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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封温情讨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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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月搬了新家,三室两厅的房间,坐落在这个叫做静庭苑的十六层楼宇里,阳光充裕、幽静舒适。三米长的宽景飘窗正对着小区主入口,每日里进进出出的私家车与衣着光鲜的人群尽收眼底。

房租物超所值,朱月的月收入对付这样的支出绰绰有余。房东方以澄是一个比朱月略大几岁的外企白领,气质温婉、肤如凝脂。半个月前,她和男友办好了前往公司澳洲总部的签证。

朱月见过方以澄的男友,那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中年男人,儒雅温和,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功男人的自信与沉稳。

方以澄名为租房,实则是要找一个相对可靠的人来照看房子。一番比较后,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同在这个城市高新科技园区上班的朱月成了最佳人选。

朱月家在外地,搬到静庭苑后,生活起居有了诸多方便,愈发体验了城市里家的味道。

有了固定的处所和地址,也使得私人信件的收寄方便了许多。

朱月有每月给老家邮寄生活费的习惯。弟弟朱磊正读高三,朱月四年的大学生活,已使本就不甚宽裕的家庭日渐萧条,作为长女,朱月有责任扛起供养弟弟的重担。

而这一切,朱月并不想让旁人知道。那些同龄的女孩子,正尽情享受着青春的优越与激情,而朱月,却早已如一棵负重的野菊,也在姹紫嫣红的季节里努力地盛开,却总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来。

就在这个时候,朱月认识了尹彦。尹彦36岁,和朱月在一次招商酒会上相遇。作为投资方副总的尹彦在听到朱月言语间流露出的潮汕乡音时,微笑着问:“你是潮州一带人吗?”

朱月惊喜地点头。尹彦绅士地递过来自己的名片,用熟悉的方言说:“我也是潮州人。”

推杯换盏间,尹彦豪放地签下了长期的订单合同。首战告捷,朱月在公司的地位与“钱”途如离了弦的箭,大有一发而不可收的势头。

和尹彦的关系似乎也水到渠成起来,这个和方以澄男友同样自信与沉稳的男人有家,有妻子,有一个9岁的女儿。

而这些,朱月并不在乎。她清楚,她要的不过是哭泣时可以依靠的肩膀。24岁的年龄,花一样的年纪,再坚强的野也需要阳光雨露的滋润。而尹彦的呵护,就像朱月正当头的那片阳光。

朱月老家的瓦房年久失修,每到夏季雨水多的时候,正屋及卧室的房顶总会淅淅沥沥地漏水。迫不得已,父母只能在圈养家畜的旧蓬屋房顶卸下几块砖瓦,用来修补老宅的屋顶,暂时缓解滴水之苦。

有缺口的地方,总是要找个可以填补的东西来修葺,就像朱月的内心。

父母的爱,从来就偏向弟弟朱磊。为了上大学,朱月含泪在承诺日后供养弟弟的“保证书”上按了红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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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忙碌而拥挤,朱月和尹彦的约会固定在周五晚。一来忙碌了整个星期后,周五晚是最放松的时刻;二来法定上班的日子里,尹彦可以自然地和家人说与客户有约。

尹彦在那个叫做静庭苑的小区内停车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尽量选择不显眼的车位,朱月先上楼,尹彦随后。

小高层的电梯里,朱月总是抱怨日产电梯的徒有虚名,电梯门开开合合,总是要遇上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

有好几个晚上,朱月会做同样的梦,电梯的角落里,她的背后,总有一双眼睛,盯得她手足无措。她急切地想要逃出电梯近在咫尺的门,双腿却重如千金,怎么也挪不开步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许久以后,朱月渐渐淡忘了梦里的挣扎。弟弟朱磊考上了省城的名牌大学,她给他寄不菲的学费和生活费用,朱磊亦会定期地给她写信,汇报学习和生活的状况,文字简洁明朗。末了,弟弟总会说:姐,又缺钱了。

她渐渐厌倦了这样的索取,懒得再去打开门前的信箱,那里面总是会有弟弟的来信。

朱磊一个月后打来了电话:“姐,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朱月闭着眼睛撒了谎:“最近出了一个长差,刚回来,钱又不够用了吗?”

放下电话,朱月取出放在抽屉角落的信箱钥匙,打开信箱,发现小小的绿色信箱里竟塞满了信,白色、蓝色的信封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共8封。朱磊的信夹在中间,是普通的白色信封,字迹懒散而焦灼,依然是为了钱的问题。

另外7封是清一色的蓝,没有邮戳,没有收信人的名字,同样生涩而规矩的笔迹。

朱月狐疑地拆开,没有称呼、没有署名,方格作业本的内页上整齐地写着日期、星期、天气与心情的文字。乍看上去,像小学生的日记,星期一到星期日,刚好7封。

2006年9月5日 星期一 晴

今天很开心,开学了,妈妈说希望新的学期会有新的开始。

2006年9月6日 星期二 晴

妈妈今天做了我喜欢的糖醋排骨,味道好好哦,妈妈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妈妈。

2006年9月7日 星期三 多云

爸爸最近越来越忙了,妈妈也是,陪我看动画片一点也不专心。

2006年9月8日 星期四 小雨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妈妈做了好多菜,爸爸很晚才回家。妈妈说爸爸工作太辛苦了,要多体谅爸爸。

2006年9月9日 星期五 多云

爸爸说话不算数,说好今天晚上要参加家长会的,结果,快下班的时候,他又给妈妈打电话说要陪客户吃饭……

目光接触到星期五的字眼时,朱月的心猛地一颤,眼前浮现出尹彦9岁小女儿尹小珊的影子。

尹小珊细眉樱唇,大眼睛忽闪灵动,是尹彦的掌上明珠。

两个星期以前的一个晚上,在酒桌旁应酬完毕的尹彦送朱月回家,突如其来的雷阵雨让夏日晚上逛街乘凉的人群措手不及。

尹彦的别克车经过观前街等待红灯时,副驾位上的朱月随意环顾着窗外的人群。马路右侧人行道上有一对仓皇等待出租车的母女,眉头紧蹙的女子将女儿紧紧搂在怀中。豆大的雨点从高空中洒落下来,急切地砸在她们的身上。

别克车窗上的雨点,声声紧密,像鼓点一样敲打在朱月的心上。

如此熟悉而清晰的面孔,朱月认识她们,尹彦钱包里藏着的母女合影早已被朱月暗自琢磨了很多遍。

尹彦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起步、换档、猛然提速,忘记系安全带的朱月身体向后一仰,倒后镜里母女俩的影像飞驰一般地向后退去,越来越远。

50秒钟靠近的距离,朱月不知道,路旁的母女有没有注意到绝尘而去的熟悉的银白色车辆,她却隐约觉得后脑勺右边的位置有锐利的眼睛在看着她,灼烧着她的心。

3

虽然方式独特,尹彦钱包里笑靥如花的女人和孩子终于还是出招了,看似随意书写的日记,却字字句句如江南细密绵厚的雨,点点砸向她的脸,有猝不及防的疼痛。

朱月坚信,这些简单的信件背后,一定有一个洞若观火的女子,文字与信件只是一个安了绳索的道具,有人在幕后掌控着,不动声色却大有力挽狂澜之势。

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尹彦,一场女人间的争斗,将男人拉进局里,在朱月看来,已是先输了信心和勇气。

这样的信件纷至沓来,一封接一封,她依旧毫发无伤,看得多了,竟愈发平静起来。

入秋的时候,老家打来电话,朱月的母亲在电话里火急火燎地哭诉,商量着说:“月儿,咱家年前建个新瓦房吧,这老房子怕是住不下去了。”

老宅漏水,因为长期用圈养家畜的旧蓬屋房顶的砖瓦修补,蓬屋也终于不堪重负,一夜秋风后,终于坍塌下来,清晨发现时,圈内饲养的几头肥羊也一起遭了殃。

朱月在电话里小声啜泣,母亲慌了,“月儿,妈知道你不容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该攒钱给自己准备嫁妆了,都怪妈没用啊!”

母亲以为朱月终于害怕了这样无休止的付出:弟弟的学费、老家的新瓦房。而朱月心里却清楚地明白,她是为那几头受牵连的羊掉了泪。

那样剜肉补疮的填补啊,已经伤及无辜,就像她和尹彦的爱恋。

她整理好信箱里的22封信件,连同合同约定的所有租金一起寄给了大洋彼岸的方以澄。这22封信件里,有21封是一个无辜小学生的日记,而最近的那封信里,这个字体整洁的小孩在信里说:以澄阿姨,三年的时间,爸爸的心离开了三年,我和妈妈都快绝望了。可是当我知道爸爸要去澳洲出差两年时,我们不能放弃争取爸爸的希望。阿姨,你还年轻,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而我的爸爸却只有一个。所以,爸爸不在的这两年里,你能不能努力忘记他,能不能把爸爸还给我们?

半个月前朱月就知道了,那些温情讨伐的信件是写给房东方以澄的。

她原本积聚了力量,剑拔弩张地准备拼个鱼死网破,而自己的对手却始终无语沉默着,她所有的戒备与尊严,瞬间碎了一地。

朱月的眼泪在细腻光洁的脸上流成了河,她想起老家那些临死时都沉默而驯良的羊,尽管它们不说话,可她确信,它们的痛藏在心底。

这一场无声的较量,她自认输得口服心服。

朱月平静地在越洋电话里对方以澄说:“方姐,你另找人看房子吧。”

辞职、关机,她准备在暗夜里独自离开这座熟悉的城市,悄无声息……

(责编/邓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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