时开始恨你,发誓永远都不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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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无忧无虑,不再爱笑,不再摆弄我心爱的布娃娃,我的脑海中无时无刻不盘旋着你的影子。你的疼爱你的照顾,甚至你离开时的样子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中,没有了你的日子我是那么不习惯。
我常把自己关在不开灯的屋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想念你。我痛恨这想念,我发誓要恨你,却控制不了对你的想念。我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坏孩子,我怎么可以想念一个那么坏的你。为了惩罚自己,我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妈妈带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得了自闭症,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妈妈开始跟我说其实离婚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是她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忽视了家庭忽视了你,还说虽然你们离婚了可我依然是你们的女儿,你对我的爱不会变。听了这话我冷笑,如果有爱会舍得抛弃吗?
再见到你是在你离开家半年以后。那个傍晚放学后,我恹恹地回家,看见你坐在客厅里,左边是妈妈,右边是那个漂亮的阿姨。
你走到我面前自顾地说着一些想念我的话,我将目光穿越很远,冷冷地推开了你的双手,我想用结了冰的表情告诉你,我有多么地轻视你。那位漂亮的阿姨走到我面前,蹲下来,讨好地说:“我知道你爱你的爸爸,到我们家里来吧,我会和你的爸爸妈妈一样爱你。”我看着她那张年青漂亮又笑容可掬的脸,伸开手指狠狠地抓了上去。我听见了她的尖叫声,看着指甲缝里的血肉,我的心里升起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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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入初中的第一天我发誓要好好学习,我要让你知道,你抛弃的是一个怎样优秀的女儿。
妈妈在那一年结了婚,对方是个警察,对我关怀备至,呵护有加。看着妈妈渐渐有了光泽的脸,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心里感激着警察的好,嘴里却始终不肯叫他一声爸爸。在我的心里,爸爸只能是你,尽管你给了我那么多伤害。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优异的成绩让我赢得了同学的尊重、老师的喜欢。我把你埋在心底变成一块疤,尽量让它布满尘埃将它遗忘在岁月的角落里。
就这样一路走过来,我以为我的生活就这样了,我甚至忘记了你。直到那天,妈妈对我说你生了病,很严重,必须做手术,但你有一个心愿,就是想看看我。我站在那里抬头看天上的太阳,阳光刺伤了我的眼,有液体模糊了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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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你时我呆住了,病床上的你瘦得没了人形,才多大年纪居然就灰白了头发。你对我伸出干枯的双手,叫道:“宝贝。”
所有的一切都瓦解在这一声熟悉的呼唤里,只有你才这样叫我,才不会管我已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我一直以为我恨你,却不知道,恨的背后依然是爱啊!我把头深深地埋在你的胸前,一丝温暖涌遍了我的全身。我哭着对你的女人喊:“你是怎么爱他的?你怎么可以让他变成这样……”女人哭了,泪水滑过她不再年轻还残留着我的抓痕的脸。
你被推进手术室时我对你说:“爸爸,你必须好起来,你要把欠我这么多年的父爱补偿给我。”你说:“好的,宝贝。一定会的。”
那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4小时,我盯着表针度时如年。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没有你的情形,却不知道真的面临失去你时会心痛成这个样子。我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祈祷:“我宁愿你背叛我,我宁愿你伤害我,我只要你健康快乐地活着。”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说:“还好,还没有扩散。”
我看见满天的乌云散去。还好,你这个犯过错的坏爸爸,我还有机会来惩罚你,来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