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除厉凶之刚卯和严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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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记得有多少个除夕之夜，在大家小家团团圆圆的喜庆之时，我郑重地坐在工作室的凳子上，静心祷告，然后用那最为精细的电钻，一笔一画地，在那凝结了亿万年之地气的玉石上，聚神求安。

当新年的最后一响钟声萦绕之时，我那玉饰铭文的最后一笔也安然而止。这样一对必须在特定时刻来完成的玉饰就是汉代常见的，攘除厉凶的刚卯、严卯。

元侯佩之，如玉之刚

自从人类存在的那一刻起，人的一生就是一条没有回程的单程道。

有限、短暂而又从不完美的人类，在虚无缥缈而又如影随形的命运面前，潜踪蹑行，却总是避免不了这样或那样的一些“意外”。常常是，得意忘形之时，狠狠一棒，当头打来。

2000多年前，我们的儒师孔子就将“畏天命”列为“君子三畏”之首。即使是在科技高度发展的今天，人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恐怕也无人妄言，能将命运完全攥在自己的手心。

对于左右不了的事物，人类往往神之敬之畏之，今人如此，古人更是。刚卯严卯、翁仲与司南佩，即是汉代人们用于躲避灾难的辟邪玉器三件宝。

诗云：“仲冬之日，风穆气休。我出刚卯，以寿元侯。祝融之玉，莫此离方。元侯佩之，如玉之刚。攘除厉凶，以迪明王。南门不健，有室则强。三肃元侯，既赠既祷。皆以报我，当以刚卯。”

从传统意义上来讲，刚卯严卯仅是男性饰物，是由古人用以驱灾、避邪的桃符演化而来，驱魔避邪之外更有“强汉”之意。形制应源于柱形勒子，如玉琮及琮形管，“外方内圆”。

由于刚卯严卯是特用于辟邪护身的随身玉佩，通常都很小。晋灼曰：“刚卯，长一寸，广五分，四方，当中央从穿作孔，以彩丝葺其底，如冠缨头。刻其上面作两行书。文曰：正月刚卯既央，灵殳四方。赤青白黄，四色是当。帝令祝融，以教夔龙。庶疫刚瘅，莫我敢当。”

严卯与刚卯大小形状质地一致，唯一的差别就是在玉器所刻的文字上。刚卯以“正月刚卯”起头，严卯以“疾日严卯”为始，刻的是“疾日严卯，帝令夔化，唯尔固状，化兹灵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赤疫刚阐，莫我敢当”。与刚卯上刻的文字一样，均为辟邪趋吉的语句，乞求神灵保佑，辟除不祥。

当然，由于汉代的玉制刚卯严卯，出土与传世者皆少，文献记载寥寥无几。目前藏有的大多受当时工具限制，字迹刻画浅，年久磨损，时有缺笔，字迹难认，流传下来的文字亦有不同，难以考证。比如说，对于严卯上的“唯尔固状”，就是经我琢磨良久才确定的，而并非别人推测的“唯尔国状”。

刚卯与严卯必须成双佩戴，刚卯驱灾避邪，且有强悍之意，严卯驱病强身。两汉之时，上至皇帝、诸侯王，下至贫民百姓，莫不佩戴。

在那个时候，用于刚卯严卯的材质很多，玉、犀牛角、象牙、金银或桃木等等，但不同等级的人，佩戴何种质地的双卯，有着严格的规定。据《后汉书》的记载，刚卯“乘舆、诸侯、王公、列侯以白玉”，即只有帝后、诸侯王、列侯才可以佩戴白玉的刚卯严卯。

卯日铭之，以辟邪厉

“刚卯，佩印也，其制，卯以正月卯日作，铭刻于上，以辟邪厉。”五代学者文谷在《备忘小抄》上如是云。《汉书王莽传》亦曰：“刚卯，以正月卯日作佩之。”

汉时，由于白玉双卯只是供给帝后、诸侯王、列侯使用，东汉以后，更是专供皇帝佩戴，对于完工的时间要求非常苛刻。制玉的工匠必须在大年三十晚上与初一早上交界的那个时辰，完美完工，否则，将有杀身之祸。如此这般，慢慢地，敢以命相抵的工匠越来越少。严苛的制作时间，恐怕也是刚卯、严卯逐渐失传的原因之一吧。

如今之时，虽然再无权贵如此苛刻地要求完工时间，但是，人们佩戴双卯，求的仍是“以辟邪厉”，强身健体。既然必是“正月卯日，铭刻于上”，才可达此目的，那么，为了佩戴者心中的愿望，也为了玉器本身所有的祈福之意，我制作的所有刚卯严卯，都是严格按照要求，在正月卯时完成最后一笔。

正是如此，成者寥寥。

手铭之上，示以诚心

从目前留存下来的双卯来看，大多笔道直硬，刻画浅薄，应不是用砣磨出来的，而是用利器反复刻画上的。为什么如此，想必是因为手刻笔画，更能心念集中，更能显示出制作者的诚信之心吧。

现在，虽然电脑刻字日益普及，但我刻于玉器之上的所有文字，都是由我自己一笔一画地刻上的，虽没有电脑刻的整齐划一，但它是我艺术创作的一部分，也是我的心念之诚。

在玉上刻字，刻好，并不容易。做玉的工具就像使用工具的人一样，“工具如人”，不会写字，就不会刻字，写不好字，那当然也刻不出优美的字来。

我的字，比起那些书法名家来，自然说不上好，尤其是在用楷书，在那么小的玉上起笔、落笔、横折、转折的时候。

另外，在玉上刻字，有一点，令我困惑至今。

在玉上刻字，如先写后刻，刻上的字不过一毫米深，抛光之后，磨去一层，本来就很微妙细致的虚笔、起笔、落笔，磕磕绊绊，所剩无几，那字，自然就不会好看了。可如果先抛完光再刻字的话，过完蜡的光滑玉器上，根本就挂不住水研的墨，写上一笔就是一个小墨珠，一蹭就没了。现在的油性笔，写个字可以，却又绝对写不出毛笔那个感觉来。我曾尝试过用铅笔写，写一个，刻一个，结果全部完成之后，歪七扭八，毫无美感。

看样子，只能自己既会写字，又会做玉，而且还得是高手，这样，刻出来的字才能漂亮。这个境界，恐怕在我的有生之年不易达到了。

既然无法求得完美，那我能做的，就是体现出我自己的个性来。以李博生的味道，求得一种整体协调的艺术效果。

金镶于玉，广渡良缘

古之双卯，以四色丝绳穿之，系于男子腰带之上，佑奔波于外的一家之主平安。然今日之社会，不再是一以男子为主体的社会，女子漂流于四海的亦不在少数，因此，我将汉时之双卯进行了改良，以佑更多人平安。

旧时之双卯，大约是由于专为男子准备的吧，简单的正方体，每面铭文两行，却不显美观。我将之改良成八棱体，每一棱面刻一行字，玲珑小巧，优雅秀美。同时，在装饰上，为了更加适应现代人的佩戴习惯，我曾尝试着用中国结来佩饰美玉，但总是感觉太过趋于活泼，而失去它应有的端重、威严。以金镶玉，用中国人最为传统的金玉良缘的形式来装饰刚卯、严卯，端庄、优雅而不失神秘气派，是我在这一次次的创作中，反复尝试之后，达到的最令人满意的效果。

以铸成盘长、夔龙、福寿等中国传统吉祥图案的亮金来镶嵌柔润的美玉，将简单而又神秘的传统男性护身符演变成高贵优雅的女性饰物。典雅之中，不仅表达了一份美好的心愿，更把我们的祈求与情感注入其中。

天赐美玉，佩于身上，美之、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