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做一日江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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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城的庶民活得强悍、自得其乐、爱谁谁，正是庶民生活的精彩，造就了江户城永远的魅力，在几百年后的今天仍然令人神往。

出生在台湾的日本女作家茂吕美耶曾经写过一本《江户日本》，书中所写到的活得自在又俏皮的“江户仔”，让人对这座幕府时代(1603－1867年)的江户城(也就是后来的东京)悠然向往。茂吕美耶的文字固然有趣，但对于不具备日本文化底子的中国读者来说，不免存在理解障碍。而最近出版的由日本作家兼漫画家杉浦日向子所著的《一日江户人》，则通过更直观的漫画，补足读者对江户这座城市的想象空间。

正如茂吕美耶所说，江户城首先是个移民城市、男性城市。德川家康在江户开创幕府时，带来众多单身赴任的武士，这批人占江户总人口的半数：剩下的一半，则以从外地来打天下的单身男子居多，女子极少。大批单身汉聚集在这座城市里，身无长物，住在出租的“长屋”里，不仅使江户人养成“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气质，也使得打架和着火成为江户的最大特色。

据说，大约每隔10年，江户就会发生大规模的火灾。江户史上最大的一场火灾发生在1657年，当时江户人口约80万，这场大火烧死了10.6万人。根据旅日学者李长声在《浮世物语》中所说，这场大火俗称“振袖火事”，是由袭不祥的“振袖”(即长袖和服)而起。据说这件振袖最早属于16岁的商家女儿阿菊，她穿着振袖去赏花，遇到一见钟情的小伙子，没想到回家就病倒、早天。这件振袖后来连续两次落到两个同是16岁的女孩手上，而且这两个女孩也都早夭，实在恐怖，于是家属要烧掉这件不祥的振袖，偏偏烧的时候风起了，着火的振袖飞上灭空，烧了整个江户城。

出于火灾频繁，火消头(即消防队长)成为江户型男之首，不管什么麻烦事，只要火消头出面，就全都能摆平。在杉浦日向子的画笔下，火消头是一个“沉默而有浩癖”的男性，身着写着“组头”-字的皮外套，里衣用细条纹、小格子的素色布制成，头扎蜡染圆点的缠头。如果要找类比对象的话，火消头相当于老是谦虚地说自己“笨手笨脚”的高仓健。江户时代最受欢迎的另两种职业，则分别是力士(相扑手)和与力(捕头)。

而在一般的庶民中，木匠和泥水匠最为风光，也难怪，老有火灾的话，有这两种手艺就走遍江户都不愁没饭吃。至于其他人，茂吕美耶在《江户日本》中写道：“没有技能也不用紧张，只要身体健康，双臂有力，能够挑起一把叫卖单子便行了。身强力壮的可以叫卖蔬菜、鲜鱼、木炭、油、盐、豆腐、刀刃、金鱼，甚至是租书；先天不足又后天失调的人，也可以叫卖鸡毛(用在毽子板上)、诗笺或色纸(七夕节用)、浮世绘(号外新闻)等。万一穷得连担子也买不起，那就准备一支锥子，于清晨或傍晚沿街喊着：‘吹火竹筒穿――洞――!’一定会有女人家叫你过去帮她生火。总之，只要肯干活，就不怕会饿死。”

像《一日江户人》中说的，既然江户的男人敢对武士捋袖子说“要命有一条!”，女人太温顺，就不相称了。所以江户女人是泼悍的，“没钱游山玩水，又没钱给我买好衣服，连个女人都养不起，算什么男人!”是她们的口头禅。江户时代，还曾经流行这样的美女：长脸，眉根相连，嘴唇突出，六头身，小胸，扁平下垂的臀部，短而胖墩墩的腿，比例很差。但是，“穿上豢色的小碎花衣服，懒懒打上腰带，就会不可思议地生出一番风情”。

和庶民的强悍、自得其乐、爱谁谁相比，江户城的武士就活得拘谨多了，不仅婚姻要讲究门当户对，娶到不可心的老婆也只好闷声大发财：就连到路边摊去吃天妇罗(因为天妇罗是油炸品，江户时代为避免引起火灾，禁止在商户中营业，因此只有路边摊才能吃到)，也要用头巾遮住头脸。而正是庶民生活的精彩，造就了江户城永远的魅力，在几百年后的今天仍然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