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之常情”到“爱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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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钻石》这篇童话讲述的是在干旱的年岁里，一个小姑娘去给母亲找水喝，然后小姑娘把找到的水给母亲喝，母亲则把水省给女儿喝，最后小姑娘把水让给一个过路人喝的故事。在整个寻水让水的过程中，水罐发生了几次神奇的变化。一般的解读认为，是小姑娘“崇高的爱心”致使水罐发生了如此神奇的变化。但是通过对几次变化的动因分析，笔者发现，有时我们所理解的“崇高的爱心”不过是一种人之常情罢了。
故事设计的背景是大干旱。这次干旱的严重程度从童话开篇的描述可见，“许多人和动物都焦渴而死”，可见干旱之严重。作为生命之源的水，则显得尤为珍贵。有水就等于有了活命。水罐里的水，是在小姑娘找水昏迷之后醒来出现的。这是水罐第一次发生神奇变化。作为童话我们姑且不去讨论水从哪里来，单从这个事实结果来看，有人认为，水的出现是小姑娘爱心的体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心呢？从小姑娘找水的动因来分析，这不过是一个女儿为自己的母亲去找水喝。所以准确的说这是孝心。孝敬父母是做人的本份，不过是做人的底线，是人之常情而已。无论在哪个国家，孝敬父母都是天经地义，普通的像生活常识一样。反倒是不孝敬父母，我们往往给予严厉的谴责。从最基本的人伦道德来看，水罐里水的出现只是对小姑娘的孝心的肯定，倒没有必要过分去宣扬和拔高。
而这千辛万苦甚至是搭上生命换来的水，第一个品尝到的却不是她的母亲，甚至连人都不是，而是一只狗。不禁，我们就发出疑问了，难道在小姑娘心中母亲的地位连一只狗都不如吗？为何小姑娘内心的天平会向一只狗倾斜？孝心在此时似乎变得非常卑微。为什么呢？细读文本不难发现，小姑娘在走路时不小心绊到了狗，“狗哀哀地尖叫起来”，“哀哀”一词不仅写出了狗的可怜，也引起了小姑娘的恻隐之心。但仅仅是一种对狗的怜悯仍无法解释，为何对狗的怜悯会大于对母亲的爱。所以将水罐的第二次神奇变化由“木头做的水罐竟变成了银的”，简单的归结为是小姑娘对狗的爱，则让我们不能接受的是：当我们的母亲还在家里等着水喝几乎快要死掉的时候，我们却在路上给一只狗喂水。可见，小姑娘从“哀哀”中感到的是对狗的一种愧疚。既然伤害了狗就应该补偿它，虽然它是一只狗。所以小姑娘给狗水喝，更多的是一种内心的愧疚。如果我们亏欠了别人，我们当然会补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我们却极少会去补偿一只狗。人和动物之间似乎永远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但在小姑娘那里得到了平衡。笔者想，即使是童话，也应该寻求一种现实观照。所以，给狗喂水，应该是小姑娘为求良心安稳而对狗做出的一种补偿。这不过是一种做人最基本的道德要求。
那么母亲对子女而言一般不存在任何的亏欠。有人说，世界上有很多的爱是以获得为目的，但有一种爱是以分离为目的，那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可见父母之爱的伟大与无私。所以即便母亲喝了女儿送来的水，也无可厚非。但是母亲偏偏没有，文中唯一的语言描写就是母亲说：“我反正就要死了，还是你自己喝吧。”说完这话，水罐第三次发生了神奇的变化“从银的变成了金的”。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我们从“反正”一词，很容易想象出：女儿把水送到母亲嘴边被拒绝了，女儿再好言相劝，母亲依然不喝，反反复复之后，母亲无奈说出上面的话。这是生死关头，一位母亲作出的一种抉择。正如天下所有父母都会做出的抉择一样。母亲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女儿，自己则毅然选择了死亡。但母亲和女儿之间毕竟存在割不断的血缘关系。这种天生的血缘关系让父母对子女的爱成了一种本能，正如屠格涅夫《麻雀》一文中那只黑胸脯的老麻雀，为了保护自己的幼崽，张开翅膀，竖起羽毛，竟吓退了一只猎狗。麻雀尚且如此，何况人乎？水罐从银的变成金的虽是对母爱的肯定，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依然是人之常情。
但是如果一个人和你一点血缘关系没有，彼此之间也不存在谁亏欠了谁的问题。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竟能够舍弃自己的生命，去拯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样的行为确实值的我们肃然起敬。所以当过路人提出喝水请求时，笔者想，从小姑娘“咽了一口唾沫”来看，她的心中肯定是经过一番痛苦的纠结的，但是终于她还是把水给了那个和她一点关系没有的人，这样的爱，方为大爱。这才是列夫·托尔斯泰所追求的“永恒的宗教真理”。在佛教和基督教文化里都有类似的表述。地藏菩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而耶稣为了替人类去受苦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所以，当具有宗教般无私的大爱的小姑娘，把水让给过路人喝时，水罐又一次发生了神奇的变化，“跳出了七颗很大的钻石，接着从里面涌出了一股巨大的清澈而新鲜的水流”。不仅解救了小姑娘和她的母亲，也解救了所有的生命。如果当初水罐里的水小姑娘自己喝了或者给母亲喝了，不过救的是自己和母亲而已，但现在她救了一切。完成了对人类乃至整个地球的救赎。金银也好，钻石也好，固然珍贵，但它们所能惠及的受众范围毕竟太小。而列夫·托尔斯泰是一个厌倦了贵族生活，喜欢到平民中去的人。所以文章结尾我们看到，只有普照人间的大熊星座才能完成他内心深处对广博的爱的追求。
在小姑娘把水让给过路人喝之前水罐的几次神奇变化，让我们感受到一种人之常情的爱，这样的爱是本真的，是朴实的，也是温暖的，对我们人类文明家园的构建同样起到积极作用。但这只是列夫·托尔斯泰爱的蓝图上的底色，目的是为了衬托出由七颗钻石而升华成的永恒不变的大熊星座，在对比中突出这具有宗教般无私伟大的爱，只有这样的爱才能照亮人类灵魂漆黑的夜空。我们知道，在列夫·托尔斯泰探讨俄国的前途和命运，特别是贵族的地位和出路问题未果后，他将目光转向了青少年的教育问题上。《七颗钻石》就是列夫·托尔斯泰在那个时期撰写的《启蒙读本》中的一篇童话。按照列夫·托尔斯泰当初的想法是旨在教育俄国“整整两代的孩子——不管是沙皇的孩子还是农民的孩子。”从这篇童话我们分明可以看出列夫·托尔斯泰，对青少年寄予的殷切希望，他希望新的一代能够在灵魂深处拥有那样一种救赎人类的大爱。
（葛奕贤 江苏省宿迁市钟吾初级中学 223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