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雪季 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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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寒冬。
一年中的冗长末端，11点的太阳显得有点微不足道，阳光不经意地洒在每一片树叶上，泛出清爽的光泽。风从身后吹来，来自树荫下，一切都显得很年轻的样子。
日历不断被刷新刷新。2006年12月31号，一张孤独的锡纸，临窗的位置，被徼寒的清风吹起，寂寞的奏章，使它显得有些单薄，好像随时都可以散得支离破碎，一如零裂的记忆……
一
2006年2月初，这个南方小城依旧以超速度不断翻新。冬天的枝干总是望着望着就莫名其妙地落下来，阿姨们在自家阳台上晒被子。冬天的阳光是属于温暖的，有时候它会很好心地透过教室的窗子照进来，打在我的脸上和桌上。
这座城市的冬天一直都很冷，但是始终撑着不下雪。记忆里就初二那年的冬天下过一场，虽然很小，可是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每个教室里都闹哄哄的，然后看到对面教学楼走廊上都探出很多脑袋。下课的时候好多同学都跑到操场边团一大堆的雪球，把它们运到充满水汽的教室里。放学的时候会发现地板上泛滥着一大摊水。
这阵子空气总是显得灰蒙蒙的，每天上晚自习我都把自己裹在厚实的羽绒服里，头发被风肆意地吹得七零八乱，像一株野生植物。
那时候我上初三，处于刀锋边缘。老师们总是在课堂上苦口婆心地教导我们要调整好心态，做最后的冲刺云云。墙上与居里夫人并列挂着的是中考倒计时牌：离中考还有148天。
秋天在底下对我说：“过了这个5月，一切都会改变的。”
就像我在几个月后的今天坐在另一间充满阳光的教室里，想起这些的时候风从窗子罅隙里挤进来，冷得我发抖。
每次收到L的信都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他在信里对我说要好好复习功课。我抬头看到黑板上一串串的化学公式和在干燥空气里轻舞飞扬的尘埃。
坐在化学室里摆弄着顽固不化的碱式碳酸铜时，偶尔会想到L，他应该坐在那所我梦寐以求的重点中学里为他的高考不停地做着黄冈ABC吧。
我想我们都是在痛苦里挣扎的孩子。
晚上我趴在桌子上做着一张又一张的卷子，不断地犯困。一直到11点过后，我钻进了被窝里，拿了张纸垫在杂志上开始写信。
这时候电台里总是有一个很甜美的声音在述说天涯海角的情感故事。然后是一段低沉的音乐，随着时间流过。
上学的早晨我把信从一堆习题本里艰难地抽出来，塞进校门的邮筒，想象它落在好多信的上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二
放寒假的第十一天，小年夜。我窝在家里漫无目的地换着频道。于陶打电话来乐呵呵地冲着话筒嚷嚷：苏简你出来吧，我这有好多烟花!电话那头车水马龙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空气里都似乎带着些硫黄的味道。
我披上外套出了门，刺骨的寒风吹得我不住打战。于陶在天桥上用极其夸张的动作朝我挥手。我们去了小镇边郊的山坡。她拆开整整100支烟花棒，从兜里掏出个一次性打火机点燃。火花喷m的时候我们满脸惊讶，然后很开心地大笑。我们扬着手里的烟花，不断地在黑暗里写下一个又一个同学的名字。
等一切都暗下来以后，我的眼影里依旧是那些跳动的斑点。于陶走过来啪啦一声拍我头说：我们该回家了……
我想起秋天对我说过，过了这个5月，一切都会改变的。
开学的第三天，依旧是不断地做卷子，然后等老师评讲。
我在有阳光的日子里收到L寄来的包裹，是好几册的复习资料。接着我看到了挤在相片左边的L，身后是他奋斗了三年的教学楼，也是我那张薄得要命的志愿表里填写的地方。
我想这应该是我在初中生活里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了。
三
2006年4月份，已经暖和了很多，最最寒冷的季节过去了。我已经不用再穿那个冬天一直裹得我透不过气的羽绒服了。在我还有两个多月就该离开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已经习惯这个学校带给我的种种。
那天下午老师对我们说这栋教学楼要被占用作理科考场，所以大家这几天就在家里好好复习的时候，我想到了L，那个要比我提早一个月离开的L。想象他在一个有很浓烈太阳的日子坐在考室里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笔，然后L的座位上又换成了我。
我想我真是要疯了。
这几天没见秋天过来冲我唠叨了，我知道他在教室做题。长长的走廊上几乎没有人再张望什么，只有低年级的还在操场上跑来跑去，红着脸没有疲惫的样子。
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却在高高的楼层上做着让人过分苍老的东西。一遍又一遍地。
石灰墙上挂着的倒计时由××天改成×天的时候，我仿佛失去了什么。所有的所有，都在太阳的灼热下刺痛我们的眼睛，硬生生的，带着冬天离开的尖酸。
心里突然冒出一种感觉，就是想快点离开。
四
7月还是如期地降临了。我站在406考室的门口冲着一个像极了L的大男生扬了扬手里的准考证转身进了考场。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那个暑假我开始不停地听布莱曼的歌，一直到我要去报到的那个下午，耳塞里满满的都是温柔。
秋天和我和一大堆充满信仰的孩子最最痛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在L从前呆过的教学楼里开始重复他的日子。开学第一个星期里收到于陶的信，他在信纸里一脸灿烂地告诉我他在厦门一所中专里混得很好。我微笑着把信纸折回原样，塞进一堆新的习题本里。
记不清是到这个学校的第几周，遇到了一个和照片上的L相像得似乎克隆的男生，我跟在他后面走了好一会儿。然后他过马路，我在这边目送他游离到对面，我朝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手指很僵硬。我突然感觉很冷，便本能地收回在半空中的手，环抱自己，离开。
现在依旧是冬天，小年夜。我很庆幸这么寒冷的季节没有把你们冻伤，没有把你们吹得四分五裂，所以我还是习惯把你们装进记忆里，乐此不疲。repeat，repe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