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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排长邱少里下午接到了一封信,看完之后,晚饭没扒几口,回到屋里,闷闷坐着。战士小秦进屋,发现排长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一下愣了。
“通知各班长,八点钟排点名。”邱少里没抬头,轻声说。
八点钟,全排集中在六班,象以往一样,战士们零散坐在床上。
“今天,”邱少里看着大家,忽然变了口气,“五班长,全排集合,排横队。”
全排站好后,邱少里扫视了一下大家,掏出信晃了晃:“今天,我收到了六班长杨长采的来信,他们打完仗了,现在已回国休整……”
队列里发出一阵“嗡嗡”声。
“杨长采,立了二等功,提升副连长啦1”
“我的天!”有人惊叹了一声。
“陈建,也立了功,火线入党……他受了点伤,不重。”邱少里没提陈建截了一条腿,在医院里闲得直擂墙壁。
“他,他呢?”小秦忘了队列纪律,开口问。
沉默了一阵。
“牺牲了。”
过一会儿,小秦又问:“几等功?”
“没立功,被流弹打死了。”邱少里生硬地说,又放大嗓音,“同志们,我们排去的三个同志都不错,有两个当了英雄,就是‘孩子他爹’……”他猝然中止,他本来想说,“‘孩子他爹’运气不好”,想了想,这话好象不大对头,于是轻轻咳了一声,结束话语,“我们要向他们学习!……解散!”
战士们站着没动,后来慢慢散了。
已是深夜,邱少里还没睡着,他看着旁边的空床,“孩子他爹”就是睡在这张床上的。他一直以为调出去的这三个士兵还会回来,看来,明天得把床抬出去了。他翻了个身,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屋里太静了。以往,熄灯号响过不到十分钟,鼾声马上此起彼伏,简直象个交响乐队。今天怎么啦……他烦躁地又翻了个身,仰躺着,伸出胳膊从军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在这同时,那边床上也有橘红色的光亮闪了一下。 “小秦?不许抽烟!”邱少里压低嗓音说。 “马上要站岗了。”小秦沙哑地说,烟头猛地一亮,邱少里看到他眼角有颗亮晶晶的泪珠。
“灭掉!”邱少里说着,狠狠掐掉自己的烟。
那边的亮点也消失了。
邱少里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
那天刚吃过早饭,通讯员喊连长接电话,连长剔着牙缝,不慌不忙地走进连部,过了会儿,连蹦带跳地窜了出来,脸一下涨成个猴腚,大吼一声:“司号员,吹紧急集合号!”
上级命令火速从连队抽十名老兵补充到野战军××团,开赴六百公里外的中越前线。
整个连队沸腾了。动员会没开完,报名者蜂涌而上,围着连干部连吼带叫,揪胳膊踢腿,闹翻了天。等支委会定名单时,一些性急的战士开始擦枪,通条在枪管里拉得刺啦刺啦响。另一些战士则提着“家伙”在操场里荡来荡去,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风纪扣敞着,帽子扣在后脑勺上,端着枪这瞄瞄,那瞄瞄,嘴里模仿着枪响:“波尤儿—叭!”见了面就瞪着眼珠儿挑刺,指责对方这也不对头,那也不顺眼,争得颈上的汗毛差点竖起来。
名单公布了。结果二排去三个人:六班长杨长采,五班战士陈建,还有四班机枪射手“孩子他爹”……
哨兵推开门,一股寒气扑进来。邱少里看看表:十二点三十五,不到换岗时间。怎么,又把钟拨快了?他注意地看着哨兵黑乎乎的身影……走近了,在空床前面停住,手好象在抚着床栏,呆了一阵,又出去了。
邱少里感觉心里一阵发热,眼前浮现出“孩子他爹”那张白胖的脸,有些肿泡的小眼睛,厚厚的嘴唇,肉敦敦的下巴……
两年前一个星期六的晚饭后—这段时间是最宝贵的:法定的自由活动,大家甚至不希望电影组出现,倒不是不想看电影,而是觉得这一晚上太宝贵了,得好好乐一乐。至于放电影嘛,最好在其他日子,把一些枯燥的学习,各班读报给冲一冲。
打扑克。那时邱少里是六班长。六个人一家伙集中了五副扑克,“七个尖儿,十二个钩儿”摔得震天响。兵嘛,喜欢数多量大,手气好,摸上十五个“小二”,气粗胆壮,关键时刻甩出去——“啪!”震惊四座,太过瘾了!
只有“孩子他爹”——那时还没这绰号,他的大名陈大德,坐在两床之间的小板凳上,抖抖索索地看一封信。这封信是上午收到的,中午连午觉都没睡,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
“别吵了!”忽然,他大吼一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左手握着拳头抵在腰上,右手把这封信高举着,只听得一声震撼人心的声音:
“俺,当爹了!”
于是,象电影定格一样:手悬在空中往下摔牌的,眯着眼数自己手上到底有多少张“炸弹”的,偷着往自己屁股底下藏牌打埋伏的,全都不动了。后来不知谁小心翼翼地捏着嗓子嘿嘿了两声,接着爆发了一场哄堂大笑。有人捂着肚子滚到床底下去了。
“是个儿子!”陈大德表情严肃,以雷鸣般的声音压倒了笑声。
“莫不是——”从床下钻出来的机枪副射手小秦首先明白过来,喊道,“大德参军前是结了婚的,可不!”
“是个儿子!”大德满意地又大声说了句。
不笑了。各种目光盯着腆肚挺胸的大德。细想起来,这纯属情理之中的事。大德参军前被父母逼着完了婚,这是人人皆知的;每星期要给媳妇写封信,大家也都知道。大德写信很认真,先要打个草稿,然后工工整整抄一遍,再发出去。那个媳妇倒沉得住气,每月来一封信,都是掐着日子算的,前后差不了两三天。既是这样,还有什么惊异的呢?
“大德,”邱少里看着多少有点昏头昏脑的大德,大声问,“你宣布一下就完了?啊?你该为媳妇干点什么,想一想!”
大德乐呵呵地看着他:“干什么,干什么哩?”
“在这种情况下,该去洗尿布片,伺候伺候媳妇……”小秦马上摇了摇头,“不,大老远的……”
“喂,你们说呢?”邱少里又转向其他的人。
谁也没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唉,谁知道这些婆婆妈妈的事! 结婚,养子,对他们来说,似乎是很遥远的事。
“跟我来!”于是邱少里拉着大德到了连部。“不得了!”连长一个拳头撑着桌子,吃惊地打量着这个白白胖胖的战士,“是不是太早了点?嗯?太早了点?年轻人!”随后想了想,敲了下桌子,“养着吧,够你受的!”忽然象吃了一味苦药似地耸耸鼻子,他的嘴角扯向一边,又粗声说,“注意,千万别带到连队来,学不了好!”连长有个四岁的儿子,去年来连队住了二十天,就被几个调皮战士给教得淘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