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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静默的文字环佩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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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在散文《随风吹笛》中写道:“失去对自然声音感悟的人是最可悲的,当有人说‘风景美得像一幅画’时,境界便低了,因为画是静的,自然的风景是活的、动的;而除了目视,自然还提供各种声音,这种双重的组合才使自然超拔出人所能创造的境界。”

风声、雨声、流水声,大千世界不是黑白默片,文字世界又岂能静默无声?

竹喧风吟,寒蝉骤雨,万物皆有声;莺啼雀跃,蛙唱虫鸣,声声皆有情。若我们能仔细聆听自然万物在大地上的遗响流韵,体味那万千音调里的节奏变化,行文中将音韵之美充分展现出来,让读者从我们的作文里听出奔流的泉水与溪流,听出清脆的鸟啼与风铃,听出动人的欢歌与笑语,自会使文字增色三分,韵味无穷。

下面就结合经典文学作品中几则有关声音描写的语段,具体赏析声音描写在文章里的妙用。

一、 运用拟声词、比喻与拟人摹写声音,创设有声情境

摹写声音、创设有声情境,早在《诗经》中已有精彩呈现。

《诗经·伐木》以“伐木丁丁,鸟鸣嘤嘤”起兴。《诗经·关雎》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起兴。“丁丁”为伐木声,“嘤嘤”、“关关”皆为鸟儿和鸣之声,这些拟声词,使诗篇起首就在读者耳边响起一串串漂亮灵动的音符,使人不由自主地走入那古老的林间、河畔,融进那朴素清新的诗经意境。

白居易乐府诗《琵琶行》堪称描写声音的极品。

旋律最难描摹,诗人信手拈来,以声喻声,妙笔生花。“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琵琶曲,急骤时如急雨,轻柔时如耳语,圆润悦耳犹如珍珠滚落玉盘,清越流畅则如黄莺儿在花丛里啼啭,幽抑凝绝则如清泉在坚冰下呜咽。一系列动人的听觉比喻,把各种音响与画卷铺排开来,读者的想象力被无限扩大,无形无状的琴声就这么有形有状地转达给了读者。凭借一连串为人熟知的声音比喻,抽象多变的琴声变得直观可感,令人如在江畔,亲闻仙乐,心醉神迷。

散文《听听那冷雨》也是带给读者的一场绝美的听觉盛宴。

余光中笔下,雨已然成了大师级的疯狂演奏家。“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雨成了文字里的主宰者,它恣意敲击、流泻、织网,用千指万指按摩读者的耳轮。“温柔的灰美人来了,她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拂弄着无数的黑键啊灰键,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彼时,雨成了“灰美人”,玉指纤纤,“拂弄”屋瓦的“黑键白键”,演奏得那么浪漫唯美!连“晌午”到“黄昏”的过渡也仿佛是旋律的自然变幻!“到七月,听台风台雨在古屋顶一夜盲奏,千层海底的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持,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的矮屋檐重重压下,整个海在他的蝎壳上哗哗泻过。”“盲奏”、“挟持”、“掀翻”,如此的力量与激情,如此的阵势与气势!雨,恍然又成了暴君,剽悍、勇猛。娴熟的拟人手法,使雨跃然纸上,使这文字的“现场音乐会”,如磁石一般,牢牢吸引住读者的耳朵。

运用拟声词、比喻、拟人等技巧描写声音,能给文字带来丰富的美感与真切的情境,收到如入其境、如闻其声的效果。

不过,描摹不同于笼统陈述,笼统陈述不足以调动足够的想象。

譬如,有这么一段文字:“我走在小路上,听见小鸟在叫,看到河水在流。心想:早晨的田野真是美好啊!”鸟声、水声,在读者听来还只是个模糊概念。

运用拟声词、比喻、拟人等方法,可使文字更具体细腻,更有感染性、表现力:“我走在小路上,两旁高高矮矮的树丛里,鸟儿或翘首枝头,或掩于叶底,啾啾呖呖,呖呖呖呖,啾啾啾啾,你呼我唤,眉来眼去,把一个清晨唱得浓情蜜意。流水从田间潺潺淌过,像是谁的手在深情地弹奏。庄稼地里,浓绿浓绿的,像是打翻了一盒绿颜料。”“啾啾呖呖,呖呖呖呖,啾啾啾啾”改后文字,叠词、比喻、拟人交错使用,细腻的声色描写,把晨光中田野的声色之美鲜活地呈现出来,令读者仿佛亲身走进蓬勃美丽的田野。

二、 听觉与他觉通感,虚实相生,营构音画美境

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和味觉是我们体验世界的基本途径。除了单一的五觉体验,还有一种奇特的现象——通感。由一种感官的感觉快速联想过渡到另一种感官的感觉,两种感觉瞬间融合,产生奇妙的感觉转移。

钱钟书在《通感》中说过,“在日常经验里,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往往可以彼此打通或交通,眼、耳、舌、鼻、身各个官能的领域,可以不分界限。颜色似乎会有温度,声音似乎会有形象,冷暖似乎会有重量,气味似乎会有体质。”钟子期听伯牙鼓琴而感叹:“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听闻琴声而恍然望见巍巍高山。李贺《李凭箜篌引》也有类似:“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从箜篌曲的美妙听觉里,李贺看到了芙蓉带露悲泣、香兰带露展颜的动人画面。另有,“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钱钟书在《通感》中指出:“‘闹’字是把事物无声的姿态说成好像有声音的波动,仿佛在视觉里获得了听觉的感受。”

运用通感,可使读者诸多感官一齐参与审美,虚实相生,画中有画,文字的意蕴更丰富更浓烈。

朱自清散文《荷塘月色》中,有两处通感描写历来为人称道。“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缕缕清香,原是嗅觉体验,美景夜色,嗅着嗅着,就张开想象之翼,越飞越远,片刻间竟打破了嗅觉界限,涌出了奇妙的听觉幻想。香气隐隐约约时浓时淡,歌声如梦如幻似有似无,清香与歌声瞬间融合,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美景陶醉了作者,文字陶醉了读者。

“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铃上奏着的名曲。”荷塘月色,原是静态的光影画卷,和谐美妙的光影令作者分明想起小提琴的和谐悠扬。于是,静态的视觉镜头,瞬间化成灵动的梵婀铃名曲。读者也随着文字的指引,从光影视觉体验融进了袅袅琴音的听觉体验。光影的变幻、小提琴曲的节奏,完美相融,静中有动,视中有听,音画相融,妙不可言。

“高楼上的歌声”、“梵婀铃上的名曲”,这两处声音描写,都不是实写,而是虚幻的听觉通感。通感,借助想象的延伸,画面的局限得以突破,画面以外的美与意趣得以展现,虚实相生,亦真亦幻,意趣无穷。

作文中有这样一段:“河畔,凉风里有一缕清香,让人闻着很舒服。风声,很轻很细。这也令我觉得惬意。”

若用通感改动一下,效果会大不相同:“河畔,凉风里,一缕清香。清凉凉的香气,叫人想起月光下白衣书生所奏的悠悠箫声;风声,很轻很细。那种轻细,叫人生出错觉,仿佛有雪花正从半空簌簌飘落。”改后文字,听觉嗅觉通感,视觉听觉通感,意境柔美,更有音质感画质感。

三、 寓情于声,借声传情,动人心弦

古人闻杜鹃而觉惆怅,听折柳曲而思故乡,“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声音能触动情感,也能寄托情感。“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凄切断续的蝉声,凝结的是泪眼凝噎柔肠寸断的离恨;“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寂寥悲冷的雨声,倾诉的是颠沛流离孤苦无依的愁肠。

声音描摹,可以寄寓感情。

刘志成的散文《怀念红狐》便采用了借声传情之法。“红狐一路尾随着我们,凄凉地干嚎着,我布衫襟子上的四只小狐崽此刻也哀鸣不止。我不耐烦地赶了它几次都赶不走,直到快进村时,它才站定,干嚎着望着我们。”四只小狐崽被抓走,这对于母狐无异于灭顶之灾,而眼睁睁看着狐崽被带走,更是何等凄哀绝望!母爱是一种天性,人狐皆然。“凄凉的干嚎”、“哀鸣不止”,透过揪心的哀鸣,我们读出了红狐母子生离死别的悲凉,也读出了红狐的爱子深情。作者借助悲鸣声的描写,见证了狐之爱,间接否定了人类对其他生命漠视的行为。

“一个月光朗朗的半夜里,院中突然响起了长嗥声。我从熟睡中醒来,揉揉眼睛,几乎疑在梦里。扒起窗子上的猫眼洞布向院中一看,只见那只红狐在那里昂着头长嗥。屋里的四只小狐也哀鸣起来,屋里屋外的狐叫声凄凉地响成一片。”这一段写“红狐看子”,与前段“狐崽被抓”呼应。红狐“长嗥”,狐崽“哀鸣”,“凄凉地响成一片”,红狐眼睁睁看着狐崽被困想营救又无计可施的焦灼痛苦,小狐崽被迫离开母亲的孤弱凄惨,全在这悲鸣声里。

我们时常会写类似于“鸡被狐叼走之后,母亲和父亲都很忧愁”这种直白语句。

刘志成则这样表达:“那只老母鸡原打算卖了给娃交学费的,母亲唉声叹气的声音混着爹响响的抽烟声飘出屋来,让我暗恨自己怎么当时就没手脚麻利点儿逮住那家伙……” “母亲唉声叹气的声音混着爹响响的抽烟声飘出屋来”,不经意的一笔声音描写,一下子就把读者拉到那个农家院落里,切身近距离感觉到鸡被偷,希望破灭之后的愁云惨淡。虽不明言,却隐含了生活的沉重。

借助声音,可以传达情感,感染读者;可以创设情境,让人身临其境;可以在无声处奏出音韵,把读者带到音画融合的境界。王蒙曾于《在声音的世界里》这样评说:“声音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无影无踪,无体积无重量无定形,却又入耳牵心,移神动性,说不言之言,达意外之意,无为而无不有。”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让静默的文字变得环佩有声?

声音描写,只是写景状物的一个侧面。余光中在《左手的缪斯》中写道:“我所期待的散文,应该有声、有色,有光;应该有木箫的甜味,釜型大铜鼓的骚响,有旋转自如像虹一样的光谱,而明灭闪烁于字里行间的,应该有一种奇幻的光。”

当然,声色固然美好,若仅为雕饰而刻意为之,则有失浑然。把事物写活,且情景交融,方为上品。用心聆听,仔细观察,敏于思悟,慎于取舍,方能体味声音、色彩、味道、姿态、气息的含义与变化,懂得如何描绘这个绚丽多姿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