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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对是我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奇怪的司机,一上车,就给我讲出租车司机怎么撒尿的事儿。
“你知道北京南站”,他扭头看看我说,“那一排小槐树啊还是什么树,叶子都被烧没了。出租车司机有尿急的,就直接撒到树下面。我一次见一司机,掏出来就尿,和他聊才知道,他还每次都只在一棵下尿。”
我没去过北京南站,想象不出那画面,但却能想象出那泡尿该有多么赤黄。刚听他讲了出租车司机的喝水习惯:“一天就喝两脉动瓶子水,上午还不敢喝,因为活儿多,还多是去城里上班的,尿意浓时,别说找厕所,连个停车的地儿都找不到,只能憋着。”
“有的司机,空着车,憋不住了,等到前面红灯时,就把右边门打开,掏出来就尿,‘都溅不到车门上’。”
我开始想象,但是怎么也想不透,他们是怎么撒出尿来,又尿不到车门上的。除非整个下半身都探到车外去,但那肯定会被后面的司机看到啊!
“爱看就看呗”,他边左右看着后视镜,边说着:“东西长我自己身上,天热,掏出来透透气都不行啊?”
那一口北京话,真是让我听着感到舒服。我很喜欢听北京人嘴里那种腔调,不知道舌头是怎么发音的,听着总能感到一股子满不在乎的感觉。
我隐隐约约有点不信,感觉他说的话中,有太多夸大成分。但他又总能说出很多细节来,你一听,还合情合理,不像是随口能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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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讲自己遇到的一个“小姐”——关于撒尿问题,我再问细节,就只能是用矿泉水瓶子还是脉动瓶子的问题了,所以也乐得他换个话题接着聊。
那天快十一点了,他空着车路过三元桥,遇到口中的那位“小姐”,就站在三环的主路上,向他摆手。“穿得很骚”,他说,她要去太阳宫桥,一上车就跟我说:“兄弟,捎我一段。”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我,笑着说:“听见没,‘捎我一段’”。“一听这话,我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人家是明白告诉你,不打算给你钱。而且听她那说话的语调,肯定是喝了酒了。我一想,她们干这个的,道上估计都认识人,我也别为了那十几块钱找麻烦,捎就捎了吧。”
你看,这个故事,有地点,有细节,有他能自圆其说的言辞。虽然我不知道是否大部分性工作者们真就认识道上的人,但也找不出值得怀疑的地方。不过信不信的不重要,我不过就是在无聊的半夜里,听点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儿,活动下脑子,找点乐子。
对这位能侃的司机而言,遇到我这样一位倾听者,估计也觉得是一件乐事儿。每讲一个故事,他都讲得眉飞色舞。偶尔,扭头看右边后视镜的时候,也会顺便看我一眼,边说边笑。他估计也是个有教养的人,习惯对着人的眼、看着人的脸说话。
但还好,也仅限于此。他的双手牢牢把在方向盘上,从没试图给我比手势。我可真是见过那样的司机,非得抬手给我比个手势才能表达自己难以平复的心情。我猜,他虽然说话有些玄虚,但终究是个谨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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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慎的人,总是很会察言观色。他很自豪地告诉我他的这个优点:“比如,经过酒楼啊、KTV门口啊,有人招手。我就会开过一段时间再停下来,然后从后视镜里看对方。从他走路的速度、两腿的姿势就能判断出这个人喝得多还是少,能不能拉。有不能拉的,一加油门,甩开就跑。”
“没办法”,他解释说,“大半夜里,我遇到喝过酒的乘客多了。到下车的时候,经常就跟你死搅蛮缠,不想给钱。有一次,从国贸那边拉一个,去西边,到了地方,乘客不给钱,还想打劫我。我知道他就是想办法赖车费,可我也没办法,万一逼急了他,又喝了酒了,啥事儿都能做得出来。”他只好服了软,看着乘客下车离开了。
我倒是很想问他一句,看我像是个什么人,但生生忍住了。毕竟心里善良,知道对方也不好意思说实话,何必为难他。于是只是问他,这些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从教训里得出来的,还是和同行交流吸取的经验?
他说两方面都有。经常他们去公司开会时,那些枯燥的讲话没意思,他们就聚在一起侃大山,互相讲讲自己遇到的乱七八糟的事儿。
我似乎有点肯定了,他讲的这些,或许都真是他经历的,但也可能是从同行那儿听过来的,所以他能讲一个自圆其说的离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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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上面那些再离奇,也比不上他讲给我的最后一个故事:
有一天,我拉一大姐,也是快到半夜了,打车,好多人不愿意拉她。但我却让她上来了。
那位大姐家住在郊县,还在山里。
大半夜的,那位大姐就指挥着我在乡间的小路上,转来转去,开过了一片坟地。
我里就发毛啊。扭头问乘客:“我说大姐,你没指错路吧?”
“没啊”,那大姐说,“你放心吧,肯定没错。”
我就只好开着继续前走。边走边和乘客聊天,才知道,她们家在山里是养柴鸡的。
终于,老远看到了手电筒的光线,是乘客的老公接出来了。边迎上来边说话:“可是把你给等来啦!”
我叫苦说:“大哥,你是把人给等来了,我这回去可成问题了,都不知道路怎么走了。”
那男人倒很仗义,胸有成竹的说:“没事儿,我给你画张图。”我就根据这张图,在黑黢黢的夜里,顶着车灯往前走,灯其实也照不了多远,顶多前面几米的路面而已。所以等我发现自己周边的环境时,已经有点迟了。车子已经一头就扎到刚才路过的那个陵园里去了。那陵园可大啊,那个大姐的丈夫,打着手电的男人,可没给我画出陵园的路。
说这些话时,他开的车子已经开出了天通苑,向着霍营走。这两个地方中间,有一大段的路,两旁没有建筑,都是年轻的白桦树,和半人高的野草。他的车子也没开空调,就开着窗户,外面的凉风不断地往我脸上吹。
我看着出租车前面灯光照亮的路,然后继续往路的上面和左右看,什么都没有。半夜了,这荒凉的郊区,哪里会有半个行人?
(摘自“一五一十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