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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磕绊绊纸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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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新年,我和恋爱三载的女友岑晨步入新婚殿堂。原以为结婚就是各自带着牙刷和信用卡搬到一个房间同住的我们,没想到从蜜月开始,就落入一连串出其不意又啼笑皆非的尴尬俗事中……

蜜月去滑雪,痛并快乐着

我和岑晨恋爱时虽然也闹过别扭,但总是快乐女神占主旋律,可从筹备婚礼开始,就变成“美国占领下的伊拉克”,矛盾迭出,纷争不断。从买房装修到结婚仪式,我们的意见总是相左,连度蜜月都是南辕北辙。深受“韩流”浸染的岑晨想去有东方夏威夷之称的海南三亚,体验浪漫的金色沙滩,摇曳的椰子树;但我想去哈尔滨滑雪――从几百米的雪峰顶端俯冲而下,能满足每个男人的征服欲。再说大连距哈尔滨近,机票便宜许多,可节省成本,因为装修新房、购买家居用品几乎用光了我的积蓄。

“我同事结婚就去海南,她说天涯海角是情侣必去的地方,象征天长地久。哪有去哈尔滨度蜜月的?冰天雪地的,你是不是为了省钱哪?当初装修浴室,我就不让你买那个进口浴缸,可你非要买。”

岑晨这么一说,我没脾气了。我这人挺随意的,没什么嗜好,就是喜欢每晚泡个热水澡。所以当初装修房子,非要买高档进口浴缸,花去2万多元。导致费用超支,现在银行户头只剩不到1万元,根本不够去海南的。但我不敢实话实说。怎么才能让她主动改变想法呢?

岑晨是个“哈韩”族,是“眼镜王子”裴勇俊的“骨灰”级“粉丝”,他的作品几乎见到就看,偏偏《冬日恋歌》因为时间太久,大连买不到DVD。我原先并没在意,那天突发灵感,我想既然是冬日恋歌,外景地应该有雪。于是上网搜索,很快就搜到并放入我的购物车。尽管我对韩剧讨厌之极,但这次却像淘到珍宝一样,热切地期盼订货快到。果不其然,这部韩剧的主要外景地是滑雪场,情节浪漫,场景迷人。岑晨还没看完,就催促我定机票,去哈尔滨度蜜月。我心中暗想:真得好好感谢裴勇俊,同时也有点妒忌这位少奶杀手。

到了哈尔滨久负盛名的亚布力滑雪场,我兴奋地挽着亲爱的老婆,朝缆车奔去。冬日的灿烂阳光照耀在白茫茫的雪海上,像一片银色地毯。大学时我就是滑雪高手,毕业后因为工作忙好久没玩了,今天一见到久违的雪场,人还在山下,心早飞到山顶了。

旁边有几对情侣坐着雪地卡丁车,尖叫着从我们身旁驰过,像流星雨一样飞流直下。“老公,我害怕,要不咱坐爬犁吧,既好玩又安全。”岑晨下了缆车,往山下望去,头晕眼花,不觉有些害怕。

“怕什么,别看你老公长得没裴勇俊帅,滑起雪来可比他酷多了。来,我教你,其实很简单,一会儿就学会了。”我麻利地给岑晨绑上滑雪橇,戴好墨镜和手套,武装完毕,就开始讲解动作要领。我一再叮嘱她别紧张,解说高山滑雪速度非常快,看着很远的地方眨眼间就到了,保持放松的心态才能应付意外情况,另外滑雪时宁可摔倒也不能撞上别人。讲完,该准备实战了,岑晨却怎么也不肯松手自己滑行,周围的人都看我们,我气得冲她大声喊:“你平常挺酷的,怎么关键时刻反泄气了?”

被我这一激,岑晨倔劲上来了,干脆甩开手,磕磕绊绊地朝雪道滑去。我冲她的背影得意地一笑。就在这时,我发现后边冲下来个影子,看样子也是个初学者,眼看就要撞上岑晨了。

“岑晨,快闪开!――”我急得大喊。岑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我冲过去扶起她。“哎哟,我的脚!”我急忙喊来滑雪场的医护人员,用担架抬她下山。岑晨痛得龇牙咧嘴,一个劲埋怨我。

我不知她伤到什么程度,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到医院一检查,岑晨是脚韧带挫伤,需要卧床休息。这就是说,我们的蜜月之旅到此结束。第二天,我背着脚上打着绷带的老婆,钻进出租车,踏上回程。一路上我不停地给她讲笑话,可她总装作没听见,就是不理睬。我自知理亏,也不敢计较,赔着小心千方百计地哄她。回到大连老妈一看新过门的媳妇这番模样吓坏了,问明情况后,气得拿起扫把就要打我。我赶快向老婆求饶,保证明年结婚周年庆去海南补度蜜月。岑晨才满意地笑了,老妈也赦免了我的“罪行”。

尴尬时分,与“情敌”共处一室

拒。出差外地更是家常便饭。那天我到北京取证,晚上拨通电话报平安,还没开口,岑晨便抢先道:“老公,我们家要添新人口了。”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真的吗?老婆,你怀孕了?男孩还是女孩?”

岑晨卖了个关子,神秘地说等你回来就知道了。我归心似箭,事情一完连夜往家赶。到家已近午夜,一进门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只金色宠物狗,正咧着嘴狠狠地瞪着我,好像我是黑客闯入者。我吓得一下跳到沙发上,举起公文包遮住脸。岑晨慌忙跑出来,一看我的狼狈样,弯着腰哈哈大笑。

“哪来的狗,赶快弄走!”我拧起眉头冲她大吼。我小时候被狗咬过,这也是我对小白反应如此激烈的原因。

“咱家才添的人口啊!小白可是正宗的名贵松狮犬,不咬人的,我好不容易托朋友才买到,以后你出差有它陪我,就不会害怕和寂寞了。”岑晨边说边抱起小白,充满怜爱地抚摸着它,一脸温柔相。以往我出差回来,她总是迫不及待扑到我怀里,与我kiss个没完;今天却把我晾到一边,把温柔献给了小白。我气不打一处来,可一想跟狗争宠也太没面子了,只得强压住心中不快,换下衣服走进浴室,准备泡个热水澡。一进浴室,连打了几个喷嚏,我以为要感冒,赶紧钻进浴缸里享受热水澡。一低头发现几根金灿灿的狗毛飘浮在水面上。狗毛怎么会在浴缸里,难不成它刚才在这儿洗澡了?想到和狗共用一个浴缸,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赶紧站起来,打开莲蓬头,随便冲冲身子,就襄条浴巾跑出浴室。

岑晨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回来不想吵架,极力控制自己,翻身上床,下意识地朝四下看看,这才发现卧室也有小白的踪迹:床单上遗落着它金色的毛。

“天哪,我不在家时,它竟然上我的床?”我再也忍不住,气愤地喊道,“我限你明天把它弄走!”

“你这是怎么了?干吗生那么大的气。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害怕,让小白陪我睡觉还不行吗?”岑晨不满地瞪着我。

“除非你保证不出差,我就把小白送走。”老婆开出条件,她说不想孤独地熬过漫漫长夜。

我没法保证――做律师哪有不出差的。我按捺住心中的不满,设身处地为她想想,岑晨也挺不容易的,在家被父母宠得跟宝贝似的,嫁给我还没满月就成了伤员。算了,这回我让她吧。谁让咱是男人呢。

几天后,我身上突然起了些小红疙瘩,奇痒难忍。岑晨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问:“是不是出差时去过不该去的地方?染上了病?”

我大呼冤枉,天地作证,我可没去那种不该去的地方!我是新郎官,放着自己老婆不用花那份冤枉钱,不是傻帽吗!

岑晨硬是不相信,非拽着我去医

院检查不可。结果大出所料,是皮肤过敏,过敏源不是别的,正是小白。

“老婆,我本宽容,但我的皮肤十分挑剔,所以你只能在小白和老公之间作选择了。”我得意地说。没想到坏事变好事,我真要感谢皮肤过敏,成为驱逐小白的有力武器。

岑晨不想就此罢休,她凝眉深思,突然一拍我肩膀:“老公,我有办法了。你不是对狗毛过敏吗?我保证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根狗毛都没有。以后也不在浴缸里给小白洗澡,这样你们俩就会和平相处。”天哪,女人都是政治家,听她的口气,好像是在协调两伊关系。她说到做到,套上围裙就开始打扫卫生。看她累得呼哧直喘,我也不好意思再坚持,心里琢磨再想其他办法。

还没等想出新招,我又为了一个案子去广州出差。这回时间比较长,一走就是十几天。

都说小别胜新婚,回到家里,我和老婆着实亲热了一番。激情过后,我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得正熟,我忽然觉有东西贴在脸上,便连忙打开台灯,看见小白瞪着贼亮的眼睛盯着我。我出差在外的那段时间,它天天陪着岑晨睡,如今它看见我占了它的位置,正气呼呼地伸出爪子要挠我。我吓得大叫一声,连人带被滚落在地。不知是摔的还是吓的,我觉得胸口堵得难受,气喘不上来。岑晨吓得慌忙拨打120,送我去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你是哮喘发作,连带惊吓过度。都是小白惹的祸!经过这番折腾,岑晨终于决定把小白送走。都说女人感情用事,但关键时刻,岑晨却是很理性的,知道我这个老公比宠物重要多了。

家,不是讲理的地方

PK掉“情敌”,我暗自庆幸。不想自小白走后,岑晨像丢了宝物似的,整日无精打采。那天是周末,我请她去“必胜客”。我本不喜欢西餐的繁文缛节,可在外企工作的岑晨喜欢,为了哄她开心,我得装作喜欢的样子。我们点了比萨,我又给自己要了份意大利面,这是西餐中最接近中餐的东西。

“嘘,你能不能慢点吃,别出声。”岑晨在一旁数落我。我冲她笑了笑,没作声。她又继续道,“你看你,这哪是吃意大利面,跟炸酱面似的。你用叉子把面条卷起来,一下送进嘴里。不要从中间咬断掉到盘里,那样不文明,西方人最反感这样。”

我中午和客户谈事,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饿极了,哪有心情玩优雅。于是反驳道:“咱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就按中国人吃法,关外国人什么事。别以为在外企工作,吃几顿西餐,就成老外了。顶多一假洋鬼子,与其做盗版洋人,还不如做正版中国人。”

本来是玩笑话,不料岑晨说翻脸就翻脸,她比萨也不吃了,放下叉子,连珠炮似的冲我狂轰。我见她没完没了,实在气不过,就和她吵了起来,引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这时,几名衣着时尚的年轻男女从楼梯旁走来,是岑晨的同事。我赶紧停战,但已经来不及了。被同事看到家丑,岑晨觉得颜面大失,拿起皮包就走,我赶紧起身追。

“不就吃个面条嘛,你生那么大气干吗?28年我都这么吃的,所有中国人也都这么吃,怎么到你这就不行了,非得改头换面?”一到家,我再也忍不住,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爆发了。

“你这么吃就是不文明,错了还不承认,典型大男子主义!”岑晨也不甘示弱,嗓门比我还大。

“我还大男子主义?我现在被你训练得都快成小男人了!你不喜欢足球,就说我踢足球不文明,难道你打网球就优雅了?什么狗屁逻辑?你说我走路声大,我都整天学猫步了。你说,这哪是家呀?我看跟蹲班房没什么两样!”我越说越气,把憋了多日的怨气一股脑倒出。

“谁让你踢足球后臭袜子乱扔了!臭烘烘地,恶心死了,整个一乡巴佬。”

我们谁也不让谁,吵得一塌糊涂,甚至开始人身攻击。最后我摔门而去,找同事喝酒、诉苦。

“唉,我现在真有点怀疑,这婚是不是结错了?女人怎么这么麻烦,结婚前小鸟依人似的,这一过门怎么就成了孙二娘――蛮不讲理!”我烦躁地转着手中的酒杯,感叹道,同事比我大几岁,我想从他那里讨点治老婆的办法。

“结婚这几年,我最大的感触就是――家不是讲理的地方。”同事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我,“这个世界最复杂的就是感情,你越是爱她,就越不能讲道理。道理都是和陌生人讲的。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有家报纸征集维持美好婚姻的真谛,一位先生当选。他说婚姻的真谛有两条:第一,老婆永远是对的;第二,如果老婆错了,请参照第一条。这看似有些荒谬,其实就是真理。爱,就是学会妥协。听大哥一句话,回家去跟她道个歉、认个错。”

“面条风波”最终以我的妥协而和解,我学会了西式吃面法,向人类文明又迈近了一步。不知道这算是婚姻的成本,还是收益?不过作为回报,岑晨不再逼我整理自己的书桌、摆正沙发靠垫了,她终于接受了我“凌乱一点才像家”的论点,让我有了更多的自由空间。

快到年底了,因为法院每年都进行结案量考核,法官们纷纷急着结案,我也工作量剧增,一连几周都顶着星星回家。我以前和朋友喝酒回家晚了,岑晨与我吵过几次,而这次我是为了工作,岑晨应该理解才对,我压根儿没想到会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天是岑晨生日,我们约好晚上去一家叫左岸的西餐厅。我抓紧时间,总算在下班前把活儿做完。正准备走时主任来电话,说客户刚传真过来新证据,明天开庭要用,让我今晚把案头做好。无奈,我只好打电话给岑晨,让她先去。我忙了一个小时,做完准备打印时,电脑却在这关键时刻死机,我只得重装系统。等我赶到“左岸”,已是夜里9点多了,哪还有岑晨的人影!给她打手机也不接,急忙赶回家,屋里漆黑一片。这下我慌了,急忙给岳母家打电话,刚接通就被岳母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不过听口气,老婆是回了娘家,我悬着的心落了地,心想,等明天她气消了再去接吧。

第二天开完庭已经下午1点了,离开法院就给岑晨打电话,还是不接。我心烦意乱,回到公司。她不接电话,怎么办呢?我坐在办公桌前,望着电脑,忽然灵机一动,赶紧登陆MSN。以前我们谈恋爱时,常在MSN上留言。结婚后就断了。屏幕显示岑晨不在线,她的签名改了:“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别相信男人的嘴。”我猜她可能在线隐身。赶紧发过去一束玫瑰:“亲爱的老婆,我错了,昨天主任安排紧急工作,我不能拒绝。我的年终奖握在他手中,那可是我们去三亚度蜜月的机票啊。”

岑晨还是不现身,我急中生智,把玫瑰和道歉信发到网上的“群”里。很快,网友纷纷声援,替我求情。岑晨直到这时才现身,她给我发来怒气冲天的鬼脸:“你居然放我鸽子,在婚后的第一个生日!太让我伤心了!”

“天地良心,我人在公司,心早就飞到‘左岸’,和你在一起……”

我极尽所能,找出所有美丽动听的语言,终于哄得老婆心动,答应给我一次补救机会。当晚,我们又去了“左岸”,美酒、音乐中,我们度过一个迷人的夜晚。回到家,我们情意绵绵,依偎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把遥控器给她,她挨个频道换,央视《对话》正播她的最新偶像易中天。我陪她一起看。屏幕上,易中天谈笑风生。他说,动物有三种生存方式,圈养、放养和野生,其实男人也一样。他戏称自己是偶尔出去打点野食的圈养男人。看到这,我乘机开导岑晨:“男人天生是野生动物,现在都圈养了,工作家庭两点一线,渐渐失去野性,也就失去了创新能力。易中天如果一直圈养肯定不会有今天的成功。男人要想成功,就得适当放养、野生。”

岑晨沉思片刻,说:“好吧,老公,以后你凡是为工作的事晚归,我都无条件支持。但如果是和朋友玩必须事先请假。”我高兴地连声说,没问题!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接连kiss了几下。

2006年即将结束,我的新婚生活也要满一周年了。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把结婚第一年叫纸婚年。的确,从浪漫爱情步入现实婚姻,新婚第一年就像新出厂的汽车,正处于磨合期,可以说脆弱如纸:稍有不慎,就会受伤;受阻,甚至抛锚。两个原本独立的人,有着各自爱好,不同的价值观和生活习惯,现在要一年365天生活在一起,需要最大程度的宽容、忍让和妥协。对上世纪70年代末出生的我们来说,这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所幸,我们一路奔波,冲撞,总算走过来了。酸甜苦辣,尽在不言中。但每种滋味都有营养,我们也因此得以成长,变得成熟,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