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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顾亚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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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书画是我国独特的艺术形式,齐鲁自古名士多,有着悠久的书画艺术传统。而书画艺术发展到今天,又面临着现代性与全球化思潮的洗礼与冲击,这为书画艺术的发展提供了新机遇与更大的空间。为了弘扬民族艺术,传承书画文明,发现培育新人,山东书法家协会与本刊联合推出《盛世书画》栏目,立足山东,面向全国,展示书画创作精品,探索书画艺术理论,敬请各位方家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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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有这样的感觉,交友如读书。有的书乍一看很抢眼,可浏览一遍之后,便束之高阁,再也不想碰它;有的书则如宿世良缘,一见钟情之后,便成了终生为伴的爱物;当然,更有一种书,粗粗一读虽觉平常,可当你慢慢品位它,便逐渐被它所征服,从而越来越感受到心灵碰撞的律动。我是在后一种情境中走近亚龙的。如果记得不错,我与亚龙最初相识是在文联大楼书协那间简朴的办公室里。此后行握手礼而已。彼此之间真正以朋友相待,推心置腹,是在淄博的一次会议上。我们二人共住一室,因此得以互通款曲。一直到那时,我才发现,这个表面上沉静的我的同龄人,却有一段并不平常的生活经历,有着一个与这沉静的外表截然相反的并不沉静的精神世界,其中的骚动不宁甚至超出了我的想象。大致说来,一是难以摆脱的人生的抑郁;二是含有孤独意味的艺术的关怀。也是从那时起,我总是能够从他周旋于社会事务的身影中,看到与这氛围极不协调的孤况――那是一种近似于“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寂寞。

这种寂寞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亚龙属于艺术上的古典主义者。从80年代在全国大学生书法比赛中获奖,到入选各类全国性的大展,到成为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中青年书法家,可以明显地看到这样一个艺术轨迹:他始终割舍不了对以文化境界和书卷气见称的古代经典书家的痴迷与眷恋。在书坛众生纷纷于碑学中讨生活、于火气十足的豪放派中求得精神依托、于废砖残纸中追寻那不衫不履的风度的今天,这种选择本身既显得十分执拗,也十分不寻常。无疑,如果仅仅是以一种僵硬的固定姿态躺在古人富有权威性的手掌之上,最上能够成为古典灵魂的复活者和与前进的艺术步履极不和谐的不合适宜者,最下则堕为赝品的制造者了(这种制造者,近几年比比皆是),但亚龙显然远离了这两种情形,因为他长期以来,试图在艺术整合这一美学目标的牵引下,进行着艰难的探索。虽然目前他离这一目标还有一定间距,但他由对历史的关注所产生的在本质上把握艺术规律的用心却呼之欲出,这既是他艺术生命的灵根,也是他试图超越的预见性所在,更是他特立独行之处。因为从目前一部分书家的言论和行为中,常常透露出这样的殷忧,也因此产生了这样的精神障碍,认为古典范围内的整合,最终仍然走不出古典藩篱,从而使自我坠入难以追寻的“飘逝的世界”,所以有些人干脆以冷漠的态度对待历史,甚至公开打出反古典主义的旗号。实际上,艺术的整合,在本质上是各种美学因素在杂多基础上的统一,因此意味着由量的积累到质的飞跃的美学空间的拓展。譬如植物的嫁接,虽然是现有物种的混合,但混合后的统一却可以诞生新的物种,并具有新的生存优势。由古典的通融而产生了新的文化范式的例子在人类发展史上并不少见,如组成魏晋玄学的两大重要思想因素是儒道,这无疑属于古典范畴的东西,可一旦融合之后,便形成当时最具有现代风范的哲学形态。对宋明理学的形成过程也应作如是观。这样的范例在书法史上也可随手拈来,如王铎,构成他艺术世界的最基本的因素是古典的,即二王和颜米,可经过艺术的整合之后,便成了绝对不具有重复性的当时的“先锋型”书家。因此,如果站在他所处的历史环境中,我们既可以称他为“新古典主义”,也可以称他为现代主义。笔者和亚龙多次探讨过这一问题,因为这也曾是我们倍感困惑的。正是意识到了这一无法逾越的艺术的铁门限,所以亚龙在沉醉于古典的同时,又能够保持一种十分灵动活跃的姿态。近几年来与以往相比,一方面他似乎更执拗了,因为其作品中历史的影子更醇厚;另一方面又似乎显得随意性较大,今天是孙过庭、苏轼占据堂奥,明天又是董其昌、文征明唱起了主角,过了一阵子,这些影子又渐渐淡出,另一位心中的偶像又抓住了他的艺术之心。现象虽如云雨翻覆不定,但精神却一以贯之,即在艺术整合的诱惑下以自己独特的理解力对古典的把握进行着艰辛的艺术苦旅。

亚龙的生命之根萌发于至今仍然让我们魂绕梦牵的湘水流域,此后又南下广州,西至宁夏,最后在厚实的齐鲁大地找到了他目前的归宿。他的生活经历看来如此复杂,可我总感觉到他目前的状态,仍然受着湖湘文化那种其情如水、其志如石的精神气质的支配――尽管抚养他的、至死喝着湘水的外祖母已经离他而去,尽管故乡的纤荷在距他千里之遥的地方寂寞地开放――所以,亚龙的艺术世界是相当温润而雅致的,以致读他的作品,使人不由得想起惊鸿照水、明月婵娟的境界。也正因为如此,他有着明显的艺术上的洁癖,一笔一画的安排总是力求恰到好处,全力向美的极至追寻。但这绝对不单纯是深闺处子在人面桃花情境中的那种顾影自怜。因为其中突兀而起的坚挺、刚硬,乃至勃郁不平,常常化解了其中的柔情与婉丽,而体现为名士式的放纵,这既有着曾经沧海的个人身世的隐喻,也有对自己在当今的艺术风潮中所处境遇的感叹。这是一对即矛盾又和谐的力量,所以,引之可以响遏行云的壮歌,抑之可以为柔性万种的婉曲。

亚龙自约甚严。虽然与书法结缘已近30年,但保存的作品只有二十多幅。也从没有举办过个人展览。记得数年前他曾说过,打算出一本薄薄的作品集,但直到现在仍没有付诸实施。是生性疏懒?还是有意矫情地反弹琵琶?我认为是艺术的自我体察促使他处在了这样的沉潜状态。我认可他的这种心境,因为年龄和艺术阅历在一定的程度上毕竟是不可超越的,固然不必深悔少作,但也不一定非得以少年气盛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因为那样的话,必定会陷入由繁华到寂寞的尴尬,亚龙的心境大概正基于这样的危机感。我曾经说过,还是要遵循一句老话:绚烂之极归于平淡,而亚龙正处于绚烂时期,因此他的一些作品才气过分显露,因而锋势逼人、令人目眩,以致你感觉到有一种近乎专制的力量拉扯你,给本该轻松的审美交流平添了几分疲惫。我以为,亚龙下一步的努力该是如何将这外在的咄咄逼人之势转变为含而不露的内在的蓄势,因为胸藏万机而不动声色才是最震撼人心的力量,洗尽铅华而风光内蕴的美才是美的极至。这是一个同样具有古典情结的朋友的直言不讳,不知亚龙以为如何?

(郑训佐,山东大学文学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