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情劫 第1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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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故事,都是从夏至那一天开始的――
(A)
这么多年来,我有过三个男人。李谦是第一个,我做了他两年的金丝雀。
其实当初做李谦的情人,不过是虚荣心在作怪。他那个时候很有钱,不会在乎我多买了一双高跟鞋,或者一个手袋,又或者一件PRADA的大衣。我用他的钱肆无忌惮地买名牌,一点也不心疼。花一个你不在乎的男人的钱,是永远不会心疼的。
但我当时并不缺钱,我只是嫉妒那些什么都不如我的女人,却能提着名牌手袋,开着跑车一路顾盼生辉。
李谦每个周末都会来我的住处。他喜欢看我穿着桃红色睡裙的样子,他说那样非常性感,让他把持不住。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幻想现在和我的是陆宇明,那个我一直都暗恋着的人。我在情窦初开的时候一直暗恋他,却一直没有足够的勇气对他说我爱你。我疯狂地想他,以致在梦中也经常梦到和他亲吻,被他抚摸,早上醒来内裤上湿漉漉的一片。在高中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前面,我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吻了他的同桌一下。我以为这样可以刺激到他,可他仍然无动于衷。
他是一个言语不多的男生,鼻梁很直,脸是削瘦的,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双桃花眼,让人想入非非。在我的青春期,我不止一次想过和他拥抱接吻,然后交出自己的第一次。可是到最后高中毕业,我都没敢讲出来。我的第一次就这样留了下来,直到李谦冲破那个障碍。
(B)
再见陆宇明,他在做一个化妆品的推销员。当我夺目地走过他身边时,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我。他把名片递给我,然后战战兢兢地和我打招呼,脸上带着推销员惯有的笑。
他没有改变多少,只是工作让他显得很疲累。他本不该去做推销员的,他本身就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做推销员一定不会做出好的成绩。
当我告诉他我就是他曾经的同学时,他眼里有一种讶异的光芒。
我收下了他的名片,然后假装对他的化妆品很感兴趣。这样他就一直在我身边,耐心地给我宣传他推销的这个化妆品牌。他讲解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我尤其喜欢他看着我,那样我的心会跳得很快。
其实我根本不会用这个牌子的化妆品。可是因为是他,我才驻足。
曾经的那些情感又开始萌发,并且来势汹涌。我看着他的眼睛,那种眼神仍旧在我心底,轻轻一动便激起无数的涟漪,上面有花瓣在随波逐流。
我将他带到了我家里。看着豪华的装潢,他问我,你是做什么的?
我随口回答说,做服装生意。
他眼里就有了很多敬佩,然后把自己手里提的化妆品朝身后藏了藏,变得拘谨起来。
那天我把他带进了我家,也把他带上了我的床。是我先他的,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和李谦摊牌后,他一声也没吭,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后来我独自上街的时候,被一群小混混拦住,非说我蹭花了他们的车,然后将我狠狠地打了一顿,扬长而去。那次我被打断了两根肋骨,以至于到现在,只要一下雨那几个地方就会隐隐地疼。我知道那是李谦干的,并且我不打算戳穿,我们本来就是各取所需,只不过最后是我先违反了游戏规则。那末了,我就要付出一点代价。
和陆宇明在一起的日子非常美妙。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只要他要,我就给。我给他买东西,一点也不心疼钱。相反地,他总是不愿意接受我给他买的东西,并且还坚定地告诉我,男人不该花自己女人的钱,尤其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爱他。可是后来陆宇明死了。他谈业务的时候被人灌醉,结果等地铁的时候失足摔下了站台,飞驰而来的地铁把他碾得血肉模糊。
那一天是夏至。
失去陆宇明的那段日子里,我常常去酒吧买醉。我在男人之间周旋,放声大笑,已经没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壳,留在那里看守着我。
遇到芦苇,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亦或是我深爱着的那个男人还没有死,他只是和我开了个玩笑。
他和陆宇明长得非常像,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在看着我时,让我陡然清醒了。
我从那些男人的包围中脱身出来,踉跄着走到他跟前,他的眼睛如一面湖水,让我心痛不已。
我扯着他的领子,抱着他哭。他的胸膛很结实,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地的阳光,他就站在阳光里浇花,而我身上的衣服完好如初。
这是一个好男人。
从那一刻起,我就打算将我那些不堪的记忆全部抹去,被人包养,在酒吧里的堕落,这些我都选择了埋藏。
芦苇是那么地爱我,就像我当初爱陆宇明一样,爱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我把曾经的房子都卖掉了,买了一套新的房子,然后和芦苇住了进去。我希望这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或许我们还会结婚,不求名不求利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C)
早上上班的时候,李谦在楼下拦住了我。他厚颜地对我说,花洁,借点钱来用用吧,看在我曾经给你那么多钱的份上。我没钱买药了,现在特难受。
他果真吸毒了,之前只是听说,如今眼见为实,所有瘾君子的特征在他脸上一览无遗。他人瘦得很厉害,眼眶发青,一边抓着身上,一边和我说话。
我本来不打算给他钱的,我知道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永无止境。
正当我准备厉声拒绝他的时候,楼道里传来了芦苇的声音。
我慌忙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扔给他,然后低声叫他快滚。我不想让芦苇看到这一幕,我说过要开始新的生活的。
他拿着钱,讪笑着走了。
可是我心里的那块石头却越压越重。
芦苇从楼里走出来,看着神色凝重的我有些疑惑。他问我怎么了。
我抬头,刚好看到那双摄人的桃花眼。我仿佛被电流击中了一般,猛然想起今天是陆宇明的祭日。那么久了,这个男人还在我的记忆里扎着根。
有时候我也在想,和芦苇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他和陆宇明长得异常相似的脸,还是为了他给我的溺爱?
当我去看宇明时,他的墓前放着一大束鲜花,大概是他的家人已经来看过他了。
我在那里站了很久,我脑子里一直在想那个问题:到底我为什么还忘不掉这样一个死去的人,是他给我的回忆太丰厚,还是因为我仍旧爱着他,而芦苇只不过是一个替身?
这样的问题我大概永远也想不通,我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去爱芦苇,否则我会觉得愧疚。我要加倍给予芦苇更多,这样才能尽快从陆宇明的回忆中走出来。
晚上我洗澡的时候,芦苇推门进来给我递毛巾。我顺势将他拉进了浴室。
水把他的衬衫打湿了,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我们接吻,然后把彼此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芦苇很激动,他的身子一直在微微地发颤,双臂很用力地抱着我,快要让我窒息。
在整个亲热的过程里,我尽量避免去看他那双眼睛,我怕我又会想起陆宇明。
(D)
下班的时候,李谦又在楼下拦住了我。这次没有等我开口,他就先开出了一个价码。他说,五万元,我只要五万元,以前我花在你身上的钱那么多。花洁,你一次性给我五万元,我就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他吸着鼻涕,身体因为太过于虚弱而不得不靠在扶手上。
我转身就走。我一分钱也不打算给他。
李谦叫住我,低低地说,你被我包养过的,你还记得吗,我那么熟悉你的身体……
住口!我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麻木地看着我,然后笑了。他说,你看着办吧,我只要五万元。五万元而已,你现在的男人很爱你吧,可他知道你被包养过吗?
我跌跌撞撞地走上楼。李谦的声音一直在消防通道回荡着。
你现在的男人很爱你吧,可他知道你被包养过吗?
我的头很疼,疼得快要裂开了。我捂着脸,身体慢慢地顺着墙壁滑下去。我不能辜负芦苇对我的爱,他是那么地爱我,我害怕失去他。恐惧在我的身体里回旋,然后带动我一起旋转,旋转,让我眩晕得快要死去。
我决定给李谦五万元,也希望他不要再来纠缠我。
我卖掉了手里的股票,还有一些首饰,终于凑足了五万元。当我把钱交给李谦的时候,他的眼里立刻就放出光来。
他接过钱,五官被虚假的笑扭曲得有些变形。他说,还是老情人好,我不会再来纠缠你了,你和你的男人过得开心点。
希望如此。
其实芦苇早已经看出了我的恐惧,他却没有多问,他知道我不想说的事情,一定是触及我内心的伤痛。他爱我,所以不愿意去碰那个伤口。
我以为给了李谦五万元就可以安心了,可是事实却远远不是我预料的那样。从那次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整天都在提心吊胆,我怕李谦将这件事张扬出去,芦苇会因为众人异样的眼光而离开我。我已经离不开芦苇了,没有人可以这样溺爱我。
然而芦苇却没有问我过多的话,只是轻轻地抱住了我,然后叹了一口气。我转过身去,把手环在他的脖子上亲吻着他。吻着吻着,就有泪要落下来。
一个月后,李谦再次在我家楼下拦住了我。
他的脸色发青,一副鱼死网破的神情。
他说,再给我五万元吧。我保证这次过后就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内心翻腾着。
上次的钱已经是我东拼西凑来的,已经倾尽了我的所有。这样不断地纠缠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他一直戳着我的死穴,让我无法动弹。
我看着李谦的背影,那种眩晕的感觉又浮上来,像一个摆脱不了的鬼魂,一直在缠着我,一直不肯放手。
在他离去后,我绕着楼下转了一圈又一圈。想着怎样对付李谦。
(E)
正当我准备动手的时候,却传来了芦苇被捕的消息。
警察是在一个毒窝里抓到芦苇的,那个时候,他正举着一把刀子扎向李谦的心窝。
另外,警察还告诉我,芦苇真名叫王鹤飞。
这个名字在我的脑子里有一个淡淡的影子,我一点一点地抠着自己的回忆,终于将有关这个名字的讯息找了出来。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大学也和我读一个学校,我和他来往不多,可是依稀能记起他的样子。我记得在我印象中的王鹤飞,是一个塌鼻梁,国字脸,单眼皮的男生,怎么也不能将他和现在的芦苇联系到一起。
我去看守所看了芦苇,他有些颓丧,可是仍旧很平静。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像极了陆宇明。
他说,陆宇明是我杀的。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木然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因为他根本不爱你,他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骗你的钱。他那次和他的女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是我将他推下了站台。我爱你,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可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因此当我杀了陆宇明后,我将自己整容成了他的模样。你果真来到我身边了,我很幸福,我要感谢你给我的这段美好时光,虽然它的结局并不圆满。
我惊得讲不出话来。
他看着我,眼神很清澈,像一面秋天的湖水。他说,花洁,你还记得吗?在高中的某一天,你亲了我一下,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爱上了你,这一爱就是十年。那一天是夏至,从那天开始,我就发誓,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无言地看着他,他的五官是那么的精致,让我忍不住想去亲吻。
夏至,又是一个夏至来到了。
可是,已经没有人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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