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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骑士》中人的“存在”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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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学界普遍认为卡尔维诺的小说《不存在的骑士》讨论了人的“本质”与“存在”的关系,但对于卡尔维诺所说的“存在”究竟是什么论述很有限。若从“存在”的具体所指入手分析小说,可以发现这部小说揭示了“存在”的一个具体层面――性,即人首先是作为充满原始性冲动的存在,在此基础上才能规定自己,选择自己的本质。

关键词:性;存在;本质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A 文章编号:1007-4244(2010)06-0081-03

目前人们对卡尔维诺《不存在的骑士》多从存在主义角度去解读,但存在主义者们对“存在”这一概念却从来没有一致的看法和统一的界定:对克尔凯郭尔来说,存在是逃脱理性控制的有血有肉的真实人生;对海德格尔来说,存在是个体生命的涌现和展开;对萨特来说,存在是主体在未选择自身本质之前的虚无状态。笔者认为,《不存在的骑士》中“存在”指向人的性本能,即人首先是作为充满原始性冲动的存在,在此基础上才能规定自己,选择自己的本质。作家通过主人公阿季卢尔福说明只有理性而无性的人是“非存在”,只是一具空壳,即小说题目点明的“不存在的骑士”,他看似存在,其实不存在。而朗巴尔多和托里斯蒙多才是活生生人,是真实的“存在”,他们有欲望、有激情,认识到符号体系扼杀人类生命的可怕,通过性唤醒了肉体的活力,激发了原始的激情,使生命在百无聊赖中重新焕发生机,幸福坚定地活下去。

二、无性的盔甲与“不存在的骑士”

小说的背景是,国王以基督教的名义消灭异教。基督教认为世界的本质是上帝,任何具体的存在都分有了他的光芒,人的灵魂与这种本质相通,因此灵魂是人本质层面上的东西,是永恒的,肉体则是短暂的虚假的。托马斯・阿奎那对二者的关系做了清楚的表述:

“灵魂对肉体的作用也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使肉体赋有形式的是灵魂;其次,肉体是为灵魂所控制和推动的。”

灵魂与神相通,因此中世纪的人们认为它是更本真的存在,奥古斯丁在《上帝之城》中从各个方面驳斥了希腊罗马宗教,认为他们的生活由于放纵肉体欲望而充满罪恶。并教人们如何保持灵魂的纯洁,认为心灵的纯洁是至关重要的,这就割裂了灵魂与肉体、理性与非理性的有机联系。他在《忏悔录》中对即使是出现在梦境中也要坚决抵制,

“主啊,请你不断增加你的恩赐,使我的灵魂摆脱的沾染,随我到你身边,不再自相矛盾,即使在梦寐之中,非但不惑溺于秽影的沾惹,造成肉体的冲动,而且能据而远之。”

小说中“不存在的骑士”阿季卢尔福正是以夸张的方式体现了这种基督教精神,他没有肉体,纯粹是由一团类似于气体的理性、意志和规则凝结而成。最重要的是,他脱离了身体的鄙俗,不会被欲望左右,他不会饥饿,没有,不会在女色中失去自我,即使是入夜,他也不用睡觉,而是穿着铠甲躺在那里继续思考,在他明确而清晰的思考中没有任何飘忽和中间道路。

排除肉体欲望追求纯粹精神要么导向空洞,要么导向虚伪。阿季卢尔福代表了前一个极端,他是个完美的军人和骑士,但却因其完全精神化而变得很空洞。他常常处于一种矛盾心情中,对血肉之躯怀着的矛盾的双重感情:一方面,他厌恶他们,他

“看见从帐篷边沿里伸出来一双双裸的脚丫子,脚趾冲天翘起。沉睡中的军营成了躯体的王国,古老的亚当的肉体遍野横陈,腹中的酒气和身上的汗味蒸腾向上,帐篷门口的地上躺着互相枕藉的空铠甲,马夫和仆人将在清晨把它们揩干擦净并归置停当。”

另一方面,他又嫉妒他们。他无法理解生命的奥秘,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使人们闭上眼睛,失去自我感觉,沉入数小时的时间空洞之中,然后醒过来,找回与从前相同的自我,重新接起自己的生命之绳,阿季卢尔福无法知晓其中的奥秘。”

阿季卢尔福也有艳遇,女战士布拉达曼泰对他一往情深,紧追不舍,寡妇普丽希拉更是对他施以裸的肉体诱惑。阿季卢尔福完全不为所动,狠心地拒绝布拉达曼泰追求,跟焚烧的普丽希拉共处一室竟什么都没有发生,以他对爱情的博文广识和他一贯擅长的长篇大论将普丽希拉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谈话上来,这些谈话就像海绵把普丽希拉的洪流吸得干干净净。

这种无性的空洞最终导致了阿季卢尔福的消失,因为阿季卢尔福的存在就是一副盔甲,而这幅盔甲又是由于他早年搭救苏格兰公主索弗罗尼娅,使其免受时获得的,但后来却发现索弗罗尼娅当时并非处女,而且因为他的横加干涉而失去幸福。知道这一切后,阿季卢尔福赖以生存的价值烟消云散,顿时失去存在的根基,他的爵位封号统统失效,这幅盔甲也随着自己所代表的符号世界消失在空气中,化为乌有。

二、着盔甲于肉身之上

让精神与形体、灵魂与肉体共存才是一种健康真诚的生命状态。朗巴尔多和布拉达曼泰,托里斯蒙多和索弗罗尼娅,他们同时拥有了心灵的平静和肉体的满足,获得了存在的意义。

当然,在此之前,他们都经历了对身份荣誉的追求,朗巴尔多是个贵族青年,为了替父报仇来到查理大帝的军队,一心想要在战场上杀死仇人哈里发,挽回父亲和家族的荣誉,并为自己赢得功勋和尊敬,在青春岁月里接受战争的洗礼。但是当他到了真正的军队之后,才发现一切都不如他所想,对自己来说如此重要关乎个人生死和名誉的事情,在这里竟然被简化为一套程序和规章制度。他看到的是披着铠甲宛若一群蚂蚁的可笑的家伙,铁甲的下面是孱弱的身体、松弛衰老的脸庞,

“他们说话时晃动没有眼睛的圆脑袋的模样,还有他们伸曲覆盖着一节节臂甲与掌甲的胳臂的动作,都像蟋蟀或蚂蚁;因而他们的一切忙碌操劳都像是昆虫在糊里糊涂地团团转。”

朗巴尔多不想把自己与这些逐渐排成小队、组成连队方阵的人混为一体。但是,他惟一崇拜的阿季卢尔福却只是一副空壳,朗巴尔多沮丧之极。

战场上的荒谬让朗巴尔多匪夷所思:混战中人仰马翻的样子很好笑,到处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的误伤,长矛若使用不当不但杀不死敌人反而会把自己挑起来,成为一场不分敌我的混战。而当战斗进行到双方敢死队一对一决战的阶段时,却因语言不同而需要通译在旁边翻译彼此的相互谩骂,这种听不懂的谩骂和蹩脚的翻译令人啼笑皆非,战争完全失去了传说中的庄严。朗巴尔多为寻找杀父仇人屡经挫折,好不容易找到哈里发,但他却死于意外,而非如预想中一样被自己杀死。他百感交集,有复仇的喜悦、又有丧失目标的空虚、又有对仇人死亡方式的羞愧,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人们成堆地倒在地上,露出残肢断臂,内脏从盔甲里流出来,刚才还存在的生命就这样荒谬地逝去。在清理战场上的死尸时朗巴尔多问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将我驱使至此的疯狂劲头究竟是什么呢?这战争狂热和爱情狂热又是什么呢?我要好好想想。死人啊,你使我思考起这些问题。可是能有什么改变啊?什么也不会。”

将朗巴尔多从战争的虚无荒谬中拯救的是爱情,当他目睹了战场的残酷后,偶然看到了布拉达曼泰美丽的,她匀称完美,光洁的小腹上金色汗毛闪闪发光,粉色圆臀和修长细腿完美结合,洗浴时身体微微颤栗却不失高贵。朗巴尔多复仇的失落立即被爱的渴望所代替,他的生活因为有了对布拉达曼泰的爱而重新获得激情。对他来说,

“只有在矛头交错之中看得见一副女人的芳唇的地方,他才能打好仗,一切东西,伤口、征尘、战马的鼻息,都没有那个微笑具有的芬芳。”

托里斯蒙多相对于朗巴尔多,更早地认清了战争的本质,“权力、等级、排场、名誉。它们都只不过是一道屏风。打仗用的盾牌和卫士们说的话都不是铁打的,是纸做的,你用一个指头就可以捅破。” 但是托里斯蒙多却为了虚名备受煎熬,生活了无生趣,他从出生起的一切遭遇都是为了保全名誉而起,亲生母亲为了名誉抛弃了他,养父母为了名誉收养了他,于是他的生活受到许多强行限制,变得烦闷沉重。他的生活被假象和谎言包围着,扭曲了他的性格和生命的自然进程。

为了摆脱这一切,托里斯蒙多决定不计后果地坦白这一切,即使要承担严重后果也强似目前的虚伪状况。为了继续享有贵族的身份,他必须获得圣杯骑士的承认,让他们认自己为子。托里斯蒙多经过千山万水的寻觅,承受了身份失落的痛苦,备受名誉的煎熬,终于在他遇见熟睡的索弗罗尼娅并爱上她时冰消雪融,心头长期积压的郁闷一扫而光,

“她那长长的黑色睫毛垂覆在苍白而丰满的面颊上,柔软的身体舒展着,手放在隆起的胸脯上,柔软的鬈发,朱唇,丰臀,脚趾,呼吸均匀。霎时,他觉得那种推动他走遍世界,走遍一处处覆盖着一层柔软的植被、风儿贴着地面低低吹过的地方,度过一个个不出太阳也晴朗的日子的愿望得到了满足。”

直到这时,他虚空的生命才真正变得充实。

索弗罗尼娅虽然是苏格兰的公主,但她的人生却充满了不幸,第一桩不幸就是被她的后母陷害并抛弃,流落山野,与儿子托里斯蒙多(其实是弟弟)相依为命。第二桩就是她几乎是孤独终身,没有爱情的滋润,没有男人的关心,而这一切都与阿季卢尔福有关。每当她的生命中即将有男人出现时,都被阿季卢尔福阻止。多年以前那伙所谓的强盗完全有可能与她产生爱情,使她摆脱孤独,但偏偏阿季卢尔福出现,以保护她的名义“搭救”了她,同时也破坏了她的一次机会。索弗罗尼娅在修道院中孤寂度日,多年以后流落到苏丹王宫成为后妃,正当她将要获得苏丹的宠幸时,又是阿季卢尔福出现破坏了好事,又是以保护她的名义。虽然文中没有明确地提到索弗罗尼娅的内心感受,但从她幽怨的态度和托里斯蒙多的叙述中,可以隐约读出阿季卢尔福的“搭救”其实是破坏了她的幸福,是她陷入痛苦寂寞之中。直到与托里斯蒙多的重逢和相爱,才让她获得重生,体会到生命的乐趣,告别孤独。

三、结语

阿季卢尔福奇特的身体形态辐射出灵魂与肉体、本质与存在等诸多层面的思考。古希腊自柏拉图以来惯于把人定义为理性的动物,理性是人的本质属性,是一种脱离具体存在的抽象物。《不存在的骑士》引导我们回归到具体存在,使人们更加注重事物的独特性和真实性,当阿季卢尔福的盔甲属于朗巴尔多之后,它那毫无人性的洁白,如今无污迹斑斑,变成了一件能承受各种兵器攻击的真正战袍。人的精神和形体、灵魂与肉身、本质与存在是共在于一体的。完全摈弃肉身将走向虚伪,只有灵魂与肉身合为一体的有缺陷的人才是真正的人,存在的人。

【参考文献】

[1]托马斯・阿奎那.阿奎那政治著作选[M].马清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81.

[2]斯丁.忏悔录[M].周士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211.

[3]吕同六,张洁.卡尔维诺文集:我们的祖先[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307,313,340,361,348,3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