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阑干的诗意审美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阑干的诗意审美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摘要:在中国古典建筑中,阑干具有空间和时间双重属性:它是实体围墙的抽象化处理,具有划分和标志空间的作用,在高度序列化的空间中同时蕴含着时间因素。在宋词中,阑干具有浓厚的象征色彩,是词人情感的载体。阑干以建筑的形式表现生命,是一种别有意味的艺术形式。

关键词:阑干;建筑;宋词

中图分类号:A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阑干”运用最广泛的是“遮拦”意,同栏干或栏杆,指用竹、木、砖、石或金属等构制而成的遮拦物。阑干一般由栏杆柱、栏板、连杆或扶手等组成,常与楼梯、台阶、门窗、柱廊、台基等构造方式联系,是中国传统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李允评价,“大概世界上自古至今的建筑形式中,只有中国古典建筑曾经运用过以阑干为建筑构图的主题,或者说让它占据着相当显著和重要的地位。”[1]

一、空间・时间

墙是建筑的开始,往往也成为这一建筑空间的标志,一种有意义的符号。甚至当实体的墙被抽象成单纯的符号运用到建筑或细部中,仍能够起到划分与标志空间的作用,比如阑干。

在空间既要围合又不失封闭的情况下,通透的阑干就是实体围墙的抽象化处理。颐和园的万寿山南麓,沿着山脚与昆明湖相接处修筑了一道东西长达700多米的长廊,长廊由无数低矮的小阑干组成。这精致的一线如同系在庞大建筑群上的腰带,它暗示着阑干以上是人工建筑,以下是天然画图。设想这道白玉阑干改用沉闷厚重的实体高墙,则万寿山及其上建筑群就完全与昆明湖失去联系。

纪念碑四周常用石砌阑干围住,尽管很容易被跨越,于人的心理却是不可逾越,阑干所围合的空间神圣不可侵犯,心灵在此感受到空间感之于建筑的意义。阑干之内,英雄和他的功绩“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阑干之外,浩然正气向场地辐射,感染着前来敬慕、追忆的人。

建筑的时间蕴含在高度序列化的空间中。建筑师用“间”组成“幢”,由“幢”围合成“庭”,最后蔓延到建筑群,始终有明确的逻辑统领。在复杂的组合中利用那些排列整齐、疏密均匀的阑干作为室内到室外的过渡,似隔非隔,起承转合,演绎着“空间的流动性”。在阑干的牵引下,空间以流动的视角展现动态的连续风景构图,在这种空间构图中自然渗透了时间因素。昆曲《牡丹亭》如卷轴铺散开的情节,前一刻还是幽怨的杜丽娘“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待到弱柳扶风般“捱过雕栏,转过秋千”,就遇上了深情的柳梦梅“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空间的流动远不止于画面的转换,深沉处更有思绪的暗流涌动。中国人的空间观是情感流动的心理空间,人在室内,思想竟可以随曲曲折折的十二阑干无限迂回徜徉。宗白华说,“我们的空间意识的象征不是埃及的直线甬道,不是希腊的立体雕像,也不是欧洲近代人的无尽空间,而是潆洄委曲,绸缪往复,遥望着一个目标的行程(道)!”[3]从“转朱阁、低绮户”的坡到“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的李煜,这卑微的阑干令多少千古词家谦卑地低下头颅来彻底思考人生,在回环流转的形式中完成心灵的飘逸飞升。

二、缘情・移情

在中国古代建筑中,阑干是一种别有意味的艺术形式。沈福煦指出,“将许多自然对象人化,染上伦理色彩,然后加以形式化,在建筑上作为装饰处理,是中国传统建筑中惯用的手法。……但是,在中国古代建筑中也有许多出自非伦理的象征语言。所谓非伦理象征,是指缘情或畅神的意象。”栏杆正是,本身无象征意义,在功能上却具有感彩。“它在现实生活中引发的感情是真正的缘情的审美基础,作为象征,是把这种精神功能升华为审美,因此栏杆这个物质的对象才会产生象征作用。”[3]

作为唐宋词中的常见意象,阑干以多种面貌呈现,有典雅的雕栏、富贵的朱栏、华美的画栏和沧桑的危栏……阑干何以缘情?在宋代,社会思想保守,理学禁锢心灵自由,须时时警觉、压抑情感,更有壮志难酬的仁人志士,只有在“凭栏”“倚栏”中才能获得一丝精神寄托。有周邦彦“人静夜久凭阑,愁不归眠,立残更箭”(《过秦楼》)的抑郁愁苦,有辛弃疾“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水龙吟》)的旷世孤独,也有岳飞“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满江红》)的慷慨悲愤。

《易・系辞》说:“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意思是关起门,空间幽暗;打开门,空间明亮;或开或闭,明灭变化;如此往来,沟通明暗。在空间分割上,墙为“坤”、门窗为“变”,阑干则为“通”。阑干所分割的空间是一大一小的强烈对比,通融而流动。因此,内部的小空间能恰到好处地承载个人愁苦又不显得矫揉造作,外部的广阔空间就用来抛洒那许许多多载不动的国仇家恨!在时间上,阑干是联系今昔的纽带。任凭世事变幻,失意人总会记得这亲密接触过的阑干:也曾倚栏厮守,“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共倚”(李清照《孤雁儿》);也曾凭栏遥望,“草色烟光残照里,无人谁会凭栏意”(柳永《凤栖梧》);也曾捶栏悲歌,“栏干捶碎,酒狂忠愤俱发”(吴渊《念奴娇》)。这种形式与内容的高度统一可视为审美主客体的双向沉淀,阑干之于词人是泛化传达情感的凝结物,虚虚实实围合起的这方小天地里安放着疲惫的身躯和脆弱的心灵。

意象作为一种艺术语言符号,是情感意绪的载体,能否在阑干中驻扎情感和意志?至宋代,词的发展蔚为大观,“阑干”意象的运用逐渐频繁,内涵渐趋丰厚,多为娱乐消闲之作,少有兴衰之思。靖康之变后,凭栏人的重心逐渐转向渴望收复中原的爱国之情,尤其南宋偏安后,具有多重身份的爱国词人都是“心在天山、身老沧洲”的写照,阑干意象背负上深重的国仇家恨。然而,遭遇了壮志难酬、报国无门的打击后,词人的心态普遍沦为低迷、消沉,如“眼朦胧,凭阑干,半醒醉中”(杨缵《八六子》)与“二十四栏凭玉暖,杨柳月,海棠阴”(周密《江城子》)。

阑干具有屏障、掩饰的功能,于阑内看外物,因距离产生了安全感,就可以安然无恙,可以自由倾吐。这种由疏离产生的妙境如同遮面琵琶,欲语还休,正契合中国人的内敛心态。深闺女子被礼教束缚,对自由的向往、对青春的依恋、对爱情的渴望都不能言说。如“想玉楼,犹凭阑干,为我销凝”(《高阳台》)的王亿之,脉脉目光透过半遮掩的阑干,只是欲语还休。在唐宋词中,抒情女主人公的凭栏举动,大多可视为伤春之情或思念之情。

词人为何常作闺音?因怀才不遇而有与思妇怨女相同的心态。中国文人惯有的人身依附以及由此造成的奴性人格,在积贫积弱且极端专制的北宋社会体制中更为典型。他们不仅需要身体的依靠,更寻求心灵的依附,“倚阑”的外在功能正暗示着这种深刻的内在依附心理。“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八声廿州》)的柳永,乡愁的苦闷无处宣泄,只能在登高倚阑中寻找一种心灵和情感的回归。“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栏杆不自由”(《鹧鸪天》)的辛弃疾,寂寥的心绪只有投向阑干的怀抱才能有所附着。

宗白华认为,建筑之特点,一方不离实用,一方又为生命之表现。[2]“阑干”这种“有意味的形式”不仅实现了美的价值,更深深地表达了生命的情调与意味。包容阑干的词多了一份形象的精神命脉,沉淀起思想的重量。走进词里的阑干因藉了文字的庇护得以抵抗岁月的侵蚀,将历史镌刻、将瞬间定格。

参考文献:

[1]李允.华夏意匠:中国古典建筑设计原理分析[M].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2005.

[2]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3]沈福煦.人与建筑[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