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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的“纯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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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甫一公布,立即引起了媒体和公众的高度关切和热烈讨论。这其实是已经退居文化边缘的“纯文学”几乎唯一的成为公众议题的机会,也是公众期望通过这个奖来接触和了解“纯文学”的愿望的表现。同时,凸显了长篇小说在今天“纯文学”领域关键性的位置。

媒体和公众的关注是压力也是动力。文学界的同人应该珍惜这个与公众交流和沟通的机会,珍视公众的讨论所表现的关切和抬爱,因为文学不可能仅仅是一个封闭的小圈子里自娱自乐的事情,而是当下文化的一个部分。“茅盾文学奖”是“纯文学”和公众交汇与沟通的一个重要“节点”。没有这个“节点”,公众的阅读和“纯文学”之间早已存在的隔阂会更加加深。我们应该以坦诚和谦逊来接受公众的批评,其实对于“纯文学”有批评总比漠视好得多。

“茅奖”的历史

从1982年以来一共8届“茅盾文学奖”,其实见证了30年来中国文学发展的状况,也提供了一个对于文学进行观察和思考的角度。我们可以看到的一个明显的事实是,这个奖已经从一个以整个文学为对象的奖项,逐步转化为以文学的一个特殊分支――“纯文学”为对象的奖项。所谓“纯文学”指的是一种以“小众”为受众,以“高雅”定位为诉求的文学类型。

从早期的“茅盾文学奖”,我们可以窥见当时文学发展的一般趋势。可以说,当时文学全部代表性的作品都在这一奖项的视野之中,长篇小说并没有形成一枝独秀的局面,“茅盾文学奖”也仅仅是几个有影响力的全国文学评奖中的一个。当时,全国中篇、短篇小说奖也极具影响力,大众阅读和小众阅读也还没有分化,“茅奖”只是反映了整个长篇小说的走向。但到了今天,文学的格局发生了剧烈变化,以青春文学为代表的类型文学已经成为纸面阅读的重要部分,网络文学的崛起则带来了新的阅读方式。

当年我们理解的文学,现在就是文学的一个特殊分支“纯文学”。而“茅奖”所反映的正是“纯文学”的现状和对于优秀作品的判断。当年的文学作品能够获得相当多公众的阅读,“茅奖”只是对于这种阅读的肯定,而当今公众和“纯文学”的脱节十分明显,公众已经完全不熟悉“纯文学”的作品,今天“茅奖”是向公众推荐作品。

这里有三方面根本性的变化:首先,它从反映文学的“全部”转化为反映文学的“局部”;其次,从反映文学的总体走向反映“纯文学”的特定趣味;第三,从汇聚公众的阅读倾向到向公众推介作品。今天的“茅奖”变成了“纯文学”不多见的公众焦点是有其理由的。虽然这些年“茅奖”也力图扩大自己的领域,试图将网络文学、类型文学纳入其范围,但显然没有现实的可操作性。

本届有7部网络作品送选,其中《遍地狼烟》进入第三轮,其他的第一轮就已经出局。据媒体报道,《遍地狼烟》作者李晓敏点出:“不论创作者还是题材内容与写法,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本就是两条道路,而现行茅奖评奖标准并没有因为接纳网络文学做过任何改变,想获奖比创造世界奇迹还难。”这些说法客观地呈现了茅奖是“纯文学”专有奖项的现实状况。

纯文学的晴雨表

从今年的“茅奖”看,5部作品其实集中投射了“纯文学”的现状,既投射了它的优势和长处,也投射了它的局限和困难。5位作家都是多年来从事创作的文坛知名作家,他们获奖都不出乎人们的意料。莫言是中国文学界不多见的具有相当国际影响力的作家。《蛙》通过一个中国本土年轻作者和一位日本名作家通信的方式,透过主观的折射穿透了中国社会和人性的复杂,其中独特的想象力和冷静的观察都有形式的实验的支撑,附在后面的剧本也是小说有机的部分,这是莫言保持其一贯水准的作品。刘震云也是代表性的作家,《一句顶一万句》通过漫长历史中个体之间交流和沟通的经验的观察和思考,穿透了人类交流的复杂性,很值得一读。刘醒龙的《天行者》则以写实的方式,真切地描述了乡村民办教师的生活,延续和扩展了他的早期名作《凤凰琴》的主题,对于乡村社会的当下风貌也有生动刻画。毕飞宇的《推拿》通过写盲人来探究人类的感觉和生命的感受,也有其独到之处。这些作品都反映了“纯文学”对于阅读的丰富性的贡献,体现了“纯文学”的价值。

由这些作品,我们可以看到今天“纯文学”的基本形态,也就是80年代以来,“形式”探索和“心理”描写的成果与写实主义基本结构的“混合”风格才是“纯文学”的主流。“纯文学”受到赞赏和好评的多数是定型在这样的表现方式上的作品。这几部获奖作品都体现了这种风格。这其实是今天市场环境下“纯文学”的自身定位所决定的。80年代以来的形式实验和心理描写的“现代主义”是技巧,是“纯文学”区别于通俗文学和网络文学的“标记”,也是“纯文学”可以识别的基本特征。而写实主义的结构,又使小说不会变成形式的激进探索而失掉和自己的“小众”读者接触的基本条件。因此这种“混合”风格已经是“纯文学”的主流。

“媚雅”的《你在高原》

这次评奖引起争议最多的是张炜的《你在高原》,这部作品长达450万字,可以说是中国新文学史上最长的长篇小说之一,已经完全超出了当下读者可能阅读的长度。其中也混入了已经出版过的旧作,和新出版部分组合成一部小说,说明了作者强烈的企图心。那些哲理的议论看不出什么深意,似乎是“纯文学”用来彰显自己的存在的表演,这么长,你们怎么比得了,其实网络文学里长的比比皆是。

《你在高原》之平庸在于哲理思考其实撑不住,都是些泛泛议论,人物如牵线木偶,在那里自怨自艾,不知所云。想写成哲人小说,却变成了高中生卖弄一点牵强平板的感想,一股酸腐又寡淡的气息,但和高中生不同的是,他卖弄得理直气壮。驾驭不了这么大的篇幅不是错,但偏要这么干就是错。

为《你在高原》辩护的有些理由实在拿不出手,如说作家写了20年,很艰苦。但艰苦写出的作品一定要有价值,否则就是浪费生命。另外说长不应该被指责,长不是罪过,但长得冗长就是问题。这部作品其实就是一个“纯文学”的泡沫,关键在于讲哲理和人生的书,却哲理陈旧芜杂,思考空洞单调,语言嗦枯涩。这也反映了“纯文学”在今天市场环境下某种更深层次的浮躁,就是急于通过特殊的长度彰显自身的存在,用劳作付出的艰苦来标定自身的价值。

就我的理解,这部以长见长作品和“茅奖”并不相称。这其实是一种“媚雅”。它的获奖所反映的是“纯文学”急切希望得到社会认可的状况,也投射了一些写作者的复杂心态。缺少人阅读,连一些评委也未能读完的作品获奖,加重了人们对于“茅奖”的困惑,也阻碍了公众进入“纯文学”的领域。当然,这其实也是“纯文学”面临的困难的一部分。

纯文学的未来

从总体上看,这次评奖大体反映了“纯文学”的现状。透过这些现状,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首先,获奖作家大多是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而“纯文学”为公众所知的代表性作家也屈指可数。从“70后”开始,除了葛亮等少数作者,纯文学尚未出现具有分量的代表性作家。“80后”作者或在青春文学领域,或进入网络文学,与纯文学的整个机制脱节。后继乏人成为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其次,这些获奖作品仍然是延续了传统的“纯文学”写农村的长处,说明“纯文学”在表现不同生活方面的困难。连当年《钟鼓楼》这样以城市为题材的作品都已经难以见到,“纯文学”的表达仍然难以有更加深广的表现力和想象力。第三,“纯文学”如何在它相对稳定的“小众”读者之外,能够让更多读者了解也是一个现实问题。当然不可能要求它像类型文学一样有相对“大众”的读者,但只有更多人了解和阅读,才可能永续发展。

评奖当然各有选择,但这次“茅奖”所激起的讨论无疑会让“纯文学”引发人们的思考和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