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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虫遇见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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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匡早年的作品《妖火》中记载了一个奇妙而诡异的故事:一批妄图征服世界的野心分子,把一位年轻的生物学家绑架到海底潜艇,强迫他研究出能改变人类习性的物质。生物学家在生物内分泌领域确实有过人之处,在与外界隔绝的潜艇中,他选择了一种增殖极快的生物。他用培植液加快那种生物的繁殖速度,并把培养基放在潜艇的空气入口处。培养液一干,生物细胞刹那间飘满整个潜艇,潜艇内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7分钟内变成了一株“人形树木”。

这种离奇的同归于尽的方式,令人大开眼界。而那位有着高尚人格的生物学家,使用的武器正是那种奇妙的生物——虫草菌。

对人类而言,那是妙不可言的天地造化,时间对了,地点对了,生物对了,冬虫与夏草的邂逅,无异于天作之合。

遇见

虫草菌确实是一种增殖速度惊人的生物。当虫草菌盘踞整个“冬虫”的身体,时机成熟后,只需要1天,就能长出和“冬虫”一样长的“夏草”。

孤独的冬虫

青藏高原的牧草丛中,栖息着一种叫“蝙蝠蛾”的昆虫。蛾,大家都知道,长得像蝴蝶,却没有蝴蝶那么漂亮。但在“破茧成蝶”之前,蛾与蝶都是毛毛虫,看起来没有差别。你无法从毛毛虫的颜色、形态去判断,它蜕变后,会是一只美丽抑或丑陋的生物。

蝙蝠蛾的幼虫也是一条不起眼的虫子,长期生活在冰冷的泥土中,以植物根茎为食。如果它循着自己的生命规律生长,4年之后,它会蜕变成一只黄褐色的蝙蝠蛾。

但有时候,那条虫子身不由己,因为它有一个危险的邻居。

寻觅的夏草

虫草菌是一种真菌,它也热爱高海拔和低气温,大多数时候,它平静地生活在青藏高原的地表。它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着与蝙蝠蛾幼虫相遇的机会。

有一天,高原地区迎来一场难得的降雨,雨水把虫草菌的孢子冲到蝙蝠蛾幼虫身边。孢子立即抓住幼虫不放。一旦条件适宜、时机成熟,孢子就会萌出牙管,从幼虫的口腔、气孔等一切有可能的地方侵入其体内。有了蝙蝠蛾幼虫这个温床兼粮仓,虫草菌的菌丝在虫体内迅速蔓延,直到占领虫体的每个角落。

冬去春来,蛰伏在虫体内的菌丝顽强地钻出地面,并很快长成一株小巧玲珑的“夏草”。其实,那并不是植物,而是像蘑菇的伞一样,是虫草菌的子实体。

这场相遇,对蝙蝠蛾幼虫而言,是残忍而惨烈的,因为虫草菌将自己的生存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之上;对人类而言,那是妙不可言的天地造化,时间对了,地点对了,生物对了,冬虫与夏草的邂逅,无异于天作之合。

采集

在自然界中,像虫草菌这样霸道的真菌并非绝无仅有,与冬虫夏草类似的“虫草”在全球范围内有400多种,但冬虫夏草却是独一无二的,由青藏高原独家生产,别无分店。青藏高原有其不可比拟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就有很多人进行冬虫夏草的人工培植,一直到现在都算不上成功。倒是很多“半成品”出现了,比如蛹虫草、虫草花。

所以,每年春末夏初,高原上的采挖者要到野外风餐露宿二十来天,才能采集到真正的冬虫夏草(一根冬虫夏草最适宜采挖的时间只有十天)。那二十来天,当地牧民严禁外地人进入采挖区,旅客也好,外地民工也罢,都不例外。为了争夺冬虫夏草的采挖权,村与村之间、乡与乡之间甚至时常发生群体性持械斗殴,情形十分恶劣。

正常的采集方式,应该是捏住夏草,摇松泥土,再拔出冬虫;或者用小铁铲铲出来,分离冬虫夏草后,再将泥土回填。但是采挖者已经没有这样的耐心,每年的采挖季过后,留在草原上的,是大面积挖掘凿出的百孔千疮,以及一大堆生活垃圾。

这种变态的采挖,给高原的牧民带来了巨额经济利润,却带走了人与人的融洽、人与自然的和谐。

上市

从牧民到小贩,再到大商贩、若干经销商、药店、医院,冬虫夏草几经转手,到老百姓手上时,价格堪比黄金。目前,冬虫夏草的采购价约为每千克5万元,零售价则更高。

据采挖区牧民回忆,20世纪60年代,1千克冬虫夏草只能换回两三毛钱,70年代也才卖20块钱,到了90年代,冬虫夏草开始变成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尤其是2003年SARS来袭之后,冬虫夏草开始身价百倍。广州清平中药材市场的最高纪录是,每千克800根的冬虫夏草卖到50万元人民币。

有趣的是,在广州的各处天桥,都可以看到一些商贩售卖冬虫夏草,要价才五六千元。据商贩介绍:“我们那边满地都是,这些都是我们自己采挖的,价格才这么优惠。”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们的“冬虫遇见夏草”,其实是“野菜遇见面粉”。这种作假方式算是很低级的。高级的做法是:在400多种虫草中,随便弄点蚕虫草、新疆虫草,绝对可以骗到不少人。更高级的做法是:在冬虫夏草中插入牙签、铅丝、铁丝,甚至熏上水银,这样连很多药材商都无可奈何。

因为辨别冬虫夏草极考功夫,别说普通老百姓,连药店也要靠先进的仪器和特别有经验的老师傅才行,再加上它的价格高得偏离了实际价值,很多药店不得不退出冬虫夏草的销售市场。要买到真的冬虫夏草,一定要到规模较大的药店或连锁零售机构。

烹制

如果买黄金,那是一项很有价值的投资,人们可以长期持有,或者趁价高时兑现;但买冬虫夏草却很吃亏,最长3年保质期(一旦保存不慎还会发霉、变质),进入“五脏庙”后直接化为乌有。怎么令冬虫夏草的价值最大化,应该是主妇或大厨们关心的话题。

按传统做法,人们习惯于把冬虫夏草当成“配料”煲汤,这样并非不可,只是它的部分营养可能被高温破坏掉,而且,若想把冬虫夏草的营养全部收入“囊”中,就要把整锅汤吃得连渣都不剩。

在煎煮中药时,有一类药需要“另煎”,那就是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这样可以防止有效成分被其他药渣吸附。同样的道理,冬虫夏草也需要另煎。据中国医学科学院药用植物研究所前任所长杨世林教授介绍,要选用透明的玻璃水壶,一次放入3~6根冬虫夏草,文火煮沸,水开后马上喝,边喝边添水。冬虫夏草茶的颜色会由淡转浓,再由浓转淡,颜色最深时营养最丰富。最后待冬虫夏草茶呈现无色时,直接将冬虫夏草吃掉。这样一壶茶添水4~6次,能喝上半个小时。

杨教授的做法简直是滴水不漏。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陶瓷炖盅(紫砂或陶土炖盅容易吸附药材的营养和气味),加几根冬虫夏草和少量鲜肉隔水炖熟,吃肉喝汤。鲜肉在这里是配料,只是为了让这道炖品更可口。

价值

需要那么多巧合,冬虫夏草才能“修炼成形”;需要那么多付出,人们才能拥有它。它的存在,除了为某些人带来经济利益之外,还能为我们带来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远远没有答案。最初,冬虫夏草只活跃于藏医领域,直到清代,才被中医认可。中医,很多人称之为“经验医学”,所有中药的作用,都是一代一代医生在病人身上“试验”而得出的经验,若试验次数不足、经验积累太少,结果就是没有定论,不同的医生有不同的看法。冬虫夏草,就处在这样的阶段。

争议

1757年,清代吴仪洛出版《本草从新》,第一次把冬虫夏草纳入中药本草。当时吴氏说它:“保肺益肾,补精髓;止血化痰,已痨嗽(已,停止之意;痨嗽,即肺痨、肺结核,中医认为是阴虚之症)。” 1828年,张德裕著《本草正义》,把吴氏的“止血化痰,已痨嗽”狠狠批了一通,说吴氏根本是误导,很多人用冬虫夏草来治疗阴虚劳怯、咳嗽失血,徒劳无功。原因就是:冬虫夏草只有温补肾阳的功效,仅用于虚寒之症;用它来治疗阴虚火旺的肺痨,不亚于火上浇油,越帮越忙。

这一段争论,对后世影响很深,令人无所适从。比如人民卫生出版社2004年版的《中药学》,基本上采纳了《本草从新》的说法,认为冬虫夏草可以治疗肾阳虚导致的腰痛、阳痿,也可以治疗肺阴虚导致的久咳、肺痨。然而,编者也不敢完全撇开《本草正义》,在使用注意中,表示“阴虚火旺者,不宜单独使用”。既然能滋肺阴,却又不能用于阴虚火旺者,这很矛盾。

也有一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既然冬虫夏草已经这么火,索性推波助澜:世间万物,或滋阴,或壮阳,唯独冬虫夏草可阴阳俱补。于是冬虫夏草被吹得神乎其神。

共识

“冬虫夏草,功与人参、鹿茸同,但药性温和,老少病虚皆宜使用。”冬虫夏草是补虚扶弱的平和食疗佳品,这基本上已经成为中医的共识。由于其入肺、肾二经,与现代医学的呼吸系统、皮肤感觉系统、泌尿系统、生殖系统相应,这方面功能失调者皆可使用冬虫夏草。

说起来,现代医学对冬虫夏草的研究比中医学更深入,因为运用精密的检验仪器和科学的试验方法,可以在短时间内证实冬虫夏草的药理作用,这比中医需要漫长的时间、长久的实践来检验进步多了。现代医学已经发现了冬虫夏草很多的新效能,比如抗炎、抗菌、抗病毒、抗惊厥、抗应激、抗衰老、抗肿瘤、抗心律失常等等。冬虫夏草对免疫功能的调节能力尤其强大,它具有免疫双向调节作用,对接受化疗的癌症病人,能持续提高人体免疫力;对接受器官移植的病人,它又能抑制其排斥反应。

尽管如此,药学专家们还是承认,我们对冬虫夏草知道得太少了。它仿佛是一个神奇的魔术盒,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从中找出新的成分,发现新的作用。这个魔术盒还能变出多少可爱的东西,只能交给时间来回答。

中医说冬虫夏草“药性温和”,现代医学研究证明冬虫夏草“毒性甚低”,这也是一种共识。但性质过于平和,也有一个坏处,它的作用肯定不会像人参、鹿茸那样立竿见影,因为“平补之药,久服方效”。

冬虫夏草是一味功效很全面的好药材,但世俗的名利追逐已经破坏了它的平和。当人们把它当成财富的身份证、健康的保护神,当它的价格无边无际地一再攀升,它注定无法体现其本身的价值。“平补之药,久服方效”,吃得起冬虫夏草的人,未必欠缺补品;需要“平补”之辈,可能连吃都吃不起,如何谈得上“久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