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夕颜 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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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夕颜，一转眼已经34岁了。

中等长相的人家出了姿色上等的女儿，父母的管教难免会严厉些。夕颜从小就被看了起来，上学放学必须和姐姐们同路，对任何男子投来的惊艳目光要视而不见。美女源自天生，淑女是要培养的。

从14岁开始，夕颜常常于傍晚隐在家中阳台的落地窗帘后，透过玻璃看姐姐前去打发那些跑来约会或徘徊怅惘的男孩。落日的余辉投在窗前的白色蔷薇花上，花苞两三个。

窗外的男孩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夕颜之所以立在那里，是想看看那个黑黑瘦瘦的二班班长会否出现。

如果他出现？那也肯定不会见他的！夕颜对自己说。

只是，一年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出现。窗外的男孩渐次长大慢慢消失，夕颜自己已快忘了这件事。忽然在高三行将毕业的一天，他就塞过来一个礼盒，里面是颗紫水晶。夕颜本能地要还给他，他坚持不肯收回，推搡间紫水晶落地，碎成一堆。夕颜第一次注意男孩的脸扭曲痛苦是如此令人揪心。

高中毕业后，夕颜没有考上大学。父母有些失望，但更多人得到了安慰。毕竟上天是公平的，美女多半不是才女。她去一家民办的财会学校读了大专，然后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份事业单位的清闲肥缺。

夕颜21岁了。大姐已经远嫁到了英国，二姐正忙着谈她的恋爱，她们都再也不会替她挡驾男孩了。21岁的夕颜有张动人的脸，精致的小下巴、细长的白脖颈。最好看的是她的眼睛，总含着那么一点水那么丝幽怨。工作了的夕颜开始接到无数个非工作电话，都是男子来请她出去玩。这头接起一个，那边同事又叫了：“夕颜，电话！”

美人夕颜开始和男子约会了。温情脉脉的西子湖、流光溢彩的延安路……时不时便多了她的身影。她很谨慎理智，选择约会男子的条件近乎苛刻，并且时常换。五年过去了，那些男人连她的手都还没有牵到。

夕颜是在卡拉OK厅里认识辉的。像往常一样，夕颜莺啼婉转演唱了一首杨钰莹的《等你一万年》，在满场的掌声中轻拂长发而下。然后就发现桌前多了一束红玫瑰，多了一双闪烁的俊目。

辉是所有追求夕颜的男人中条件较好的一个。他并不像那些男子成天粘夕颜为她做牛做马，他会随时派人送件可心的小礼物，或者自己开车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夕颜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可也许这次等不了了。

那天深夜，辉打电话约她出去。夕颜照例不肯。

“那好，我车在楼下。我就在这里一直给你打电话……”

“啪。”夕颜心慌意乱地挂断了电话。电话铃果真又响了起来，接着霸道的车喇叭声开始响起。夕颜不得不下了楼。在她踏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嘴唇忽然被柔软而火热的什么吻住了，她挣扎了一下然后不动了。星光隐约照出夏夜盛开的白蔷薇的轮廓。

28岁的夕颜第一次明了“在乎”是那么酸楚。她拒绝了所有仍在追求她的男子，一心一意地和辉好了。可她很快发觉虽然表面上是辉在巴结她，而实际上是她在焦灼地等待他表露施舍情感。这场恋爱两人谈了差不多两年半，恩爱自然有，吵闹却更多。每次吵后，夕颜总是扭头就走。一开始，辉会开车追上她；后来则改成晚上打电话道歉；再后来则是第二天夕颜望眼欲穿地等待电话铃响。

磕磕绊拌地，两个人总算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那年春节，辉要求夕颜和她一起回老家，叫一声“爸、妈”。夕颜死活不肯。“你要是不肯叫的话，我就一个人走了。”辉声音不大口气固执。

“那你一个人去吧！”夕颜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一个星期、一个月，辉都再也没有打电话过来。夕颜不晓得该怎么办了，自己打电话过去问？她不敢也不愿。当三个月过去后，夕颜晓得即使打电话也不能弥补什么了。她终于发现自己的美其实脆弱得很，什么都对抗不了。

美人夕颜哭了。等眼睛的红肿退去后，夕颜忽然发现自己憔悴了许多，原来皱纹是会哭出来的。她有点慌了，开始擦粉化妆。化完妆才觉得自己依然还年轻还漂亮。

是的，夕颜依旧漂亮。早已过了30岁，看上去仍旧皮肤白皙、娇俏可人，依旧是少女的举止、神情。只是，仔细看才会发现那曾经的光泽已经黯淡。

34岁的夕颜常回忆起那阳台上曾怒放的白蔷薇。她想结婚了。她有点控制不住地对每个人说她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对象安家。姐姐们从国外给她寄单身男人的相片，同事替她留心一个又一个适龄男子。相亲，失败，再相亲，再失败……很快大家都不再热心了，夕颜的眼光还是那么高。她说如果她只想嫁人的话早就不知嫁过几百遍了，既然都已经等候了那么久，就更不能随便了。

女作家亦舒曾经希望她笔下的黄玫瑰能美到49岁。没有成功。活在我们身边的美人夕颜呢？等待中的女人也许一辈子都丑不了，一如夏夜里最后一朵挣扎着的白色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