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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与构建自我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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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莫里森在一次访谈中谈到,《宠儿》所揭示的正是自我,做自己的宠儿,与一个母亲之间的矛盾。拉康的三维世界理论为分析赛丝难以释怀的母爱创伤以及由此造成的自我成长困难提供了一个心理分析视角。

关键词: 母爱 自我 三维世界

《宠儿》是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的一部力作,自问世以来就以其浓烈而扭曲的母爱震撼世界,被认为是美国文学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其中,莫里森突破了美国传统对黑人女性刻板、类型化的书写,丰富了黑人女性的内涵,塑造了赛丝这样复杂而又个性化的人物。她兼具女性的温柔、男性的坚强、母亲的伟大和动物的残忍,她所展示的每一方面都令人震撼不已,而这一切都紧紧围绕“母爱”两个字。

法国心理学家拉康的三维世界理论为分析赛丝难以释怀的母爱创伤以及由此导致的母爱的扭曲提供了理论框架。拉康把人的心理发展过程分为想象界、实在界和象征界,构成了他的三维世界理论体系。想象界是自我形成的原初阶段,拉康把婴儿第一次发生主体意识的一瞬间称为“镜子阶段”,它是想象界的起点。本文试以拉康的三维世界理论为基础,分析赛丝弑婴行为背后的心理根源,以及她如何克服心理障碍重建自我。

一、想象界:母爱的缺失与破碎的自我

享受或给予母爱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然而奴隶制破坏了黑人的家庭关系,赋予黑人女性一种特殊的母爱定义,剥夺了黑人孩子正常成长的母爱“养分”。在想象界中,母亲与孩子之间的关系通常在自我与世界之间建立起稳固的边界或区分。镜像中所形成的自我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甚至下一代。

小说中赛丝拥有的是一个异化的母爱,母亲只给她喂过两三个星期的奶,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为她做过什么。拉康认为“镜子阶段”一般发生在6到18个月的婴儿生长期。而赛丝与母亲()的亲密接触也不过两三个星期,因此母亲在它幼小的心灵中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意象,充当它“镜子阶段”的“他者”(镜子)。何况,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她没有一个可信赖的人。虽然有楠的照顾,但为了生存,弱小的她却不得不为几口奶水去斗争。因此,“奶水”给赛丝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对她来说,“奶水”是母爱独有的一种标志。学校老师的侄子抢走了她的奶水,侵犯了她作为母亲的身份,这坚定了她逃亡的决心。本着“奶水到的时候,我也就跟着到了”的信念,她排除万难,保留住了“她儿女母亲的命”。但是这次逃亡的代价太大了,她可以逃出“学校老师”控制的庄园,却逃脱不出一个母亲杀死自己女儿后的自责和歉疚。这种痛苦是无处诉说的,她希望至少自己苦守奶水的这种解释可以证明她是对的。

没有母亲的奶水和陪伴,赛丝已经是苦不堪言,还要面对母亲的遗弃,这也是赛丝最不能原谅母亲的地方。与母亲过早分离的体验使赛丝破碎的自我由于感受到外部世界的威胁而充满了恐惧,因此具有一种“侵凌性”。拉康所提出的“侵凌性”与弗洛伊德的“死亡本能”类似,但是拉康认为“侵凌性”主要是由婴儿在各界域(想象界、实在界和象征界)间的转换失败而引起的。赛丝认为一个母亲在任何情况下也不该与她的孩子分离,她的杀子行为既是她对母亲的一种坚决否定,也是她在外在的打击和内心痛苦的煎熬下情感的大爆发。

想象界是身份和认同的焦点,母爱的缺失造成了赛丝自我与他者、自我与世界之间关系的崩裂和界线的混淆。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有自我,她的每个孩子都是她破碎自我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好的部分”。虽然她不承认自己杀死女儿,十八年来却一直生活在自责、内疚和倔强的僵持之中,与丹芙独守在124号内。这些创伤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也不可以被记起,因此她受伤的自我本能地拒绝进入象征界。

二、实在界:母爱的追寻与自我的迷失

小说中每个经历过奴隶制的人都有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但是,为了明天,“过去是他们必须跨越的难关。”对赛丝而言,“未来,就是把过去留在绝地”,忘记自己被遗弃者的身份,然而,在她内心的幻化中,她又不断地进入到实在界。实在界是拉康三维世界理论中最令人困惑的一个。它是产生愿望的客体,由于愿望一旦被满足它就进入到想象界或象征界。因此,实在界本质上是一个以“缺席实现的在场”。拉康说:“从压抑的意义上说,所有被象征界拒绝的东西又重新出现在了实在界之中。”

如是而观,赛丝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母爱,这种愿望伴随着母亲的死而成了永久的缺失,只能存在实在界中。尽管赛丝强调对母亲的遗忘,把关于母亲的记忆压抑在潜意识中,但是隐藏在这种遗忘背后的却是她对母爱的渴望和需要。这种爱和需要因为她的无处诉说,无以诉说而被象征界拒绝。拉康认为主体与实在的关系本质上是某种关系的缺乏。创伤的作用就在于我们从中可以发现实在。母亲带给她的创伤是赛丝的心结,是她杀死自己女儿的直接心理根源,但最终得到的不是母爱的解脱而是另一种创伤的开始。在她内心深处,悲伤、内疚和母爱交织在一起。十八年来,她一直生活在痛苦的煎熬中,无法过上正常生活。保罗•D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悲痛,使她再次产生了某种信任的感觉,也因为此,他的离去意味着赛丝再一次被遗弃,绝望中她把全部的希望和寄托都转向了宠儿。宠儿的回归,是她创伤的再现和证明。赛丝努力地想通过弥补宠儿来平复创伤,却再次掉入过去的深渊,陷入一种疯狂状态。在对精神疾病的研究中,拉康指出精神症患者是典型的能够提供实在的人。赛丝意识流式的独白,就像精神病患者的叨叨絮语。从中,她把宠儿的回归看成是她对母爱的理解和渴望。她无法接受别人对她母爱的怀疑,幻觉中宠儿的理解给她的固执和骄傲提供了一个证明。

雪莱•萨古罗说:“一个女人与她孩子的关系在心理上再现了她与母亲的关系。”宠儿使赛丝重为母亲,通过弥补宠儿失去的母爱,赛丝也满足了她自己对母爱的饥渴以及未能做一个好女儿的遗憾。从而,创伤的征兆变成了治疗的手段。作为母亲的赛丝,回首往事时,虽然对母亲还存有抱怨,但已多了一点理解。也许像她一样,母亲缺少一个弥补母爱的机会。如果再做一次选择,她相信结果一定会不同。此外,宠儿的出现经常把赛丝带回到她人生最痛苦、最悲惨的时刻,使她最终能够面对、接受她悲惨的过去。

三、象征界:母爱的解脱与自我的建构

黑人奴隶是美国历史上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负载了太多历史赋予的、个人不堪承受的重负。由于黑人婚姻不受法律的保护,黑人女性在家庭中承担更多的责任,因此她们与孩子的关系更为重要。幼年时期母爱的缺失迫使赛丝心理发展停留在想象界,无法进入象征界。按照拉康的观点,象征界所形成的身份是一个人的文化身份和社会身份。十八年来,赛丝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往来,在家里她的儿女惧怕她,社区里的人们像躲瘟疫一样回避她,她破裂的家庭关系和群体关系是她没有社会身份的明证。她需要建立一个健全的自我来摆脱被遗弃者的身份。象征秩序的建立离不开法律和秩序的代言人“父亲”的介入。拉康所说的父亲不是指一个真实的父亲,而是指父亲的名字或法律。在他看来,在人的成长过程中,并非必须要有一个真实的父亲,但必须要有象征的父亲,如果父亲的名字缺失或被排除了,那么人就不可能“正常”成长。

《宠儿》中,作为父亲的哈尔是个边缘人物,因此,赛丝没有正常的夫妻关系和温婉的家庭生活,在失去了“父”的秩序的引导和限制的同时,也失去了“父”的庇护。保罗•D的到来给赛丝的生活带来了新的希望,他赶走婴儿的鬼魂,恢复了124号的宁静,他唤醒了赛丝的情感,帮助她逐渐地建立起新的群体关系,在他的影响下,丹芙发现,在狂欢节上,“有几个人甚至冲她的妈妈点头、微笑。”赛丝也愿意相信保罗•D, “甜蜜之家”最后一个男人,因为对他来说,“她的故事是可以忍受的,因为它同样也属于他――可以诉说,推敲、再诉说。彼此不知道的那些事情――谁都无法诉诸语言的事情――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他们打发他衔着铁嚼子去了什么地方;她那‘都会爬了?’ 的宝贝儿的死亡多么完美。”尽管保罗•D “父亲”的地位受到了丹芙和还魂归来的宠儿的挑战,赛丝还是满足于这种生活。

斯坦普•沛德的介入打破了赛丝的“幸福生活”。面对保罗•D的质问,一向不屑于对任何人做出解释的赛丝,希望可以得到这个她信任的男人的理解。保罗•D的离去,彻底破碎了她重建新生活的梦想,她原本迈向象征界的脚又退回到124之中。失去父亲秩序的124,陷入母子间的二元世界。此时的宠儿也变得恶意难缠,疯狂地吞噬赛丝负疚的母爱,直至她失去工作,124号陷入危机。丹芙意识到了这种危害性,首先走出124,向外界寻求帮助。在社区人民的帮助下,宠儿离开了124号,然而赛丝“最美好的部分”的离去,也抽走了她一切的生命力,使她抵达崩溃的边缘。保罗•D的第二次回归,已经得到独立的丹芙的承认,他以“父亲”的法律唤醒了赛丝的自我意识,使她逐渐认识到她自己才是她“最美好的部分”。当保罗•D要给她洗澡时,她身体的每个部位开始复苏了,就像初次到达124时贝比•萨格斯洗活了她的身体一样。赛丝主体意识的回归,是她对悲伤的埋葬和修复创伤过程的开始,帮助她走出心中的阴影,回到家庭和社区生活当中,完成了她象征界自我的建立。

总之,奴隶制是美国历史上最黑暗、最悲惨的时期。赛丝这个人物就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和亲历者。奴隶制摧残了她的母爱,迫使她将母爱诉诸于暴力。然而,《宠儿》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它的心理疗伤作用。不管赛丝拥有怎样的过去,对她而言,明天才是最重要的。赛丝的自我构建过程也体现了“具有疗伤作用的家庭关系和社区关系的人性化”。只有黑人群体共同面对这段充满创伤的历史,他们才能够真正拥有一个未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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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常耀信:《美国文学简史》, 南开大学出版社,2003。

[6].马元龙:《雅克•拉康:语言纬度中的精神分析》,东方出版社,2006。

姜九红: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