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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古在电子白板上写单词时,我托着腮帮子想心事——纠结啊,再过十多分钟就是班会课啦,班干部改选,我要不要参加呢?
把手伸进桌肚里摸摸在裙子口袋里捂了三天的、皱巴巴的自荐书,忽然感觉额头上渗出汗来。那个忙碌的、倒霉的娱乐委员兼生活委员(以下简称双委员),我已经当过一年了,不当也罢。
抬脸扭过头,忽然瞥见窗口匆匆飘过一个男生,仿佛是从电视剧《神话》里走出来的哟,雪白的衬衫,背影高瘦挺拔,走路的样子威风凛凛,帅过魏晨,酷过张杰,气死胡歌。我伸长脖子目送他的后脑勺消失在墙壁处,思量他究竟有着一张多么帅气非凡、多么惊世骇俗的脸庞……然而,鼻子眉毛都还没在脑筋里勾画清楚,却见他已拎着书包闪现在我们教室门口,正咧着两片腊肠嘴傻兮兮地笑。
所有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
Miss古扶住眼镜架,浅笑吟吟又不失严肃地走下讲台,一直走到他身边:“你来啦!欢迎加入我们纪律严明、学习刻苦、成绩优异的初二(5)班……”
原来是个插班生。
太让我失望了。眼睛比杜海涛的小,鼻头比成龙的大,还顶着两个朝天大鼻孔!最受不了的是,下巴上居然长了颗大大咧咧的黑痣。大到什么程度呢?隔着三排座位,我都能看清楚它的形状,是倒挂的水滴形状。嗯,这个男生长得的确惊世骇俗,只不过一点儿都不帅。
他说他叫安小度。底下立即有人起哄,说这是女生的名字,还有人干脆给他取外号—小肚鸡肠。
Miss古气得跺脚:“谁要再给同学取外号,罚抄英语单词150遍!”
底下立马鸦雀无声。
安小度呢,神情自若地走下来,大大方方把书包搁在我身后的课桌上。
我转过脸,他马上主动跟我打招呼:“满满,你好!”
吓傻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大名?”我警惕道。
安小度抬抬下巴:“瞧,你桌上的作业本封面上写着呢!”
蹩脚的普通话、天真的表情、机灵的动作,这家伙真怪!
我假装不屑地望望他,却发现趴在他下巴上的那滴“水”并不是一颗黑痣,而是一颗好玩的西瓜子。
我笑得前仰后合,安小度没头没脑跟着我傻笑。
这个乡下人。
我以为他比较单纯,没想到人不可貌相。他屁股还没坐热,就站出来推荐自己加入班委。加入就加入嘛,偏偏跟我抢双委员。
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别的职位都已经有了候选人,唯独双委员无人问津。Miss古像个负责任的拍卖师一样,站在讲台上一遍又一遍地扯着嗓门喊:“有没有谁站出来?还有没有?有没有……”
同学们窃窃私语,也有不少眼睛往我这儿瞧。
我心跳得乱七八糟,握着自荐书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肚子里在催:“上去,快上去,这个职务非你莫属。”两条腿却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抬不起来。
在当双委员的一年里,我遭的罪、受的委屈、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娱乐精神不够的话会被批评不称职,娱乐精神过头又会被指责拿了鸡毛当令箭。每天收发信件、报纸和杂志,一不小心就会被冤枉私拆信件;每周利用休息时间制作生活简报,复印得妥妥当当分发给大家;每月策划并亲自主持联欢会,节目不够往往自己顶,又唱又跳像个傻妞;每学期承担一次校电视台直播的访谈节目,充当嘉宾或者主持;五四前夕,还要编排全班大合唱和集体舞,参加校级赛……忙得气喘吁吁,自己的学习耽误不说,还因为这样那样的琐事得罪同学,人际关系曾一度陷入紧张局势……
不过呢,有时也挺有成就感。但总的来说辛苦多于快乐。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继续做这个苦命的双委员时,安小度嘿嘿笑着站起来,腰杆挺得笔直,推荐自己当双委员。
底下随即有人质疑,说你刚从乡下转来,对班上的情况一无所知,怎么可以胜任班干部呢?
安小度抬抬脖子说:“我不是从乡下转来的,我是从二十公里外的邻市二中转来的,我在四个城市上了六年学啦,适应能力特强!虽说我长得比较大众化,但我以前的同学都喜欢我,还给我取了个漂亮的外号——”
“小肚鸡肠!”周围笑着“合唱”。
“嗯?”Miss古鼓着眼睛咬牙切齿,“罚抄150遍……”
大伙儿赶紧捂住嘴巴。
“呵呵呵,”安小度一点儿都不生气,眯缝着小眼睛说,“我以前的同学都叫我——玉树临风。”
“玉树临风?”全班哄笑。
“玉树在那儿!”我们指着教室外西南角窗台上盆栽的玉树嚷嚷。
“那是玉树,可我叫玉树临风,我比它生动,比它有内涵。呵呵,‘玉树临风’是我的网名。你们以后可以这么叫我。”安小度笑容可掬,“名字只是个代号。请多多关照。”
这家伙,脸皮比城墙还厚。看样子我以后也要为自己取个漂亮的网名,嗯……就叫冰清玉洁吧,出水芙蓉也行。不不,都太俗了。
哎,就因为安小度具有这么一点点娱乐精神,大多数同学为他投了赞成票。大概他们也想换换口味吧,毕竟,这个插班生说话做事的风格看上去跟我绝无雷同。
可惜,我写了三天改了七回背诵了十八遍的自荐书没能派上用场。
他要当就让他当吧。他当不出名堂,同学们才会觉出我的好来。那时候我再当,地位就比以前高十层楼啦。
像是容嬷嬷等着小燕子出丑一样,我等着安小度出状况。在我料想中,安小度初来乍到,不知天高地厚就当双委员,一定会状况不断,笑话百出。
谁知事实并非我想象的那样。他不仅很快熟悉了“业务”,而且跟一帮男生女生打成了一片,混得得心应手。他还经常跟我套近乎,想从我嘴巴里套一些好的做法和经验,我呢,禁不住他软磨硬泡,也就多多少少启发他几句。他对此感激涕零,竟然往我笔袋里藏口香糖。真令人哭笑不得。
他神气活现,我可看不下去。一天晚自习,我对他说:“安小度,你看你看,咱们班气氛多沉闷,大伙儿一天到晚读书写字做练习,没劲死了。你是娱乐委员,又是生活委员,得想方设法让大家开心才对啊!”
安小度点点头:“满满你说得对,这是我的职责。不过,我觉得,要让同学们都学得开心,过得轻松,得先让最重要的那个人开心、轻松起来。她要是不开心不轻松,我们谁都开心轻松不了。”
“谁?”
“Miss古。”安小度支着下巴凑近我,“你知道吗?我已经想好了办法,两招之内保证让亲爱的Miss古开心轻松起来。”
“真的?”我深表怀疑,“咱们的Miss古最喜欢板面孔瞪眼睛跺脚,是全校有名的严肃老师,你能搞定她吗?”
安小度眉毛一挑:“跟你说啦,两招之内。”
我嗤之以鼻。
星期五活动课上,我们班和初二(3)班搞联合班会,其实就是一场友情辩论赛。两个班的班主任老师同时担任评委。评委席设在辩论席中间。
上课铃声刚响,我们的古美今老师和隔壁班的班主任一前一后走进来,目不斜视,在评委席正襟危坐。
整个活动室异常肃静。
安小度是辩论赛的主持人,他不忙着主持,却从一边掏出两个席位卡,快速放在两位老师面前。
席位卡刚放下,人堆里就迸发出笑声来,紧接着,大伙儿都笑了,笑声此起彼伏。只有评委席上的两位老师一脸糊涂和尴尬。
谁都看见啦—古美今老师的正面席位卡上写的是:古美女。虽是一字之差,却不得不令人捧腹。这个安小度也太大意了。再怎么粗心也不可以把老师的名字写错嘛!
辩论赛举行到一半,终于有胆大的同学“古美女古美女”地嚷嚷起来,Miss古把席位卡翻过来一看,脸立刻红成番茄……
大伙儿都认为安小度死定了,没想到Miss古并没有责备他,还夸他具有娱乐精神,说他仅仅在一个字上下了功夫,就活跃了辩论赛的气氛,实在是高。
嘿,我就想不明白了,Miss古不是古板严肃之人吗?怎么就这样了呢?“美今”?“美女”?叫“美女”就那么管用?
事过之后,安小度跟我说,他是故意把“古美今”写成“古美女”的,这是第一招。
紧跟着他使出了第二招。这招够厉害。他居然在粉笔盒里卧了一支小小的护手霜,Miss古把它当粉笔抓在手上写字,惊得瞪眼睛,大声问怎么回事。安小度立马站起来,笑嘻嘻地说:“老师的手用多了粉笔很容易干燥,但愿这支护手霜能保护您的手。”Miss古感动得泪光闪闪,一时语塞。
两招过后,安小度的人气大增,俨然成了Miss古最贴心的小助手,可以直接跟Miss古汇报任何事,还可以在Miss古办公室直进直出。最重要的是,在他的“蛊惑”下,Miss古说话做事越来越富有娱乐精神,竟然当着我们的面谈明星、做鬼脸、捧腹笑,像个亲切的大妈。
她开心了,我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了。课堂气氛轻松了,拖堂的概率小了,作业量少了,这样那样的约束减了……
不过也有说闲话的,说安小度拍马屁,说他别有用心。
事实上安小度并不是只会奉承老师,他对大家伙儿都“别有用心”。除了做好日常工作,他不遗余力在班上搞娱乐活动,寓教于乐。比如开展反着穿衣比赛,在大伙儿把衣服反着穿玩得乐此不疲的时候提醒一句:“衣服反着穿是不是很不舒服啊?这就是告诉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遵守约定和规矩,盲目地创新是没有好处的。”他还在班上成立了“玉树临风爱心小队”,带着一帮有钱没处花、有力气没处使的男生女生到处去送爱心。
他做得那么卖力,我不得不甘拜下风。不过我感到好奇,是什么动力在支持他这么努力地为大家服务?
一天午后,我看他闷头算着饮水费,忍不住问:“当班干部是没有工资的,双委员更是辛苦,你这么拼命干什么?”
他头也不抬:“我愿意。”
这家伙!
转眼冬天到了。我们都在操场上玩儿,安小度却用长满冻疮的手为大家做生活简报;冬季运动会上,他参加1500米长跑,不小心跑掉了鞋子,我们都看见了他露着大拇指的旧袜子,他却笑眯眯继续往前跑……
我知道,有了他,再也没我什么事了。我完完全全退出了初二(5)班的娱乐舞台。有时想想也会不甘心,所以难免酸溜溜丢给安小度一句不中听的话,他却不跟我计较。
直到期末考试即将到来的时候,他跟我说:“满满,我考完试就走了,回家乡过年,过完年也不来了。”
我被吓得傻愣愣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走以后,娱乐和生活委员还是你来当,你愿意吗?”
“你去哪儿?”我摸不着头脑,“你才转来一个学期。”
“你管我去哪儿!你不是巴不得我从来没出现过吗?”
“谁说的?”我撇撇嘴埋下脸。
他说,他是农民工的孩子,注定跟着父母在不同的城市辗转。
安小度要走的消息打击了一大片同学,大伙儿都舍不得他离开。
他走的那天,没有一丝儿风,窗台上的玉树站得笔直,像个傻瓜。想到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同学们都很难过。安小度却笑眯眯地说:“没事儿。无论我在哪儿,你们都能在网上找到我,记住哦—玉树临风。”
“安小度,我们会一直记得你。”我们都说。
“我也不会忘记你们。如果有一阵风吹过玉树,那是我在想念你们……”
我们的目光投向窗外的玉树。我们知道,以后的很多天很多天,这棵玉树都会在风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