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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染病防治专家陈菊梅:女人如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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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女人如花,可有一种女人,却坚韧如树。她拥有强大的内心世界和独立坚强的自我;她的目光从不在琐事上停留;她的心里没有风花雪月,只有治病救人的信仰。

她是我国首先发现并成功应用五味子降酶的第一人;她让慢重肝患者病死率降低了47%;她成功救治了无数个乙型脑炎后遗症患者;“非典”肆虐时,她冒着生命危险走进隔离病房;汶川地震时,她冲到抗震第一线,让“大灾之后无大疫”……她就是我国传染病防治泰斗、第302医院专家组组长陈菊梅,一个无论在事业上还是婚姻里,都坚韧如树的女人。

像树一样坚守足下的土地

陈菊梅从小见到的都是像花一样柔弱无助的女人,尤其是她的母亲和姑妈。由于生活贫困,子女众多,陈菊梅的母亲将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佛祖身上。陈菊梅永远忘不了母亲在烟雾缭绕中,对着佛像虔诚地一次次磕头跪拜的瘦弱身影。陈菊梅的姑妈更是宛如柔弱无依的菟丝花,守寡的她寄人篱下,终日啼哭乞求父兄的怜悯。陈菊梅因此得出一个结论:佛祖不会给你恩赐,男人也不能终生依靠。想活得好,必须靠自己。

陈菊梅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她干什么事都带着一股子韧性和倔劲儿。在浙江医学院上学时,每年寒暑假她都要步行往返400里,从没喊过一声苦。为了能够彻底地了解人体骨骼结构,她将一副死人骨架挂在床头,一块骨头一块骨头地琢磨,直到把人体里的206根骨头全都记牢为止……也正是凭着这种劲头,陈菊梅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并且只用3年时间就取得了传染病学博士学位。

1958年,陈菊梅调入第302医院,从事传染病的防治工作。我们所熟知的艾滋病、病毒性肝炎、麻疹、肺结核,包括后来让人闻之色变的“非典”、甲型H1N1流感都属于传染病。人们对传染病医生既敬又怕,当时还有人给他们编了一个顺口溜:“开门用脚踹,对象吹得快,地上的钱没人爱。”陈菊梅所承担的风险和压力可想而知。但是她却无所畏惧,甚至跟同事说:“我只要一换上隔离服,一走进传染病病房,就有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或许,陈菊梅生来就是要做这一行的,而她更是做一行爱一行。

人命关天,身为救死扶伤的医生,陈菊梅经常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精神高度紧张,工作非常忙碌。有时候为了抢救生命垂危的病人,她连续几天几夜守护在病房,困了就在医院的地板上铺张凉席睡。甚至在病人刚刚去世的空床上,她也敢躺一会儿。因为她实在太累了,已顾不了那么多。同事们都说,工作起来的陈菊梅就是个“拼命三娘”。这个说法一点儿也不夸张,陈菊梅是真敢为病人豁出命来的。

中国被称为“乙肝大国”,病人转氨酶降不下来是困扰临床的核心难题。上世纪70年代起,陈菊梅着手攻克这一难题。她先从转氨酶正常出院的病人身上找突破口,从200多份病历中筛选出50份,但50份病历50种治疗方法,没有什么临床意义。经过反复实验,陈菊梅终于发现:中药五味子仁里的油具有降酶作用。1973年,陈菊梅以“302医院二科”的名义,在《新医药学》第9期上发表了试用五味子降低转氨酶的学术论文,成为我国首先发现并成功应用五味子降酶的第一人。在此基础上,陈菊梅提出了“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案,成功让慢重肝患者病死率降低了47%。

2003年,“非典”在全国横行肆虐。“非典”全名是“传染性非典型肺炎”,该病的传染性极强,死亡率很高。3月5日下午,北京地区首批输入性“非典”患者入住302医院。第二天,陈菊梅就走进了隔离病房,亲口询问病史,亲自给患者做口腔检查,听心肺情况,看皮肤有无皮疹,皮肤黏膜是否发黄……对患者进行如此细致的检查,陈菊梅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此时她已经78岁高龄,比她小4岁的另一位老专家,就因为抢救“非典”病人病倒了。陈菊梅知道,在患者心中,医生的一句话往往顶普通人一万句。当“非典”患者们悲观绝望时,陈菊梅经常给他们打电话,鼓励他们坚持下去,给他们生的希望。当死亡的阴霾笼罩在302医院的病房时,陈菊梅像一缕阳光,照进人们的心中。由于贡献突出,陈菊梅荣获了“巾帼抗非典先进个人”称号。

2008年5月,汶川大地震发生了。为确保“大灾之后无大疫”,已83岁高龄的陈菊梅主动请缨,冲到了抗震救灾第一线。陈菊梅顶着高温酷暑,冒着余震频发的危险,拄着木棍走遍了北川、什邡、绵竹等重灾区,出现在北川县城、老北川中学、擂鼓镇、汉旺镇等废墟现场,查看部队营区、灾民安置点和防疫作业现场,对水源卫生监督、环境卫生监测、卫生防疫机制和环境消毒等进行了全面评估。她还主持编写了《地震灾区医院院内感染预防指南》《地震灾后传染病防治手册》等书籍,为指导灾区疫病防治发挥了重要作用。

陈菊梅的到来,让灾区群众和救灾官兵非常感动。在汉旺镇,有个战士看见陈菊梅满头大汗,特意为她找来一把扇子。看着眼前这个不仅满头大汗,而且浑身是泥的战士,陈菊梅拉着他的手,心疼地说;“孩子,你辛苦了,还是我给你扇扇风吧!”说完后,白发苍苍的陈菊梅真的拿起扇子,帮年轻战士扇起风来。这一动人的情景,让在场的很多人眼睛都湿润了。

像树一样自由独立地爱

陈菊梅不仅在工作中坚韧如树,在婚姻里依然保持着树的品格:自由、独立和坚韧。走进婚姻的陈菊梅,身上有许多和其他女人不一样的特质,极具个性。

陈菊梅的丈夫陈国仕,是我国著名的虫媒病研究专家,也是世界上最有成就的蜱媒病自然疫源学专家之一。1957年,大龄男青年陈国仕找到大龄女青年陈菊梅说:“咱俩结婚吧。”陈菊梅淡淡地说:“成!”两个人连双方父母都没告诉一声,直接领了结婚证。喜糖是两块钱一盒的老北京杂拌糖,“嫁妆”是一条13块钱的床单,“新房”是总参招待所,喜宴是招待所的食堂,出席者就他们夫妻两人。

而陈菊梅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儿女们的婚姻观。儿子北鸥结婚时完全拷贝了父母的模式,领证完事。相比之下,女儿北蕴更前卫,她和丈夫相亲两个月后就闪婚了,结婚时只摆了一桌酒席。一家两代都是裸婚,但是他们的婚姻质量却没有因此打折,过得非常幸福。

很多女人都期望与丈夫长相厮守,陈菊梅却觉得保持各自的空间更重要。陈国仕为了查明流行病传播媒介,曾经走遍万水千山,南至海南岛五指山,北至长白山、兴安岭,西至新疆天山、阿尔泰山,东至沿海岛礁,每年都有一半时间不在家。一般女人嫁给这种男人,肯定无法适应,可陈菊梅却很满意这种生活方式:“真好,我可以腾出更多时间忙工作了。”偶尔惦记丈夫时,陈菊梅会抬头望一眼窗外的银杏树,当树叶落尽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回来了。不过陈国仕说,陈菊梅惦记病人的时间要比惦记自己多10倍。

即使陈国仕回家了,陈菊梅也不会跟他腻在一起,照样忙着工作和学习。有时候陈国仕想凑过来跟她聊会儿天,陈菊梅直接往他手里塞一本专业书,邀请他过来与她一起学习。后来,两个人换了大房子,陈菊梅干脆和陈国仕“分居”了,两个人各住各的。陈菊梅觉得,即使成了夫妻,也是各有各的性格和生活习惯,谁也别想改造谁,能和平共处就行了。

有的女人喜欢依靠男人,陈菊梅却超级独立。陈菊梅习惯一个人做决定,有些事从来不告诉陈国仕,她觉得告诉他也没用,还让他有负担。没有意义的事情,她从来不做。就拿生孩子这事来说,当初生儿子时,陈菊梅感到阵痛后,一个人走了半个小时的路到301医院生的。当时陈国仕就在家里,她硬是没叫他送。出院手续也是她自己办的。生女儿那天,陈菊梅晚上开会开到10点,羊水破了,因为情况紧急才叫了救护车,但还是没让陈国仕跟着。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是陈菊梅自己起的,上户口也是陈菊梅自己去办的。

有段时间,因为积劳成疾,陈菊梅先是患上扁桃体炎,后又患上了肾小球肾炎,全身上下浮肿。为了不影响工作,她竟然决定去除可能引发炎症的病灶。先摘扁桃体,再割阑尾,最后,47岁的她竟然把满口的好牙都拔掉了。陈国仕知道后,怒声问她:“你是不是要摘掉全部器官?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陈菊梅却淡定地说:“那时候你在外面,我说了也没用呀。如果能摘掉我国‘肝炎大国’的帽子,即使摘掉我身上的全部器官,也值得!”

但是,如果你由此认为陈菊梅是个“大女人”,只顾事业不顾家,那就错了,她可是十项全能的家务高手。陈国仕在荒野中搞研究时犹如传说中的孤胆英雄,披荆斩棘,无所畏惧;回到家里,却像一只笨拙可爱的树袋熊,不会煮粥,不会生炉子,不会买东西,不懂得心疼媳妇,不会与孩子相处,把自己的衣食住行统统交给陈菊梅。

陈菊梅就是让“树袋熊”无忧栖息的那棵树。她洗衣、做饭、收拾房间、缝纫、纳鞋底、织毛衣、看孩子……无一不精。有一次,陈菊梅看见商场卖的一套西装很好看,回家就给陈国仕做了一套,做得比样板还好。陈国仕穿着妻子亲手做的衣服飞到伦敦和法兰克福,谁见都要问一声衣服在哪儿买的。他总是自豪地说:“这是我爱人做的!”这套衣服他穿了好几年,穿破了也舍不得扔,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的最里层。在衣柜深处,都是装满记忆的老物件,陈菊梅给他做的西装、织的毛衣、钩的手套、补的袜子……在他追逐蜱虫的足迹、跋涉在荒野丛林中时,这些衣物总能透过肌肤,带给他异样的温暖。

有的女人经常埋怨丈夫,陈菊梅却从来不会。由于常年在外,陈国仕不能陪孩子玩,甚至不能到学校开家长会,但陈菊梅总是告诉孩子们:你们的爸爸虽然不在家,可是心里一直想着你们呢。无论离得多远,你们都在一个星空下,想爸爸的时候,就抬头看看星空吧。星空是如此的浩瀚辽阔,孩子们望着它,就淡忘了那些因思念滋生的烦恼。

陈菊梅还会化腐朽为神奇,把陈国仕从笨爸爸“包装”为好爸爸。有一次,陈国仕买了一条鱼,想给孩子们增加营养。鱼下锅后,他把攒下的小半瓶香油全倒了进去,把好好的鱼做成了一锅酱,味道别提多难吃了。陈菊梅却笑着对孩子们说:“爸爸是因为想让你们吃得好,才会把家里所有的香油都放进去。”于是,孩子们都很感动,完全不知道爸爸有多笨。

像树一样终身相依

岁月如流沙,悄然在指缝中滑落,大树和树袋熊相依相伴,白头偕老。当孩子们已经长大、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唯一拥有的就是彼此。

陈菊梅发现,退休在家的陈国仕的目光开始追逐自己的身影。他开始陪自己看电视、聊新闻;下班时陪自己逛超市、买酸奶;每天陪自己去楼下的小区里散散步,悠闲地晒晒太阳;春天时陪自己去玉渊潭公园,欣赏千姿百态的樱花;他们一起去孩子家,抱抱可爱的孙子孙女……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们不知道这叫不叫爱情,但是他们知道,这肯定叫幸福。

除了照顾家庭,陈菊梅依然没有放弃她的事业。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年过八旬的陈菊梅每周上午坚持出门诊,为患者们精心诊疗、排忧解难。遇到外地的患者,她总是体谅他们的艰难,经常主动帮忙加个号。她还常常把自己的手机号也告诉他们,让他们有事就给自己打电话。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她总是乐呵呵地忙碌着,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在陈菊梅忙碌的时候,陈国仕也会给自己找点儿事干,读读书报、做做剪报、看看照片。在他的老式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各种工具书前,有两张照片摆在一起,格外引人注意。一张大的摆在右边,是陈菊梅1956年在苏联列宁格勒儿科医学院攻读博士研究生阶段照的艺术照,左边一张小的是美国著名电影明星、奥斯卡影后格蕾丝·凯丽。两张照片中人物的动作、神态、相貌出奇地一致。影后的照片中,有一行小字:美得犹如湖中的天鹅。

这个惊人的巧合,是陈菊梅的老伴儿陈国仕捕捉到的。陈国仕喜欢坐在摇椅里,一边看着这两张照片一边慢慢摇,回忆的浪水随着摇椅荡漾,泛起层层涟漪……

离休后,陈国仕常对陈菊梅说的话是:我这生,欠你太多。说这话时,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总想着,自己还有许多时间可以弥补她,但没想到,生命远比他想象得脆弱。

2006年,陈国仕患上了一种叫冷球蛋白血症的血液病。这种病非常罕见,国内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他每个星期都要到医院抽胸水,忍受非人的折磨。每次抽胸水的时候,陈菊梅都陪着他,搀他走进治疗室,等他出来时帮他擦擦汗,趁医生不注意时,悄悄握一下他的手。他都已经放弃自己了,她却不肯。为了帮他治病,80多岁的陈菊梅天天坐在电脑前浏览国外文献索引,搜索这种病的最新治疗进展。只要是有用的资料,她都打印出来,在关键的地方用红笔做上标记。由于年龄大了,血液流通不畅,每次看完资料起身时,她都会双腿麻木,无法正常行走。

功夫不负有心人,陈菊梅终于在一篇英文文献里看到,有一种叫单抗CB20的药物能治他的病。她到处探访北京的血液病专家,反复与他们探讨丈夫的治疗方案,最后,终于有一家医院愿意采纳她的建议。治疗中,年轻医生不确定的,她就自己“下手”,陈国仕的病情终于被控制住了。她救了他的命,陈国仕说:“我又欠你的了。”陈菊梅回道:“咱们还有时间,你慢慢还。”

没想到一语成真。3年后,陈菊梅患上了帕金森症,四肢僵硬,走路不稳,起卧艰难。他从来没想到,那棵支撑他的参天大树竟会有倒下的一天。震惊之后是惶恐:我不能失去她,我还没有跟她过够呢!陈国仕“笨”了一辈子,在80多岁时终于学会了照顾人。每天早上,他都帮她穿好衣服,送她出门;她下班后,他都会帮忙洗菜切菜,吃饭的时候帮她盛碗米饭。只要她在家,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成了她的尾巴,赶也赶不走。他固执地说:“我不跟不行,她万一摔跤怎么办?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喊我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眼底满是深深的依恋。

这一对共同生活了55年的夫妻,既各自独立又彼此扶携,不但双双在自己的事业上取得了杰出的成就,而且拥有一份深沉隽永让人羡慕的爱情。而这一切是如何做到的呢?也许从陈菊梅和陈国仕都喜欢的舒婷那首《致橡树》中,可以找到原因: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不就是他们的写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