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大搜寻:5岁亡儿遗落人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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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成忌日，亡儿遗落天籁般声音
2003年8月21日上午11时多，住在西安市东郊经二路陕西钢铁厂115号家属院的肖俊和妻子姚俊英正忙着做饭，还差十来天就5岁的儿子小雄站在门口调皮地说：“一闻到香味儿，我的肚皮就叫。为了不让它叫，我先下楼和小伙伴去玩喽。”说着，他蹦蹦跳跳地下了楼。楼道里，不时传来小雄刚学会的那首童谣。
大约过了10分钟，肖俊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杂乱的尖叫声：“那是谁家的孩子？……快来救人啊！”想到刚下楼的儿子，肖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扔下手里的勺子，和妻子飞奔下楼去。
冲到楼下，只见家属院围墙的一角聚集着很多人。拨开人群，肖俊一眼就看见了儿子――小雄被废弃的大铁门重重地压在下面，双眼紧闭，嘴角鲜血流淌。
“小雄……小雄……”肖俊一边悲痛地呼喊儿子的名字，一边和救援的群众抬开大铁门。
紧跟着赶来的姚俊英见此情景，一下子惊呆了，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嘴里喃喃道：“小雄，妈做好饭了，你快起来呀……”说着说着，就晕厥了过去。
很快，小雄被送进西京医院。经专家检查，他的颅脑与胸腔器官受到了严重损伤。医院当即下了病危通知。不管怎样，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抢救，肖俊夫妇拿出家里的全部积蓄跑回医院，寸步不离地守在重症监护室里，诚心诚意地期盼奇迹发生。
小雄虽然是独生子，肖俊夫妇却从不溺爱他。姚俊英是下岗工人，肖俊所在的单位效益不好，所以家里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每年，小雄过生日时，父母只是象征性地买一小块蛋糕给他，而且没有五颜六色的小蜡烛。记得儿子4岁生日那天，小雄望着桌上那块蛋糕鼓起小嘴巴，用不服气的口气说：“人家小明过生日，可有一个又大又漂亮的奶油蛋糕啊！”接着，他将切好的蛋糕一块一块地送到爸爸妈妈手上，奶声奶气地说，“等我长大了，挣钱了，就给你们买大蛋糕，一定要比小明的还大还漂亮。”
儿子稚嫩的话犹在耳边，如今儿子却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一想到快到儿子5岁生日，肖俊犹如万箭穿心般难受。为了抢救儿子，他们已经身无分文，肖俊咬牙拖着疲惫的身子，四处找朋友借来几百元，花60元给儿子定了一个大蛋糕，又买了一件崭新的衣服，以弥补内心的愧疚。
9月2日一大早，肖俊小声对蹲在儿子床边又是一夜没合眼的妻子说：“今天是儿子的生日，我去把定好的蛋糕取回来。”
听丈夫这么一说，姚俊英又是满脸泪水：“小雄，爸爸一会儿就为你买来大蛋糕了……”
没想到，肖俊出去取蛋糕时，小雄的病情进一步恶化。路上，手捧蛋糕的肖俊似乎心里有所感应，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有几次险些跌倒。他在心里不停责怪自己太鲁莽。
肖俊气喘吁吁地跑进医院的走廊，就听见儿子的病房里传来妻子歇斯底里的哭号声。那一刻，他的心骤然紧缩成一团，脑子一片空白，双腿像灌了铅般不听使唤。
肖俊艰难地走进儿子的病房，只见围在儿子身边的医护人员已结束无奈的抢救，个个神色凝重，妻子疯了似的抱着儿子大哭不已……顿时，他感到身心冰凉，手里的蛋糕差点儿滑落。
肖俊双手捧着蛋糕慢慢走近儿子的病床，医护人员眼噙泪花退到一边。看到小雄软软地躺在妈妈的怀里，小脸蛋是那样的苍白，肖俊的泪水“哗”地流了下来，他狠狠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小雄，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给你买来了大蛋糕……还有你一直想要的小蜡烛……”说着，他将东西慢慢地拿出来，轻轻地摆在儿子床头的那件新衣服旁。
活蹦乱跳的儿子突然间就没了，肖俊夫妇的心一下子空了，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小屋只剩下冷清。肖俊夫妇常常相视无语，忽又低头，目光僵直地浏览手里不停翻着的儿子的影集，看着看着，又禁不住泪如雨下。儿子的衣服，他们几乎每天都要在手里折来叠去，时不时会放在鼻下闻许久，儿子尚存的气息让他们掩面而泣……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肖俊拿着手机不停地点击功能键。
平日里，由于玩具不多，天资聪慧的小雄总是喜欢夺过爸爸的手机，摆弄里面大笨熊走迷宫的游戏。憨态可掬的小雄就趴在父母身边，自个儿尽情地陶醉在游戏中，不时摇头晃脑的，嘴里还不停地跟着学习机背诵英语单词……
反复摸着手机，肖俊似乎想寻找儿子的印迹和体温，他也要玩玩儿子常玩的那个游戏，体验这唯一高档“玩具”带给儿子的快乐。翻着翻着，肖俊突然像被电触到似的停在那里，因为手机里传出一段录音：“爸爸、爸爸，DADI，DADI；妈妈、妈妈，MAMI，MAMI……”顷刻，屋里的空气凝固了。肖俊心跳加速，屏住呼吸听完每一个声音。
一切恍若梦幻！
儿子小雄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耳边，肖俊仿佛感觉远去的儿子又回到了身边。百感交集中，他一连声地重复着：“这是儿子冥冥中留给我们的呀！”
擦去一脸的泪花，肖俊估计，这一定是儿子玩手机游戏时无意中按下了录音键。那一夜，他与妻子把手机翻来覆去地抚摸着，把儿子的声音听了一遍又一遍，一次次泪湿衣裳……
急人之所急，丢失手机再度跌入痛苦
此后，那台几乎被世人淘汰的手机，在肖俊眼里变得弥足珍贵。肖俊和妻子商量后决定：这台手机从此不再使用，连同儿子的声音一块珍藏起来。
为珍藏手机，肖俊费尽了心思。他家住的是老式筒子楼，时常有小偷光顾：门口放的煤气灶每年都被偷走好几个，偶尔室内也会遭窃。
一开始，肖俊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在柜子的最底层并锁好。他仍然害怕被偷，便多了个心眼儿――在手机捆上50元，再附上一封信，详细说明珍藏这台手机的原因。在信的末尾，他情真意切地写道：我家什么东西都可以拿，唯独希望你只将手机上的钱拿走，把手机留下。
即使这样，肖俊还是忐忑不安，生怕有半点闪失，因为手机里儿子的声音已成为他和妻子生命中不能再失去的珍藏。每隔几天，他都会打开柜子，对着手机向儿子倾诉……
小雄乖巧至极。特别是三四岁的时候，略谙世事的小雄只要瞧见厨房里柴米油盐罐里缺啥，就会主动提醒忙碌的妈妈，提出让他到楼下去买。有时见爸爸的烟盒快空了，他也会飞快地跑去抱住妈妈的腿，撒娇说：“妈妈、妈妈，爸爸又没烟了，得去买。”姚俊英有时会故意拉下脸来：“吸烟有害健康，又花钱，不给买。”“嗯，不行啊妈妈！爸爸说不吸烟浑身没劲，那样的话，爸爸就挣不来钱给小雄买好吃的、好玩的了。”说这话时，小雄撅起小嘴、摇晃妈妈的腿……
至今，在肖俊脑海里时常浮现的一幕是：2003年春节刚过不久的一天，妻子一早出了门；中午时分，身体略有不适的他突然发烧，浑身没有半点儿力气，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小雄见爸爸痛苦不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后来也许联想到自己生病时父母照顾的情形，于是机灵一动，来了个角色转换，模仿大人打来凉水，拿毛巾敷在爸爸的额头上，继而握着爸爸的手，柔声说：“爸爸，不要怕，坚持到妈妈回来就好了。”这些往事，无疑成为肖俊每次听儿子声音时回放的最美影像。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有空，肖俊就写些有关儿子的回忆录。《深深地怀念儿子――阿雄》、《念雄儿》两本小册子里，细腻地记录着小雄五年里的点点滴滴。在其中的一篇文章里，肖俊字字泪地写道：“在以后的日子里，爸爸会好好做人，听儿子的话……”
半年过去了，姚俊英见丈夫整日郁郁寡欢，一方面很为他的爱子深情而感动，另一方面更为他的身体而担忧。自从儿子走后，丈夫的悲伤有增无减。姚俊英明白，丈夫是因为割舍不下亲情，假使有了亲情的延续，也许可以振作起来。于是，她偷偷跑到医院摘掉了节育环……
2004年8月，姚俊英再次怀孕。肖俊从妻子妊娠反应过后渐次隆起的肚皮，读懂了妻子的良苦用心，他感动不已地一把将妻子搂进怀里，哽咽着说：“对不起，我太自私了，不应该不顾及你的感受。”
渐渐地，在妻子的精心抚慰下，肖俊心里的阴霾逐渐散去。后来，姚俊英把儿子的影集、衣服、玩具以及丈夫写完的两本回忆录都封存起来，免得他触景生情。恢复笑容的肖俊则全身心地投入照顾怀孕妻子的幸福中。谁也没有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会再一次将肖俊夫妇推入痛苦的深渊。
2005年4月1日，肖俊与朋友在路上走时，朋友无意间发现路边有一个钱包，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有银行借记卡、英语考试证等。朋友不知所措，一旁的肖俊拿过考试证一看，急切地说：“日期快到了，失主一定很着急，我们应该尽快找到他。”肖俊按照钱包里的电话号码打过去，真巧！接电话的正是失主――西安理工大学的胡海龙。胡海龙正为丢失考试证而懊悔呢。
次日晚上8时，肖俊来到和胡海龙约好的地点――经二路南口。此前半年内，肖俊丢失过手机，由于家里经济紧张，他打算等手头宽裕一些再购买新的。有好长一段时间，即使没有手机用，肖俊也不动用那台珍藏着儿子声音的手机。这天，他考虑到方便与失主联系，思忖再三才决定将那台手机暂时拿出来用一下，并一再告诫自己：下不为例。
很顺利，肖俊将东西交还给了胡海龙。回家途中，在关手机前，他情不自禁地把儿子的声音听了一遍。回想起胡海龙感激的情形，他得意地对着手机说：“儿子，今天爸爸做的这件好事，也有你的一半功劳啊！”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肖俊下意识摸了一下装手机的地方，那里已经空空如也。“糟糕！”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转身往回走，并在纷乱的思绪中快速搜寻手机丢失的原因：往衣兜里塞手机时，可能因右手不方便（几天前，做饭时被沸水严重烫伤）而没塞进去；也可能塞到衣服袖子里，掉在地上没听见……
肖俊在沿途仔仔细细地寻觅，找着找着，他感觉自己的魂也随着手机一起丢了。有几次，他快步跑上前，但发现地上只不过是石块而已。无奈，他只好通过公用电话联系胡海龙。心存感激的胡海龙得知肖俊为了帮他竟然丢了手机，二话没说就疾步赶去和肖俊会面。
两人再次见面时，胡海龙发现肖俊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两眼通红，不停地拍打缠着绷带的右手，一遍遍地自责：“清明节，去看小雄的时候，我怎么向他说呀！”
胡海龙如坠雾里，当从肖俊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得知丢失的手机里珍藏着动人心魄的爱子故事时，他的泪水倏地涌了出来。胡海龙哽咽着说：“肖大哥，不用怕，相信好人会有好报，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手机一定能找回来！”当即，他与肖俊又在那条路上寻找了一番，可是仍然不见手机的踪影。胡海龙便把自己的手机塞给肖俊，让他给那部手机发短信，说捡到的人只要一开机，就会看到发去的信息，就会被爱子故事感动。
之后，胡海龙紧急返回宿舍，与深受感动的舍友一起，把手机背后的故事用饱含深情的笔触，赶制了一份非同寻常的《寻物启事》。接着，他们敲开校外的打字部，打印了100多份，然后连夜分头张贴……
流泪的彻悟：给新生孩子最好的礼物
直至子夜时分，肖俊才步履踉跄地回到家里。与胡海龙分手后，百般伤感的他又在那条路上来回寻找了数遍。推开家门，想到妻子有孕在身，他强露笑脸，只字没提丢失手机的事。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肖俊再也不愿在家里多呆一会儿，又跑出去寻找。彻夜没有合眼的他再次来到经二路附近，瞬间，他惺忪的双眼被眼前的景象点亮：人流如潮的马路上，百余名大学生手持《寻物启事》逢人就派发，并不厌其烦地讲述手机背后的爱子故事……
原来，胡海龙利用清晨时分，在学校广播里播放了数遍《寻物启事》。肖俊的父爱情怀与拾金不昧的举动，深深感染了西安理工大学的莘莘学子。小小的手机牵动着大家的心，同学们竞相传颂这个故事的同时，纷纷自发组织起来，自费复印了大量的《寻物启事》四处发放……
与此同时，接到报案的辖区派出所负责人，在获悉丢失的手机背后有着如此感人的故事后，马上召开紧急会议，破例责成所有片区民警带着这份特殊的《寻物启事》挨家挨户询问查找。
然而，尽管大家全力搜寻，但数天过去后依然没有手机的半点音信。一直陷入懊悔与自责中的肖俊，一刻也没闲着，他用朋友的手机一遍遍给自己丢失的手机发短信：“好心的人，你所捡的手机并不值钱，但对我特别重要，因为里面有我天堂儿子的声音，这声音是我下半辈子唯一的念想。如果你还给我，我会一辈子记着你。”直至按得十指发麻也不愿停歇……
因为始终没有任何音信，又无法饶恕自己，肖俊一连几天滴水未沾、茶饭不思。这令事后知晓的姚俊英心痛不已。
一天下班回来，肖俊刚走进家门，姚俊英连忙递过毛巾，柔声细语地劝道：“手机的事我知道了。如果儿子在天堂有知，一定不会怪你的，但他肯定不希望爸爸如此折磨自己。”
提及儿子，肖俊禁不住思绪万千……以前他每次下班回来，儿子都会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扑到他的怀里，撒娇说：“爸爸抱，爸爸抱！”这时，肖俊会顺势把儿子举过头顶，转上两圈，直让儿子呵呵笑起来。儿子下地后会赶紧给爸爸递来毛巾……
“不，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那台手机找回来。”说着，肖俊转过身去用毛巾擦脸。他不想让妻子看到自己的泪水。
很快，关于手机的动人故事成了西安市街头巷尾市民议论的焦点。许多相识与不相识的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前几天，你捡没捡到一台银灰色、带天线、很普通的手机？”
来自社会的关爱更是纷至沓来。西安市最大的二手手机交易市场的六七名商贩结伴来到肖俊家，不仅带来了慰问礼品，而且保证一定竭力帮忙寻找。从事影视制作的刘先生千叮咛万嘱咐：“找到手机后你一定要马上送过来，我会将手机里的声音制成能保存数十年的CD。”
2005年4月6日上午，肖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才委婉地表示：他希望肖俊知道他的身份后不要笑他，因为他是小偷，他之所以误入歧途是因为小时候没有父母管教，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被人诅咒。他又说，从肖俊的身上看到了世上还有如此厚重的父爱，所以更觉得自己的行为卑鄙。在电话里，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人世间真的有至上亲情吗？”肖俊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提问，只是饱含深情地把自己与儿子之间的点滴故事娓娓地讲了一遍。说话间，电话另一端传来抽泣的声音：“肖大哥，我记住了那台手机的特征，我一定想方设法帮忙寻找……是您给了我一次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
放下电话，肖俊做了个深呼吸。虽然目前依然没有手机的下落，可大家滚烫的爱已让他数天来经历炼狱般折磨的心受到洗礼，对手机寻找回来与否，他已有了一番彻悟。
肖俊又全身心照顾妻子，因为他们的宝宝就要出生了。
4月9日下午，一名男子给肖俊打来电话，反复询问丢失手机的型号、款式和丢失时间，还拿手机中存储的姓名来询问肖俊是否认识。那一刻，肖俊惊喜得差点儿叫起来，因为他预感丢失的手机找到了。
打电话给肖俊的是西安东方小学的田先生。4月2日晚上9时左右，他和朋友在途经西安市经二路南口斑马线时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台手机，因为当时有别的事，他便将手机放在朋友的家里。回来后，他把手机取回来，打开手机试图寻找有关失主的联系方式，却陆续收到很多短信。起初看到那一条条感人的短信时，田先生还半信半疑，当听到确有一段童稚的声音后，他拨通了肖俊留下的电话……
约半小时后，田先生来到肖俊家的小屋，庄重地将手机双手奉还。
接过手机时，肖俊喜极而泣。半晌，他说：“爱孩子，是父母的天性；可得到来自社会如此的关爱，真是我们的幸运！这是给我们新生孩子最好的礼物啊！”
后记：2005年6月20日下午，肖俊打来电话报喜：“女儿顺利出生了！”并再三感谢家庭杂志社在他家最困难的时候给予经济帮助。他还说，等女儿懂事后，一定把关于她哥哥的手机故事和家庭人的爱心故事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