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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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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610065)

【摘 要】《钢的琴》主要讲述了国企改制时代,下岗工人陈桂林遭遇婚变,为争取女儿抚养权自造钢琴的故事。影片选用了大量具有“社会主义感觉”从而能够表现“工人阶级性”的音乐。本文试图从一明两暗三条线索入手,分析音乐在影片中为“守卫乌托邦”主题展现所起到的作用。

【关键词】《钢的琴》;国企改制时代;音乐;社会主义

钢铁厂工人陈桂林下岗后组建了一个小乐队,在当地各种婚丧嫁娶仪式上吹拉弹唱混口饭吃。已经“跟一个卖假药的跑了的”妻子小菊回来要求离婚和女儿的抚养权,而女儿的态度则是“谁给她买钢琴就跟谁过”。此时的陈桂林自然负担不起一架钢琴,但又不甘心就此失去女儿,也为了在“过上了梦寐以求的不劳而获的生活”的妻子面前争一口气,便展开了借钱买琴——组织偷琴——号召造琴的行动。随着故事的发展,在陈桂林守卫女儿抚养权这条主线之下,两条暗线悄然展开——老工程师汪工守卫钢铁厂烟囱和工友们在制作钢琴的过程中守卫辉煌。

在对音乐的运用上,影片选用的乐曲很有时代特色,从五十年代的《山楂树》到八十年代的《张三的歌》、《心恋》再到俄国巨星Lube的Orlyata一直到德国的带有浓烈俄罗斯音乐风格的17 Hippies乐队的歌曲,真真假假的俄国或者东欧乡土音乐渲染着《钢的琴》的底色。导演张猛说:“我的电影中无论是从音乐上或者是从色彩上,都找到了一种当年的社会主义的感觉。现在中国的音乐没有特点,没有我们的那种工人阶级性……影片用了很多俄罗斯的音乐,然后就是西德的。” [1]在这样充斥了浓烈的“工人阶级性”的“当年的社会主义的感觉”中,我们的主角们,这批曾经的宠儿如今的弃儿们,重新有了一次守卫乌托邦的机会。

一、陈桂林:守卫女儿

电影开场时响起的仿佛是画外音:“离婚就是相互成全,你放我一马,我放你一马的事。”在观众还未做好准备的时候,影片便把陈桂林当下所处的危机抛掷在观众面前。他和妻子小菊并排站立,身后一座房屋将两人间的界限隔绝得泾渭分明——屋顶延伸出两片巨大的雨棚。陈桂林身后的那片只剩下木架,下面的建筑破败;妻子则衣着光鲜,身后结实的黑色雨棚下是一条马路和相对齐整的房屋——一如两人目前的处境对比那样鲜明。两个人的想法一样:我什么都不要,但是,女儿我要带走。

在这场争夺中,小菊无疑是底气十足的:“陈桂林我告诉你,孩子跟着你是不会幸福的。”而脖间挂着手风琴,身边停着一辆小破摩托车的陈桂林的反驳便苍白无力:“你少拿幸福吓唬我。(停顿)小元很幸福。”

在两人的对峙中,一曲伤感凄凉的《三套车》响起,小乐队在雨中披着黑色塑料布演奏,主唱淑娴披着黑色大衣,打着黑伞,用低沉的声音咏唱着,背后是两个巨大的冒着白色浓烟的大烟囱。

音乐进行中被粗暴地喝止。原来这是场丧礼,主顾表示“这曲子听得太痛苦了”,于是这支身着丧服的乐队开始演奏《步步高》。喜庆的音乐外,还有杂耍班子表演助兴,一切都与葬礼这个场合格格不入,但每个人——无论是演奏者、表演者还是哭丧者——都在高悬着的“沉痛悼念母亲”的黑布条幅下,投入到一片热闹的氛围中。

回家的路上响起17 hippies乐队的《adieu》。镜头跟随陈桂林扫过已然破败的老工业区,重复旋律的吉他调子不算沉重,却映衬着夕阳显得格外感伤。陈桂林向已经老年痴呆的父亲平静地诉说着近况,向我们展示了他的生活,以及他本人。

如果国家没有改制,如果钢铁厂没有倒闭,如果陈桂林没有下岗,那么他就是一个处在黄金阶段的男人。但是没有如果,他是一个没有了前途,甚至连生存都难以维系的男人。如果他甘于如此,那也是一种幸运,但是也没有如果。他的内心有一种和现实生活、世俗气息格格不入的高雅和美好——他懂音乐,热爱音乐。那架始终伴随左右的手风琴就是一个特定的符号,在战争年代,在艰苦创业的年代,在老电影里,到处都是手风琴,那是下层劳动人民和工农兵的乐器。在许多表现那个时代的艺术作品中都能看到或听到手风琴的声音。那个时代里,工业有着严格的集体主义和计划经济,其中个人的自由就是业余时间还会拉手风琴和唱歌。当这些工人阶级突然失去工厂时,留下来的手风琴就成了守卫曾经的唯一工具了。而钢琴,这一手风琴完全无法与之较量的昂贵的物件,在一败涂地的陈桂林心中成为了获得女儿抚养权的砝码。其实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帮助他的工友们,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砝码其实无足轻重。正如淑娴所说:“你就是造出钢琴来也留不住女儿,我的话就放在这儿。”“钢的琴”既不能实现他自己的梦想,也不能保护住他对女儿的抚养权,只不过这种挣扎的付出是对自己梦想和女儿的最好交代,虽然不欺人但是足以自欺。

所以在给女儿用纸画假钢琴的时候,导演安排的背景音乐是小元玩“超级玛丽”的游戏音,伴随着通关失败的音乐,陈桂林注定在这场争夺战绝无胜利。

二、汪工:守卫烟囱

当年“留过苏”,特别“有派儿”,为了一个俄罗斯姑娘终身未娶的汪工也在守卫。他守卫的是早已经成为铸造厂标志性建筑的两根大烟囱。陈桂林动起造钢琴的念头时,首先去找了汪工,并提到了汪工正在“为了铸造厂两根烟囱不被炸掉而四处征集签名的事情”,小聪明多的陈桂林给汪工提议“你要想叫这两根烟囱不被炸,你就得叫人看到这不是两根烟囱,这是两根金条”。这种和造钢琴一样不切实际的提法成为了汪工的“最后一棵稻草”,他在帮助陈桂林设计研究钢琴的同时,也在研究如何保卫这两根烟囱。

汪工在职工动员大会上发表了激情澎湃的演说,掌声响起的同时,我们仿佛看到了当年职工大会,而激情澎湃的背后,是手风琴独奏的《孤独的牧羊人》。镜头转到汪工身后的黑板,寂寥的琴声中可以看到上面罗列了一些改造烟囱的方案,镜头只能特写其中的一部分:火箭、香炉、蹦极塔等造型,还搭配了细节图。各种不切实际惹人发笑的想法喷涌而出,激情的汪工,和这群同样激情的职工们,努力地抓住任何可能救命的稻草,试图守卫烟囱。他们不是对那个时代无条件地拥护和热爱,而是他们“很难背叛他过去青春的选择” [2]。

但是他们也失败了,在时代的面前,小部分人的力量如螳臂当车,毫无影响。于是他们一同站在山坡上看着,伴着悠扬的手风琴独奏,脸上染着黄昏的颜色,无言地等着时代的轰隆巨响。人群死一般寂静,每个人的神情里都挂着惨败的灰色,那种色彩,叫作守卫失败后的绝望。

三、“梦之队”:守卫辉煌

陈桂林的“梦之队”包括了一群失意的男人——刚出狱的小偷、电工改行的屠夫、被学校辞退的门卫、一辈子谨小慎微的二姐夫、挖厂区地下废铁倒卖的工头老大、为了一个俄罗斯姑娘终身未娶的老工程师。

借钱买琴的路子彻底堵死,陈桂林动了偷琴的念头。在偷琴之前,他将一干朋友聚集吃饭,企图“酒壮怂人胆”。

偷琴的这一段音乐变换最快。先是喝醉了的一群人坐在大刘运送猪的车里,搂着吊起的死猪,俨然搂着话筒,唱起《心恋》,悠扬欢快得仿佛回到当年工厂每周举办的工人舞会上,男男女女都变得年轻欢快,无忧无虑;随后伴随着鼓点,一干醉汉踩着007的步伐去偷钢琴;被发现后,音乐迅速转成带有苍凉西部风格的《Javano jovanke》,众人纷纷撤退,已经爬上墙的陈桂林却不甘心地返回,独自坐在琴边弹奏《致爱丽丝》;最后,大家在拘留所里呆坐着,镜头伴着《致爱丽丝》一一扫过他们的脸,那些被生活折磨得麻木的面孔。

将钢琴搬回琴室后,曾经的工人们开始研究钢琴的做工。在借钱事情上“怂得一塌糊涂”的众人,在造琴事业上却不遗余力,他们没有钱,但是有的是曾经引以为豪的手艺。于是造琴成为了“最实际”的选择。

此后,电影一扫之前的苍凉和反讽式的调侃,开始用英雄的音乐配合一切行动。在这个轰轰烈烈的国企改革的年代,在这个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集体下岗的年代,在这个时代骄子溃退到社会边缘人,成为贩夫走卒的年代,导演张猛用一段段浓烈的音乐守卫他们辉煌的过去和激情的热血。用重金属的Orlyata在这帮父亲为胖头的女儿“报仇”时重现雄风,用17 happies低沉但是有力的歌声重现他们曾经的热情,更用一段激烈昂扬的西班牙斗牛曲庆祝“钢的琴”的诞生。旧时代的荣光回归,带来悲壮的底色,几个已经是“弱势的下岗工人”,展现了“集体豪情和依然澎湃的血性” [3]。他们被塑成没落时代的守卫者,“用他们的妄想和不自量力的力量,为那种已然消逝的尊严做最后一搏” [4]。热烈的旋律拨动观众的心弦,配合荒凉的厂房那火热的劳作场面,强烈的时代对比在音乐的掩映下使我们在接近这一场景的同时又远离了“现实”,从有距离的高度面对、接受和理解这一切,在“造钢琴”的过程中,为他们回光返照似的的火热与激情喝彩叫好——即使这只不过是守卫转瞬即逝的辉煌。

《钢的琴》提醒我们曾经有过的这样的痛苦,曾经有过的这样的人,曾经有过的这样的绝望。在或苍凉或欢快或激情或悲壮的乐曲中,让这群小人物成为能够守卫梦想中“乌托邦”的英雄,在钢一样的世界里弹奏出一曲不成调也无人欣赏的《张三的歌》: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

这世界并非那么凄凉;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望一望,

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参考文献】

[1]张猛等,四人谈[J].当代电影,2011(06).

[2]丁小云,张猛像贾樟柯一样文艺[J].普洱,2011(11).

[3]穆冉,接地气的[J].南方人物周刊2011年第25期

[4]雪风,坚决赞美——为了那些还来不及回忆就被遗忘的创痛[J].电影世界,20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