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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字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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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乖孩子”的家庭教养方式,本质上是通过一系列的条条框框和禁令,规制出一个个大人尺度里的“乖孩子”。孩子的天性是充满好奇心和探索欲的;创新意识、能力和精神在孩子身上出现遵循的不是从无到有的培养原则,而是一种外界文化、习俗等尽量不破坏的原则。“乖孩子”的家庭教养方式,使孩子丧失自我创造和生成的能力,不符合当下社会对于“创新人才”培养的需要,二者之间存在手段—目的链的错位和断裂。

〔关键词〕创新;家庭教育;“乖孩子”

〔中图分类号〕G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2684(2013)19-0019-03

澳大利亚学者Allan Luke在中国度过了自己的童年生活,并有在新加坡、澳大利亚求学、工作的经历。在北京师范大学前不久举办的“教育创新:大学与创新人才培养”国际学术研讨会上,Allan Luke就“教育创新”主题,道出了一个“漂泊的华人”以及“清醒的旁观者”的开场白:当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们被父母教育要“听话”,要“乖”!我们习惯了顺从、不抵抗,习惯了依赖、不探索。在如此多的束缚和权威下,如何教育从“乖孩子”童年走来的学生成为具备创新精神和能力的人?如何去破解社会文化、习俗遗留的难题?学校如何去承担这样一个培养学生的创新意识、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的职责?

在思索“教育创新”这个主题的时候,Allan Luke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视角——家庭教养方式和文化。裹藏在其中的逻辑便是:人,不是一个时间截面的人,而是一个纵向的时间长廊的立体人,过去的家庭教育对一个现世的人的作用是奠基性的。人在诞生之初是白板一块,充满着未完成性和可塑性,家庭教育恰恰就是给这块白板上了底色、打了地基。每个家庭都是一个“洞穴”,墙上先入为主的“影子”会对洞穴之中的孩子未来认知世界、形塑人格起到重要作用。

然而,在我国,无论是“不作为”的教养方式——“大人讲话,小孩莫插嘴”“小孩不懂别瞎问”,还是赞许鼓励式的教养方式——“真乖”“真听话”,都是在建构条条框框的禁令,企图规制出一个个“乖孩子”。而为了“乖孩子”的帽子,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丧失独立判断能力、丧失批判精神和勇气、丧失自我欣赏的能力,生活在大人的尺度里,亦步亦趋地在完成成长的过程。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今天大声呼吁的创新精神和能力,被扼杀在“乖孩子”式的家庭教养方式中。

一、“乖孩子”与创新人才

家庭教育对孩子的影响是奠基性质的,伴随孩子的一生。家庭教育在营造创新人才良好的成长环境方面,具有不可低估的作用。可是,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是创新人才?创新人才与我们传统的“乖孩子”有怎样的出入?家庭教育如何改变“乖孩子”的教养方式,辅助学校培养具有创新能力的个体?这些问题,都值得深入探讨。

(一)“乖孩子”离创新人才有多远

在探讨“乖孩子”通往创新人才的路径问题时,必须明确起终点的性质及其可能性。

“乖孩子”尽管都是“乖”,在每一个家庭中,“乖”的内容却不尽相同。大体而言,“乖”都是通过孩子自己“听话”“少惹麻烦”等方式,而实现父母“少操心”“少劳累”以及保护孩子自身安全的目的。在笔者看来,“乖孩子”具有容易顺从、接受权威、习惯依赖、场依存性较强等特性,相应地,也就是缺乏独立自主的精神和挑战权威、批判辩驳的意识和能力,而这些都是创新人才必须具备的意识、能力和精神。

到底什么样的人称得上是有创新能力的人?在林崇德先生修正后的创新人才T型模型(见图1)中,我们现在反思“乖孩子”所匮乏的独立性、创造性,恰恰是东方家庭培养模式中普遍缺乏的。林崇德认为在西方家庭培养模式中,学生呈现出知识面宽、创造性、适应性、独立性以及实践性都比较显著的特征,而相对来说,东方人才的培养比较注重读书,讲究逻辑思维、知识深度、统一规范,且偏向于集体主义。在林崇德看来,创新人才就是能够全面驾驭东、西方模式的人,也就是“ T ”型人才。

图1 林崇德修订后的“ T ”型人才培养模式

将“乖孩子”的特征与创新人才的特征进行匹配,可以发现,“乖孩子”比较符合统一规范、集体主义、注重读书等特征,而在独立性、创造性、批判性等方面相对缺乏。因此,“乖孩子”偏向于东方的产物,而我们今天强调的创新型人才较多地偏向于西方人才培养模式。

在笔者看来,创新人才的判断问题是一个经验问题,只有当他发现了别人不知道的事物,或者发明了未曾有过的事物,才会被冠以“创新人才”的头衔。因此,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创新人才,是一个事后的问题。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由于我们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否会成为创新人才,我们前期在孩子身上留下的任何印记,都可能是在扼杀一个创新人才的“胚子”。因此,在家庭教育过程中,还需要注意随机性事件、偶然事件在不经意间对孩子造成的深刻影响。

(二)“创新”的可教性问题探讨

“创新”二字与“培养”二字联系起来遣词造句,是大家习以为常的用语。然而,创新意识、创新能力、创新精神是可教的吗?“创新人才培养”“创新能力培养”等目标的提出,其背后的逻辑即是“创新是可教的”。可是,创新真的是可教的吗?

我们需要从“创新”的概念说起。在汉语中,“创新”一词始见于北齐史学家魏收撰写的《魏书》,“革弊创新者,先皇之志也。”稍晚的唐初史学家令狐得棻撰写的《周书》曾两次出现“创新”一词,“自魏孝武西迁,雅乐废缺,征博采遗逸,稽诸典故,创新改旧,方始备焉。”“大象初,征拜大司徒……立西雁门,东至碣石,创新改旧,咸得其要害云”。后来唐代史学家李延寿撰写《北史》,其中三次运用“创新”一词,不过相关段落均摘自《魏书》《周书》中。这就是说,汉语的“创新”一词在唐代已十分流行。在现代汉语中,按照《辞海》的解释,“创新”是指“抛开旧的,创造新的”,也就是“改旧”和“创新”的双重意思。

这种“抛开旧的,创造新的”的意识、能力和精神是可教的吗?笔者认为,喜新厌旧,就像好奇心一样,是孩子的天性。因此,天性中,就会有“抛开旧的,追求新的”成分。那为什么当孩子长大了,“乖孩子”形成了之后,会缺乏创新意识、能力和精神?因为旧的东西得到了权威的维护,在孩子试图问“为什么”和试图去探索(在权威眼中是“破坏”)的时候,通过给孩子贴上“乖孩子”这一标签,剥夺了孩子去撼动旧事物、旧观点的权利和动机。因此,我们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打着培养“创新能力”的幌子,实际上是在无形中扼杀“创新能力”。其实,孩子的创新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之所以现在高喊“培养创新意识、能力、精神”,就是因为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家庭教养方式扼杀了孩子与生俱来的这一意识和能力,现在遵循的不是从无到有的培养原则,而是先期的破坏使孩子创新意识和能力消失殆尽,现在高喊的口号只是为了放缓这种扼杀的过程,抑或弥补先期的破坏和扼杀。因此,创新是不可教的,创新意识、能力、精神在孩子身上出现遵循的不是从无到有的培养原则,而是一种尽量不破坏的原则。

二、手段—目的链的断裂:“乖孩子”家庭教养方式与创新人才培养

著名管理学家西蒙关于手段—目的链的观点是解释“乖孩子”家庭教养方式与创新人才培养之间矛盾的有效理论。关于手段—目的链,在杜威的《民主主义与教育》一书中,也有论述。杜威认为,“每一个手段在我们没有做到之前,都是暂时的目的。每一个目的一旦达到,就变成进一步活动的手段。”如果要将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进行串联,“乖孩子”的家庭教养方式以及当学校教育中“守纪律”变质为“只能顺从、屈服”,“尊敬师长”变质为“言听计从、丧失独立思考能力”时,创新的目的如何通过这两个手段实现?

在上文关于创新的可教性问题探讨中,笔者已经表明:创新意识、能力、精神在孩子身上出现遵循的不是从无到有的培养原则,而是一种尽量不破坏原则。而“乖孩子”的家庭教养方式,是否破坏了孩子的创新意识、能力和精神呢?“乖孩子”的教养方式,是否是达到创新目的的有效方式?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乖孩子”的家庭教养方式是对孩子创新意识、能力和精神的极大破坏;而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也可以从第一个问题中衍生而来,“乖孩子”的教养方式不是达到创新目的的有效方式。在教养方式与教养目的之间出现了手段—目的链的断裂。那么,当一个孩子越乖顺,他的独立思考能力、批判精神也就越丧失,离创新也就越远了。

三、打破“乖孩子”教养方式,为创新人才奠基

创新是孩子的天性,是新生命探索未知世界的武器。即使哲人苏格拉底也认为自己最大的知识就是意识到自己的无知。不仅仅对于孩子,世界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新的,都需要不断改变、更新自己的原有图式,同化或顺应新事物。

尼采的“人生三境界说”是关于对孩子的认识和定位最经典的论述。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论三种变形”一节,尼采借查拉图斯特拉之口说,“我给你们说三种变形:精神怎样变为骆驼,骆驼怎样变为狮子,狮子怎样变了孩子。提出了人向骆驼狮子孩子的精神境界变化、攀升的“精神三重境界”思想。在尼采看来,骆驼是负重精神的象征,相信命运的安排,努力抑制自我,屈服顺从于外界权威而做被要求做的事。骆驼忍辱顺从于强大传统,意志的精神屈从必然走向终结,要向狮子般“我要”的渴望自由的意志怒吼声中觉醒,采取自我解救的行动,否定传统精神,取得独立性、自主性,勇敢面对现实境遇,从骆驼的盲目顺从变为狮子般积极主动地对命运的抗争,完成从骆驼向狮子的变形和精神超越。在尼采看来,孩子是人的精神境界的至高点,“孩子清白无辜、健忘,是一个新的开始、一种游戏、一个自转的轮子、一种初始的运动、一种神圣的肯定”。精神上的“孩子”境界,标志着真正意义上的独立自主的自我创造与生成。

回过头来再审视一下我们的“乖孩子”家庭教养方式,是不是在破坏新生命独立自主、自我创造和生成的神圣过程?“乖孩子”的家庭教养方式,可以教会我们“骆驼般”的负重,以及“狮子般”的争取所要的东西,使人徘徊在骆驼与狮子之间,却丧失了最该属于孩子的创造意识、能力和精神。按照“听家长的话”“不惹麻烦”等标签来教育孩子,无疑是给孩子带上了镣铐,剥夺了孩子与生俱来的独立自主的自我创造和生成的能力。

因此,“乖孩子”家庭教养方式和学校教育并不会教人创新,但会让人意识到被习俗权威、文化教育所扼杀的创新意识、创新能力和创新精神,从而在实际中,进行自我觉醒和反思,尽量避免这种破坏性力量。作为家庭教育的执行者,家长必须意识到家庭教育中对创新意识的破坏性力量,进而更新教育理念、打破“乖孩子”的教养方式,学会激发孩子的好奇心,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营造独立思考、自由探索、勇于创新的家庭环境,为培养创新人才奠基。

主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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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北京,100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