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赵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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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设想一下:如果赵本山不上春晚了,结果会是怎样?答案是:身体健康了,生命延长了,本山传媒像其它企业一样正常平稳发展了,本山大叔也没有那么招人嫌了。
从1990年小品《相亲》一炮成名,到1999年被称为经典的《昨天,今天,明天》,再到2001年的《卖拐》系列,以及2009年的《不差钱》,赵本山的小品历来是央视春晚的最大看点。不夸张地说,大量观众看春晚就是要看赵本山。正如今年春晚的总导演金越所说,赵本山的小品成功了,春晚就成功了。
可是今年的情况有点不妙:央视春晚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批评,而最受非议的当属屹立春晚20年不倒的喜剧明星赵本山。他所表演的小品《捐助》因内容平淡以及插入广告过多而遭到广泛炮轰。在凤凰网发起的央视春晚“最烂节目”评选活动中,短短的20多小时里,投票人数超过13万,结果显示,赵本山的《捐助》获得6万多票,占总票数的47%,拔得“春晚最烂节目”头筹。同时,批评赵本山的文章也充斥各大网站,老赵长期以来以东北方言和乡村式幽默辛勤打造的“小品王”形象由此跌至谷底。
赵本山有多痛苦,其实没太多人知道;赵本山有多辉煌,那普天下的人都知道。拥有九家“刘老根大舞台”、上百名员工的本山传媒,每年创造着上亿元的财富;此外,影视制作、影视基地、艺术学院等,都闹腾得红红火火。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无法忽视的现实支撑――那就是赵本山21年持续不断的春晚之旅。赵本山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说:“春晚一个节目十几分钟,比100个电影都管用。”难怪有网友这样说:“本山大叔做的不是小品,而是生意。”
当然,这个生意也没那么好做,尤其是这几年,随着压力的增大和年龄的增长,本山在春晚前后时出状况,令人忧心。08央视春晚后台候场,赵本山由几个大汉搀扶着,手上还扎着输液导管,脸色煞白,演完小品《火炬手》回到后台,嚎啕大哭;09年春晚,赵本山再度传出劳累引发肺炎,拖着带病之身完成了捧红小沈阳之作《不差钱》,后台甩给大家一句话:“以后不再上春晚”。同年 9月30号,50岁白头的他突发脑出血,医嘱“至少静养1年”,但他还是强打精神上了虎年春晚。不曾想,咬牙受累却栽了个大跟头。赵本山今后何去何从?这也就成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深潜精修,作品为王
在赵本山自己的表述中,现在上春晚舞台已变成了一种责任:“春晚是个战场,需要我这个战士,不能随便说歇就歇,那是不负责任。”或许他还是从骨子里觉得,春晚真的不能离开他,但更多人怀疑他的动机。赵本山去年为了提携小沈阳甘当绿叶,今年更是“一拖四”地把徒弟带上台,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赵本山带病出山的真正意图,究竟是为观众制造欢乐,还是为了“让更多的徒弟登上春晚大舞台”?
“他暂时还是没法离开春晚。” 《三联生活周刊》的记者孟静言语铮铮的断定,“产业做得越大,他越没办法离开。我们经常看到网络调查,呼吁赵本山下课之类,但我觉得网友不能代表所有的观众,大量看春晚的人是不上网的,或者即使上网也是不发言的。网友至多只能是百分之十至二十的观众,他们不能代替大量的农村、二三线城市的观众,这些人才是看赵本山的主力。至少,中老年人还是很喜欢他的。”
但不管是本山传媒经营的需要,还是央视的需要、观众的需要,作品才是硬道理。今年赵本山之所以遭遇滑铁卢,与《捐助》的质量不高和广告植入过猛有很大关系。去年,博鳌论坛时,赵本山也曾说过:“品牌的背后是品质,没有品质有品牌没用。”可见他对这个问题还是有清醒认识的。因此,潜心打造好的作品,并以有没有好作品作为他上不上春晚的唯一标准,才是他目前的最优选择。
然而,本山毕竟不是以前的本山了。从前的赵本山,朴实而接地气,他的小品很多内涵来自于生活本身,散发着唯他所独有的、浓重的泥土气息,也蕴含着农民式的、狡黠可爱的草根智慧。但如今的赵本山忙于他的传媒帝国的事业,出则豪华轿车,住则五星酒店,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飞机,出门保镖前呼后拥,他离他小品中那些人物已经越来越远了。如何能够在这种状况下保持与鲜活生活的密切接触,这对赵本山来说,可能是很难的,但却是“必须的”。
赵本山作品中所展示的农民形象基本上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些形象,可确实已经过时了。著名作家冯骥才曾就此指出:“我觉得一个演员,连演20年,都能始终那么受关注,是一件不容易、了不起的事。不过,他现在固守着以前的演出模式,我觉得他已经走到头了。我很希望他能有新的创造。我觉得公众,包括网民对赵本山的批评是非常中肯的。新一代的农民已成长起来了,他们跟以前的农民不一样,有属于自己的文化。如果他依旧按照旧方式演绎农民小品,显然是容易产生误会的”。
还有一个就是他的创作团队。事实上,赵本山屹立春晚20多年,宫庆山、崔凯、乔杰、张超、何庆魁等人扮演了极为重要角色群――编剧创作队伍,但现在虽然据说赵本山能调动的编剧团队有上百人,但真正能否深入到生活中去,他和这些编剧们的合作方式如何,有什么样的激励机制?等等,都是值得研究的问题。如果只是快到年关才动手,为完成任务而写,新作品经不起推敲就在所难免。也许只有赵本山亲自带领创作团队沉淀下来,加固底蕴,二人转小品的模式才能从根本上重新焕发生命力。
改善管理,退出一线
一个6岁孤儿,小学没有毕业的人,如今却创造了7个多亿的资产,赵本山的本领确实令人刮目。无疑,赵本山拥有优秀企业家的秉赋,他以特有的江湖色彩浓厚的管理方式,把个人品牌兑现为逐年翻番的现金流,并做成了一个享誉全国的本山传媒帝国。但当他在遭遇大病和春晚风波之后,他或许应该明白,这种状况应当改变。
著名娱乐策划人田金双曾这样分析:“如今的赵本山应该是一个有着强势话语权的‘娱乐教父’,这个教父具有明显的东北本土特征和民间色彩”。这些年来,经过六次收徒,赵本山的直系弟子已达到44人,他的有些弟子也已经开始收徒。从赵氏产业的拜师仪式上,可以洞悉出赵本山的管理模式:家族+亲情+制度。拜师仪式上一要磕头,二要接受由赵本山亲自书写的“国法家规”的信物。 “他们不老实我就得收拾他们。”这就是他的口头禅。
借助家长式的类似血液纽带的管理,赵本山团队的凝聚力超乎寻常,赵本山巨大光环也给徒弟们带来的憧憬。他们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出人头地,像“小沈阳”等一批已经红起来的同门一样,进入人生的巅峰。但其中也隐藏着问题。无论是赵本山的徒弟,还是其他员工,都只惟赵本山马首是瞻,只管低头拉车,并不抬头看路。长此以往,市场的判断、策略的把握、公司的治理都命悬于赵本山一身,缺乏长期有序的接班人培养计划,实际上潜藏着极大的风险。
著名的财经评论员叶檀直言:“赵本山拥有的一切只是座‘冰山’,而且他远不具有实体品牌效应,目前只是个人的品牌。从个人的品牌,到产品的品牌之间,还有非常长的一段路要走。”“他就像是一个草莽英雄,在草创阶段肯定需要一个人杀出一条血路来,赵本山就是这个人。但这个模式要发展壮大,比如真的建立一个娱乐文化的中心基地,或是建立一个长期的盈利模式,那是需要一些专业人士的”。
“我暂时没有寻找CEO的打算,因为我就是我自己企业的CEO。”赵本山说。怀揣着把二人转推向全世界梦想的赵本山,虽然他也身体力行的去充电学习,但仍然缺乏进退自由的韬略,他的管理模式并没有发生质的变化。对于这一点,赵本山的御用编剧何庆魁曾说:“今年很特殊,本山生了一场病,他自己说是大难不死。这一场病后,他就有了些‘人生苦短、恨无常’的感慨,推学生的紧迫感也就更强。”但是,与推徒弟相比,更急迫的可能是,寻找本山传媒的接班人。
“现在是个专业化分工的时代。赵本山的演艺事业找人继承,经营方面另外找人继承,CEO归CEO,CFO归CFO,明星归明星,桥归桥路归路,可能是最好的做法。不要期待再找一个百科全能的人物,过了草创阶段就不太可能了”。叶檀最后总结说。
热心公益,重塑形象
在今年对赵本山春晚小品的众多批评声浪中,著名学者吴祚来撰写的《警惕本山集团借助央视的文化垄断》一文受到了各界的广泛关注。该文尖锐指出:“以赵本山为核心的文化集团在娱乐界已是一座不可小觑的山头,这座山之高,直接链接着央视春晚巅峰时刻,它们之间俨然已是利益共同体……我们不仅需要警惕这样的文化垄断,更要有措施来限制这样的利益集团对民间公共文化的侵蚀”。把赵本山登陆春晚,上升到利益集团和文化垄断的高度,碰触了当下国人最敏感的神经,也绝对值得赵本山警醒。
翻阅媒体关于赵本山的报道,看到的多是他不断地开疆扩土、财源广进,拍大戏,推徒弟,乘坐私人飞机、与章子怡吃极品火锅,与海内外各种大腕把酒言欢,09年大病时吃的都是大闸蟹、河豚汤,一举花费了100万等等……赵本山的这些作为,自然会把有着仇富心理的大众推到舆论的另一边。而且如果只是逗乐了大伙,掏走了大伙的钞票,掏空了大伙的脑袋,最后变成了一个为富不仁的商人,那确实也是令人失望的。记者孟静还特别指出:“不要利用自己的号召力和名人资源去做有违公德的事情,比如代言一个不靠谱的产品,蚁力神就是例子。”
赵本山小品以及影视剧中频繁出现的用别人的生理缺陷开玩笑,也加重了他歧视弱势群体的印象。吴祚来分析说:“东北二人转中有一个自贬自损、互贬互损的传统,这种方式在当今相声界也广泛流行,说穿了,就是通过自我贬损与互相嘲讽,来达到搞笑的目的。在传统社会里,因为艺人地位低下近于乞丐,所以以丑怪低俗来取乐于人,获得盘中餐口中食,但无论如何搞笑,它都离幽默很远,而离低级趣味很近。” 记得当年赵本山曾率领一哨人马去美国演出,不承想在国内获得好评的春晚小品,却在海外华人那里遭到冷遇。旅美人士袁晓明在分析这一现象时指出:海外许多华人看不惯赵本山的看家本事,原因来自于价值观的差异。即一个社会强大、进步、文明与否,不是看它对强者的态度,而要看它对弱者的态度;对强者献媚的社会是落后的社会,尊重弱者才是更加文明的社会。在中国经济越来越发达、“普世价值”也越来越深入人心的今天,赵本山作品的某些价值导向及幽默方式确实需要根本调整了。
可喜的是,面对虎年春晚的风波,赵本山没有回避,也没有辩解,而是用平和的心态对待所有的质疑和批评。在接受家乡媒体访问时,他表示自己问心无愧,同时用“感谢观众善意的提醒”、“所有的委屈让我一个人扛吧”等话语表达心声,化解了公众的部分不满。资深的公关专家李昊文认为:“从危机公关的角度,赵本山本次应对媒体时的态度和内容,都是不错的,有助于扭转舆论的不利局面。明星是大家关注的焦点,明星可以犯错,重要的是犯错后的态度,有一些明星在出事后选择逃避,还有人秉持‘摆平思维’,以为通过关系疏通或压制便可以转移公众视线,事实证明都是不明智的。”但与此同时,他也认为,赵本山应该拿出更多的实际行动来重塑形象:“不能一露面就是搞事业,会大腕,推徒弟,应该拿出一些时间甚至钱财去有计划地做一些公益的事情,尤其是在关怀弱势群体方面。做公益也不能捧个场、照个相了事,不应有太多的算计,确实要实实在在,持之以恒。这不仅可以提升他的形象,也是他应负的社会责任”。
作为一个从黑土地上生长出来的国宝级艺人,赵本山以二人转为载体,把东北文化发扬光大,也带给了无数中国人发自肺腑的快乐。今天的赵本山,应该能再提高一个层级,突破弟子的限制、地域的限制,做一些更有功德的事,努力成为如梅兰芳、侯宝林一样的大师级的人物。当然,做大佬和做大师,那是两种境界,也的确是需要做一些“灵魂深处”的颠覆和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