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爱,不枉他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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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年11月13日

地点：青岛海滨茶座

人物：周小乔

职业：家庭主妇

小乔看起来很温婉，坐姿端庄，有些害羞，不敢和我直视。我让她放松，不要紧张。她理了理头发，好一会才开口。

去年秋天，我随着李木从C市迁到这里，不断的迁徙，我已麻木，虽然李木一直说他爱我，是为我在迁徙。

我们租的房子在市郊，白天街道两边是各种叫卖声，卖糖球的、卖二手家具的，偶尔还会生出几句争吵；因为靠近飞机场，所以晚上听到的都是飞机起飞和降落的声音，轰鸣着，扰得人毫无睡意。我无视他的激情眼神，心里除了无奈就是厌恶，跟他在一起三年，我的身体像朵开败的荷。

李木抽炯，烟雾缭绕中，他喜欢问我：“还行吧？”

其实我知道，他惧怕老。他已三十五岁，在我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子眼里，他是老了。通常，这种年纪的男人要么飞黄腾达，要么碌碌无为，就算再平庸也至少应该有了家庭。而李木一无所有。

我以为，自己以后的人生会在这种不断逃离不断纠缠的日子里，渐渐消亡，直到遇上周子楠。

周子楠是李木的牌友。住在我们楼上，搬家那天打过照面，我对他却没有印象，真正让我认识他，是在那个午夜，我去他家找李木回家，却招来李木一顿臭骂。我知道，他肯定输钱了。

替我解围的是周子楠。他脸上堆起笑，劝李木：“回去吧，这么好的女人，别辜负了，有女人心疼，多幸福呀。”

听完他的话，我惊讶地抬头看向他。他也是人至中年，面相温和，挂着清爽的笑，干净的衣领让我突然意识到，他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家。

家？想到这个字眼，我的心微微地泛着痛。当初和李木在一起时，也有过甜蜜，也不计较他的一切，但不尽的逃离生涯让我明白，女人说到底，还是需要一个安稳的窝。

晚上，我破例拒绝李木的求欢。窗外的飞机声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对李木说：“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不知他有没有听清楚，飞机轰鸣过后，我就听到了他的酣睡声。

不年轻的李木，近来变化很大，越来越爱睡觉，也越来越不务正业。以往每到一个城市，他会先找工作，不舍得我劳累。他总说：“女人是花朵，生来就该男人来滋润、呵护。”就是他这句话，让我义无反顾地做了奔赴爱情的飞蛾。如今想来，男人都靠不住，一旦跟了他，床上床下都没有一句真话。所以，第二天李木醒来对我说他去找工作时，我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小乔停顿一下，转过脸望了一会远处，我注意到，她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我猜，她可能流泪了。我静静等她恢复情绪。

那天，李木刚出门，周子楠就来敲门，脸上依然挂着清爽的笑，他说：“玩牌吧？正好缺一个人，你自己在家也怪闷的。”

牌桌上，周子楠一直让着我，明明他可以先和，却争着给我点炮。因为他的照顾，我赢了一百多元。我拿着赢来的钱跑去市场买菜，并邀请周子楠晚上来我家吃饭。

周子楠爽快地答应，并说，好久没吃过住家饭了。此时我才知道，他已经离婚两年多。

晚上，李木看到周子楠时很惊讶。我擀皮儿，周子楠包饺子，他还讲“包子和饺子结婚”的笑话，并配上夸张的表情和语调。我被他逗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吃饭时，李木和周子楠干了两杯酒，他还十分关切地问了周子楠的家庭情况，当他听说周子楠家在本市，市区还有一套房子时，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赞叹地说周子楠是成功人士！说完，李木的表情突然悲怆起来，接着又说：“我流浪够了，真想有个家啊。”

李木的话让我想流泪。他流浪够了，难道我没流浪够吗？从A市到B市，在C市不过呆小半年，接着又辗转到这里。一次次搬迁，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租的房子越来越差，两人之间曾经的甜蜜也在不断的搬迁里损失殆尽。有时候，我看着熟睡的李木，甚至产生怀疑，为何当初会义无反顾地跟他私奔？

贫苦的生活，不复存在的感情，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腾。送走周子楠后，收拾残局的我突然被李木抱住，只是这一次他没有那么粗鲁，甚至很照顾我的感受，温情脉脉地吻我，当我被潮水一样的温柔包裹时，不由得记起我和李木的第一次。彼时他在原来的小城有两家规模不大的饭店，生意红火，我和朋友去吃饭，算账时他少找了几块钱，最后追了两条街把钱送到我手上，那种感动让我对他好感倍生。几番交往下来，我发现我们好多共通之处，比如都喜欢旅行。然后他邀请我一起去泰山玩，明知这种邀请背后隐藏着诱惑，但我还是去了，当天晚上，李木就像此刻一样，温情地吻我，我们纠缠得无休无止，想到天荒地老。再然后，我们就私奔了。

一个理智的中年男人，不应该做这样的事，可李木说，因为他爱我。就像此刻一样，高潮过后，李木抱紧我，恋恋不舍地说：“乔乔，我爱你，非常爱，所以我要你幸福。”

可，离开他的怀抱之后，我眼前映出的却是周子楠的笑容。

三天后，李木起个大早，他对我说，他在开发区找了一份工作，晚上会加班很晚，所以会住在那边，周末才回来。并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

李木刚走，周子楠又来叫我打牌。可我拒绝了，因为我看到他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他又说，不玩牌也行，带我去兜风。

我看着他，心里犹豫着。其实那天晚饭后，李木一直在我面前不停地夸周子楠是个好男人，说他爱干净，热爱生活。对此，我十分谨慎，其实我怕李木越夸周子楠，我对李木越没信心。当一个女人关切家庭、懂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的时候，像李木这样的男人，很容易就会被抛弃。李木为了我才逃离本来富庶的生活，我不允许自己轻易地背叛他。

可那天，我还是没抵住周子楠的诱惑。因为他的跑车很漂亮。

小乔再次别过头，她擦了下眼泪，第一次正视我，问我，会不会觉得她很物质。我笑了笑，无论是爱情和生活，总得有面包。

我不明白周子楠天天不上班，却有房有车，钱到底是哪里来的？问他，他说兜风回来再告诉我。

我上了周子楠的车。—上车，他就跟我讲自己的工作，原来他是一个自由撰稿人，每天写两个小时的稿子，其余时间都在玩。

那天，周子楠带我去了市区最好的茶室。优雅的环境配上古典的乐曲，那一刻，藏在我心里的所有梦想突然飞了出来。小桥流水，爱人相伴，情深意切的恩爱，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当周子楠的吻扑天盖地袭来时，我没有躲闪。

但，因为和周子楠有了这样一层关系，我内心却纠结至极。

周末，李木回来，他简单收拾东西之后便匆忙要走。我握着手里不多的钱向他讨下周的生活费，他头也不回地拒绝说：“就知道花钱，我哪来那么多钱养活你！你有本事自己挣去，实在不行找个备用情人养你！”

备用情人？这四个字像刀一样划伤我的心。如果说先前我能体谅他的窘迫，现在李木的言辞让我彻底失去信心。我知道，内心里他跟我一样，厌倦了，疲惫了。

莫名地委屈，我就想到了周子楠。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我的备用情人，但我知道，在这个城市，除了他，我没有别的朋友。

当我满脸泪痕出现在周子楠面前时，他像明白了什么，上前拥过我，十分真诚地劝：“如果你愿意，让我来照顾你。”

这是我期盼很久的话，我需要一个能带给我安稳生活的男人。所以，我没有过多犹豫，但我需要和李木说清楚，让周子楠给我半天时间。

那半天，我去开发区李木的新单位找李木，可过去之后才知道，李木前一天就辞职了，他之所以回来收拾东西，是因为他一个人回了原来的小城。

得知李木的预谋逃离，我的心更悲凉。同时，我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搬进周子楠的家。

为了我，周子楠主动将家迁回市区。市区的房子很大，很豪华。搬家第一晚上，我们喝了许多酒，周子楠抱着我说：“小乔，其实你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那么多人爱……我爱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爱；李木也爱你，他多次求我，好好爱你，不准辜负你，一定要让你幸福。”

酒精浸润着心，火辣辣地疼。原来，李木不是不爱我，他是为成全我才离开。他的谩骂和逃离，是为了让我放下他。

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流满面，心里的愧疚也像潮水一样升腾，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李木回小城只是假相。因为，三年前我们去泰山前的那个晚上，李木和他的未婚妻发生争执，气极之下他失手伤了对方，此时回去，迎接他的不是温暖的家庭，而是指责、唾骂甚至是牢狱之灾……

小乔终于不再转过脸，开始对我着落泪，那泪水无声无息地从她双眼里流下来，看着让人心疼。我情不自禁地伸手给她擦去，告诉她，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生活，过得幸福，也不枉李木的成全。她点头，她说，她会好好的，幸福着，这也是她唯一能回报李木的。我由衷地笑了，告诉她，她真的是个很幸福的女人。“是吗？”她别过头去想了一会，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